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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天空一片黯红,仿佛倒映着黄沙地上成河的热血,沉抑得令人不安。 皇家园林的楮树叶在夜风的吹拂下,沙沙地响着。飘落在叶子在风中旋转纷飞,极尽生命最后一刻的华丽多姿。
厢房里,木蔚来抱着小青兽斜斜地倚地窗边,凝视着飘移于浑沌红云间的明净月缺。几片楮树叶轻轻飘落在窗台上,未能惊动他的沉思。
最后一夜,他无法成眠。他心中有无限的挂念,却无法用言语表达。唯独寄望着那勾残月,置身于千丝万缕的螺旋回忆之中,才寻得着曾经的快乐与笑颜。
这一刻,他是多么的思念着冰绫!对冰绫的爱,他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但是,令他魂牵梦萦的冰绫,已经为了他,彻底地魂飞魄散。他还没有来得及对她好,她就已经永远地从他的生命中消失了。尽管他的生命已经不会太长远了,但这不能减轻他内心对冰绫的亏欠。
忘不了暮雪千山里百毒侵体缠绵的拥合,忘不了冰潭底水冷蚀魂爱意浓的热吻,更忘不了夏风送爽的日子,长风山别墅露台互倚的仰望繁星满布的夜空,诉说着心中无限的情长……
他挂念的人还有好多好多。幽兰般静雅而神秘的戈蓝,俏丽而执傲、外冷内热的斑蝶。他挂念着终年躲在朵朵峰绝顶孜孜不倦地研制神奇药物的乌婆婆,挂念着总是乐此不疲地搜集着稀奇古怪的宝石与饰物的好大叔,挂念着雪儿、雾竹、竹林三妖、可爱的吸血鬼小d、天真的小妖狐冬冬,还有很多很多在地球结识的朋友。
当然,还有自己的妹妹丽雅!从小白口中,知道丽雅一家三口暂时没事。赶明儿,把邪玄魔消灭了,就可以把丽雅他们解救出来,到时他们一家子就可以过上平安幸福的日子。没见过面的小外甥炎儿,一定长得很可爱吧!
至于小白,他实在不知怎么办了……
随伴着他不仅是那千愁万绪,还有彻底不断的凄切的龙吟。怀着复杂的忧思,这漫漫长夜,眨间就过去。
日出前,他又悄悄去看龙女。龙女被曼儿灌醉了,一直没醒。龙女睡得不稳,总是蹬被子。望着那张稚嫩可爱,红扑扑的小脸蛋,木蔚来心中无限的疼惜。他轻轻帮龙女盖好被子,正欲转身离去。那知,小小的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扯住他的衣角,轻轻地嘟囔着,“不要离开我……”
起初,木蔚来吓了一跳,以为龙女惊醒。又望了龙女一眼,见那龙女依然酣阖着双帘。原来,只不过是在说梦话。他轻轻拉开龙女的小手,温柔地把那只手放回被窝里。然后,就真的不回头地走了。
……
旭日冉冉从东方升起,出万丈光芒。新的一天来临了。与邪玄魔决战的日子也来临了!这一日,绿耶国上下所有的人,心情都格外兴奋。
在万众祝福与期待的炽热的目光中,木蔚来、火麒麟、曼儿和沙渡踏上了消灭邪玄魔的征途。
小青兽化身火麒麟载着木蔚来,曼儿化身黑龙载着沙渡,眨眼已从众中的视野中消失。
恒河一夜没睡好。不知怎的他心里一直笼罩着一种莫名的不安,但木蔚来脸上那淡定而平静的笑容又是什么回事?
皇家园林后的青冢里,又传来白龙的哀嚎声。
“那妖龙太吵了!陛下,要不让它收声吧!”津柯对恒河道。津柯眼圈黑黑的。不单是津柯,守卫皇宫的众多士兵都黑眼圈。看来,白龙的日夜哀嚎是扰人清梦。
津柯之言,提醒了恒河。
或许,那小白龙知道些什么。毕竟,他曾经是木蔚来最忠心的伴侣。恒河突然这样想着,便径直向古神青冢走去。
不平整的青阶就像一道又一道坎坷的钢琴键,正在恒河此时七上八落,忐忑不安的心。青冢墓顶的平坛之地,缚龙阵依然清晰可见。光的图纹正熠熠地闪烁着,一股无懈可击的力量,将阵里外的空间完全阻隔。
白龙依然风神俊逸,看上去没受半点伤。只是那双炯炯有神的金眸子里,却凝聚了太多的怨愤和悲伤。
看到恒河,小白好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急燥地吼叫:“恒河!主人去哪了?”
恒河看着小白,缓缓道:“去消灭邪玄魔。”
小白瞪大了眼睛问:“主人跟谁一起去的?”
