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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碎。”凤息眸光一动,听到声音立刻将玉箫系回腰间站了起来。脚步微动,眨眼间白色身影已然掠至床前。
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额间是细密的汗珠。她紧闭着双眼,眉头深深皱起,表情时而折磨时而伤心,仿佛正做着一个想醒却不能醒的噩梦。
她的嘴唇蠕动着,溢出难懂的呓语,“碎,睡……”
“瑜儿,你说什么?你说清楚些。”凤息焦急地守在她身边,神色慌乱,仔细看着她的唇形。
“碎……碎……”她微微摇头,更多的冷汗冒出来,仍旧喃喃呓语。
“碎?水!”凤息一闪灵光,瞬间明白了床上人的意思,这才眉头微微舒展。
他慌忙转身,只看到白影飘动,只是眨眼间,水已稳稳地落在他掌心。
凤息小心地靠近床上的人,目光带着无限心疼,“瑜儿,来,水来了。”
他温柔地将唐瑜的头轻轻抬起些,用一只手支撑着她无力的脑袋,他坐在她身边,单手将她搂进自己怀里,她很瘦,很轻,在他怀里,就像一片随风飘扬的白羽。
唐瑜仿佛还未从梦中醒来,她不安地在凤息怀里挣扎颤抖,她的眉头紧锁,舌头时不时地舔着干裂的嘴唇,“碎……水。”
“水在这儿。”凤息觉得自己快要落泪了,内心深处就像被某种生物一点一点地啃咬直至殆尽。
她怎么变成这样,为何变得这样,走之前她不是这样的,她很好,很开心,过的很幸福。如今这般模样,叫自己心疼地快要不能呼吸了。
说过会守护她,会一直在她身边在她需要的时候,为什么还是让她受了伤。
她难道不知,她痛,他比她更痛!
凤息好不容易稍稍稳住了唐瑜不安分的情绪,让她的身子不再乱动,他把住她的脑袋,将杯沿凑近她的嘴唇,仔细地喂她水喝。
唐瑜的眉头皱的更紧,她忽然又开始剧烈的挣扎,脑袋摇晃的厉害,她紧闭着双眼,那个梦让她生不如死。
凤息一惊,好不容易送入口中的水最后一滴不剩地被她吐出来,从嘴角缓缓淌下。
“水……水。”她还是像方才那样迫切地喊着,表情痛苦难受。
“瑜儿,瑜儿……”凤息一下子慌了神,他一遍一遍地喊着她的名字,不知如何是好。
慌乱地去擦拭唐瑜的嘴角,衣襟的水渍,他的声音不稳,“瑜儿,你醒醒,你快醒过来,你为何不愿醒过来,你若是在惩罚我你惩罚便是,可你为何折磨你自己,放不过自己。”
他紧紧地抱着她,从未那样卑微,那样无助,他不知道自己可以为她做些什么,他是神仙又怎样,他法力无边那又怎样,心系的那个人正受着梦靥的折磨,她放不过她自己,而他亦救不了她。
苦海无边,哪里是岸?
“啪”的一声脆响,一颗滚烫的泪水倏地落在唐瑜的眼角,随之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划过一道浅浅的泪痕。
仙人落泪,无异于凡。
一个神仙,本就是一心向道,心无旁骛,趋向于神,寿与天齐。他本来就不该有大喜悦,有哀愁,有愤怒,有嫉妒,贪念,眼泪。
这便是人常说的七情六欲。一个得道的神仙若是有了这些凡人才有的东西,那么,他便一念成殇,自此与凡人无异。
凤息痴痴地望着怀中痛苦煎熬的人儿,她还在难受地喊着,碎,碎……
他的目光痴粘,带着无可救药的迷恋与心疼,一双迷人的眉眼此时氤氲着水汽,睫毛蜷曲着就像雨中沾湿的蝶翅。
不忍心再让她折磨痛苦了。
忽然凤息手一抬,脖颈一扬,杯中的水灌入口中,紧接着便是一甩袖子,杯子应声落地,滚了几步。
回神间,凤息目光坚定炽热,他蓦地俯下身去,唐瑜那一声还未吐出的“碎”便消失在他柔软的唇间。
唇瓣紧紧四合,凤息阖目,温柔地含住唐瑜的嘴唇,微微吐气,口中的水一点一点缓缓地流进唐瑜的嘴里。
他小心地吻着她,不敢深入,睫毛轻轻颤抖,带着湿气。他的唇在她唇间流连,水中带着甜甜的味道,让他那样沉醉,那样无法自拔。
他从未有过那样悲伤,是不是因为她此刻的梦,她到底多么心死,多么绝望。
舌尖轻触她的舌尖,顿时一股急促电流窜涌全身,凤息浑身一阵,缓缓睁开眼。
他想抽离,理智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了。谁知他刚打算离开,身下的人竟伸手一把将他搂住。
紧接着冰凉的舌头迅速卷住他的舌头,宛若一条小蛇,紧紧缠住他的。
唐瑜尽可能地将凤息贴近自己的身子,她闭着眼睛,苍白的脸色竟泛着些隐约潮红。
她的吻带着狂热,疯狂地席卷过来,她这是要将他的理智一点一点地粉碎。
若是堕落,惟愿此时此刻,却也无憾。
凤息瞪大双眸,怔在那里,他动都不敢动,任由唐瑜舔着他的嘴唇,吮吸他的舌尖,她的吻仿佛带着一股魔力,轻柔的,却又是狂热的,竟是无时无刻不在挑战自己的极限。
她的身子不安地在他怀里乱动,就像一朵软绵绵的云。她紧闭双眸,带着莫名的渴求。
凤息瞬间崩塌了所有的防线,他的理智已经成功被如数摧毁。他疯狂地像一只数日饥饿渴求猎食的野兽,他发疯地回吻她,情到深处,无法自拔。
一只手自然而然的抚上她的酥胸,唐瑜一阵颤抖,一丝呻吟自唇角溢出,竟是如此**蚀骨,意乱情迷。
她皱紧眉头,一颗眼泪不由自主地自眼尾滑下来,她恸哭,从紧贴地双唇间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公……子。”
凤息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怀中的人衣衫不整,头发散乱,她的嘴唇因为方才的激烈而显得红肿,她的眉头皱的太深,她的眼泪开始源源不绝。
她还未醒来,却清楚地喊着那个名字,还是那个人才是她一直想醒却不愿醒过来的原因。
“公子……公子……”
凤息的瞳仁剧烈颤抖着,他颤微地松开怀里的人。理智渐渐回去,他在做什么,他方才在对瑜儿做什么禽兽不如的事!
他方才居然有那么一个念头,他想要了她。
他是仙,无欲无求的苍崖山散仙,他悟的是道,竟会心存儿女私情,嗔痴贪念。方才真是着了魔道,还是入了降头。
凤息笑起来,目光涣散,为何会这样,为何自己会忽然失了防线,失去理智,按捺不住。
她是他要守护的人,难道不是吗,难道他不是因为她的存在而存在的吗?
他在做什么?他到底还是一个男人,会为心爱的人而沦陷的男人。
凤息失神地从床上站起,他轻念口诀,唐瑜身上的衣衫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他看着她,面泛潮红,还留着方才的悸动,凤息闭上眼睛,心中默念清心诀,再次睁眼时又是一片风轻云淡。
他还是原来那个苍崖凤息仙人。
凤息抬起手,指尖渐渐裂开一道口子,鲜血随之涌出,宽袖一挥,伤口贴上唐瑜红肿的唇,白光乍现,他将自己的血源源不断地输到唐瑜体内。
凤息轻轻叹息,稍稍偏过头,再不看她。
唐瑜的情绪终于渐渐平静下来,她的眉头慢慢开始舒展,凤息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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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天气已是大好,昨夜一场雷雨,世间万物仿佛都重获了新生,阳光普照,焕然一新。
秋日的朝阳带着温柔的诉说,河水缓慢流淌,映射出一群呈“一”字南飞的大雁。
最喜秋日,宁静悠扬。
唐瑜翻了个身,睁开眼睛。她觉得喉咙有些干,嘴唇肿痛,口中是血腥的味道,身子软软的,使不上多大力,眼尾带着昨晚未干的泪痕。
昨晚带她走的是谁,自己为何会身在此处,浑身酸痛,嘴里充满了血的铁锈气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那些记忆只剩下模糊的碎片。她只记得自己倒在大肆落下的雷雨中遍体鳞伤,刻骨铭心的痛,刻骨铭心的恨,昨夜缠绕了她整整一夜的噩梦。
所有他给的都记得,白司离给的,她全收。
慌乱地在身上摸了一把,最后在枕边发现了那枚碎成两半的兰溪玉佩。唐瑜疼惜地将它握起,捂在心上。
摸了摸袖子,暗格里空空如也,再没有那一朵他送的梨花簪。
喉咙一堵,又是一行酸泪。
果然,这些都是那么真实的发生过,再也不是从前自欺欺人的噩梦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阳光泻进来,铺下一地芳华。白衣男子携香而入,他眉眼如画,目光清澈,举手投足带着专属秋季的丝丝凉意。他的白衣一尘不染,腰间系着一支紫玉萧,左手握着几株刚才的药草。
他看起来真正与世隔绝,遗世独立,他的相貌如诗如画,却让人觉得多看一眼都是罪。
“瑜儿,你醒了。”发觉床上的人侧躺着身子,睁着滚圆的眼睛一愣一愣地望着他,他赶忙将手中的药草放到一边,朝她而去。
唐瑜硬是还没反应过来眼前的景象,她的脑子在这一刻就像忽然停止了运转,她望着他,望着他进来,望着他惊喜地朝她而来。
直到那人真实地坐在自己眼前,近在咫尺,他的呼吸,他的香气。
“凤息……”她哽咽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唐瑜颤微地抬起手去捉他的袖子,她捉到了,一阵欣喜,她又松开袖子小心地去触碰他的脸,她的样子聚精会神,她怕如今她还在那个可怕的梦里,一伸手,指尖便从那人影中穿了过去。
凤息看在眼里,他的心里一阵绞痛,宽袖一拂擒住她那只冰凉的手,紧紧握住。
“又在说什么傻话。”他的眼中尽是疼惜,“瑜儿,是我。我回来了。”
他的手握着她很紧,隐约感觉到丝丝痛楚,可是她也没有想要抽离,她忽然觉得,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了她好留恋的了,所有人都不在身边,除了眼前这个白衣胜雪的男子。
唐瑜咬紧下唇,泪水便夺眶而出,她一把抱住凤息,终于委屈地哭出声来。
“凤息,你当初为何要走,为何离开我。公子他不要我了,我以为全世界的人都不要我了。”她放声大哭,一个劲地抽泣,就在昨晚,一切都不复存在了,一切都是假的,虚幻的,全部愿望都落空了。
而现在,她就像一个孩子,像是被心爱的主人遗弃的玩偶,终于又捉到一丝曙光,她所有委屈与伤心的防线在这一刻如数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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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息没有说话,想来她已是对昨晚他们俩的事毫无印象,他在心底悄悄舒了一口气,随即只是安静地搂着她,听她一直哭,一直扯着自己的衣襟,他比她要心疼一千一万倍。
“我就是个傻子,我充当了十年的傻子,原来我一直都只是别人的替代品,我好恨,好恨。我还这么一味地相信他,跟着他。”唐瑜哑着嗓子,心里,眼睛里都像火在烧,“凤息,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了,我一辈子都不原谅他!你带我走好吗,带我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凤息,你带我走。”
哭着喊着好久,唐瑜终于觉得累了,渐渐收起了哭腔转成了小声的抽泣,方才撕心裂肺的哭诉已经让她觉得没有了多余的力气,她将头埋在凤息脖颈间,泪水大片湿了他雪白的衣襟。
她的呼吸一下一下温热地扑打在他颈间,凤息觉得有些酥痒,想起昨夜令人脸红心跳的缠绵,他闭了闭眼睛,随之气定神闲地让她看着自己。
对上她哭红的双眼,梨花带雨的,又是一阵心疼,“好,我答应你。”他喃喃的,“我这次回来,就是要来带你走。”
他伸手抹去眼前女子脸上的一滴泪痕,“不要怕,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唐瑜攥紧了衣角,她点头,垂目又是一滴泪。
“谢谢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回到我身边,谢谢你回来。”
凤息一愣,半晌,微微笑道,“第一次遇见你我就与你说过,我会在你身边保护你,你不幸福,我就带你走。”他的动作轻柔地像一片羽毛,目光温柔地要滴出水来,轻轻搂紧她,“届时还早,再睡一会吧,不要再哭了。至此今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你始终要记得,在这个世上,有一个人,会一直在你身边。
“那你还会不会像之前那样不辞而别……”
怀中的女子点了点头,声音却是渐渐弱了下来。
“不会,这次再也不会了。”
他悄悄叹了一口气,低眸去看她。方才也许是真的哭的累了,如今唐瑜闭了闭眼睛又缓缓睡了过去。
凤息小心翼翼地重新将唐瑜的身子抱进床上,为她盖好被子。
他站起来,转过身举目望向窗外,目光变得深远凝重,窗外秋日的天空高高耸立,阳光温和,落叶片片。
白司离,这个选择,你可曾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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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凤息这儿过的这几日倒也闲适。从前倒也不知他有这样一个安逸的小庄园,虽然不是很大,却是很温馨的。
素日里,唐瑜最多也是围着这间小庄园走走,不去很远的地方。她总觉得凤息的这间小庄园其实离白司离在的地方不远,她总是得空看着头顶的蓝天,想着那片白云在溪城的时候自己是否有见过,无奈那云终是不会说话。
她开始试着去习惯每天少想白司离一点,时刻提醒自己白司离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而如今他的世界已与她毫无半点关系了。
她也该有自己的世界,一个再也不会有白司离的世界,然后重新开始。
只是若人的记忆可以选择性的消除该有多好,那她便容易把有关于白司离的所有一一从记忆里删去,可若真是这样,这十余年也算自己白活了一场。
白活便白活,就当是黄粱美梦,而今才醒。
人若真有前世今生,白司离,上辈子若非真的欠你太多太多,你才好这样残忍的惩罚,然后全身而退。
他给她的每一点记忆,都像是往身上插上一把毒箭,一根一根,万箭穿心。到最后他把箭一起全部拔光,血流成河下,毒已入骨。
凤息待她很好,每日陪着她,陪她看书,写字,教她抚琴,有时唐瑜会了一首曲子,他便微笑着在一旁吹着紫陌萧替她伴奏。
闲聊时日凤息也欢喜带着唐瑜到园子周围转转,可他从不在她面前提那个人的名字,主动去揭那道还未结痂的伤口。想着便这样过去,他在她身边,她的以后由他参与,这样便总有一天她会忘了那个人。
“红烧狮子头来啦!”
唐瑜把最后一盘大菜端上桌的时候,凤息握着筷子的手便是一抖。
放眼一桌全是素菜,唯独最后一份,他温和地笑着,“瑜儿,我吃素的。”
唐瑜拍了拍手,坐到凤息对面,眨了眨眼睛,“我知道啊,我也没让你吃啊。”
凤息的手又是一顿。
“哈哈哈。”唐瑜笑起来,“凤息你别这样,你真以为我红烧了狮子啊,我哪有那么大本事找一头狮子还能把他红烧了。”
凤息的眉毛动了动,他叹了一口气,“我当然知道它不是狮子,是肉丸嘛。”
这回轮到唐瑜目瞪口呆了,她正色道,“凤息,你怎么会知道的,你不是神仙吗?神仙还能知道凡间的菜色啊。”
凤息笑而不语。
给读者的话:
明天继续虐啊~~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