恒河道:“神龙曼儿和凯。”
小白顿觉晴天霹雳,“那就糟了……”
恒河不悦反问:“怎会?有曼儿和凯相助,蔚来一定马到功成。”
小白急得直嚎嚎大叫:“如果消灭邪玄魔是以主人的性命为代价?你愿意吗?”
恒河一怔,惊讶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白的金眸闪亮了一下,道:“听说过蓝魂祭剑没有?”
恒河摇了摇头。
小白缓缓低下头,用低沉的声音简短地叙说着百年前的悲剧。
“现在怎么办?我要怎样做才能把你从阵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好阻止蔚来做傻事?”听完那段往事,恒河竟相信了。他只后愧没有早一日来找小白。因为,恒河才醒悟到,木蔚来一直有意隐瞒他的,很可能就是这件事。
小白凄伤地说:“只有三种情况我会被释放。第一,主人主动解除封印;第二,用魔血破坏缚龙阵;第三,就是主人死了。”
恒河马上调头走。不用小白教,他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径直向龙女的厢房走去,他要把酒醉中的龙女唤醒!在这里,只有龙女的度才能赶得上火麒麟和曼儿。
小白抬起头。天空浮现着主人淡如春风暖日般的笑容。小白仿佛又感觉到主人那双清澈如水,柔如月光的眼睛正温柔地凝视着自己。
龙女,快去啊……救救主人!小白不能活在没有主人的世界里!
……
玄山的红果林花开正盛。白绒绒的花开满枝,远远望去,仿如千树万树的梨花开。距离邪玄魔的老巢古堡已经不远了。木蔚来却驾着火麒麟骤降于半山腰。曼儿和沙渡以为他现了什么情况,便跟着飞了过去。
青绿的青阶一直弯弯延延地通向山顶。却是无人打扫修葺,阶台上积满枯枝败叶,几乎把阶面都掩藏了。踩在上面,会出来吱的松弱声,软软的就像一铺枯叶装饰的地毯。
山道左侧,一道山溪倾泻而下。冲刷着青石,不经意还带走了枯叶。随水而下,谁也不知道,枯叶飘泊到何方。
木蔚来屏着气,凝听着天地间万物的声音。风声,水声,鸟声,一切都是那么生生不息。大自然的清幽,再一次令他平静下来。
“木蔚来!你在这里磨蹭什么?我们还要赶着去消灭邪玄魔呢!”受不了木蔚来动不动就呆,曼儿在那里催促。
木蔚来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最大的勇气,缓缓转过身,眼神却变得比黑夜更幽冷,血海更玄迷。红色的邪魅的光芒在他眼眸里闪烁着,他的手中更是突然出现了一把黑色的剑!黑色的剑柄,黑色的剑刃,却焕着强耀的五彩光晕,刺目得教人睁不开眼睛。
“想去古堡诛魔,除非踏着我的尸体过去。”他慢慢地说了一句令曼儿和沙渡都完全僵住了的话。
“你到底什么意思?”曼儿问。
“难道,我表达得还不够清楚吗?”抬起剑尖,直指沙渡,没有半分的动摇,坚定的还有他冷漠的表情。
四面八方,无数魔鹰正在向他们汇飞而来。这是守巢的魔鹰。在他们一进入玄山,这些魔鹰就觉察到了。
曼儿和沙渡当然也觉察到被重重包围。但他们更加吃惊的,仅仅是木蔚来的立场。
“魔就是魔!你果然还是站在邪玄魔那边!我和凯哥哥是信错你了!”曼儿怒瞪着木蔚来。
“你是故意把我们引来这里的?”沙渡更是以为中了木蔚来预先设好的埋伏。
木蔚来漠然一笑,身体一闪,直向沙渡攻去。而火麒麟同时扑向曼儿。于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对诀又开始了。
木蔚来的剑又快又准又狠,沙渡马上被迫使出红剑。这一黑一红的两大奇剑,还是回对打上。红光黑影在红果林里快闪动着,凌厉剑气震得林子白花纷飞,就连包围而来的魔鹰也被迫得不能接近!
沙渡虽然失忆了,但剑法不但没有退步,反而更凌厉了。大概在忘却了所有沉重的包袱后,更能把剑法挥得淋漓尽致。在确定了木蔚来是敌人后,沙渡还是全力以赴。
置身于越然物外的美景,对应的是华丽的剑法,仿佛只是朋友间一场惊心动魄的切磋。木蔚来冷漠的眼神背后,却蕴藏着谁也看不到的笑意。
湛蓝的天空,出现一道黑色的闪电。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度,乱入红黑剑影之中。木蔚来和沙渡同时收住了剑。
闪电落处,出现的是泪眼汪汪的龙女。
“你答应过斑蝶姐姐要照顾我的,你怎能离开我?”龙女呜咽着说,“凯哥哥,蔚来其实……”龙女一脸的怨怒与激动,含泪的双目直逼得木蔚来不忍对视,却在争分夺秒地想跟沙渡解释。
“龙女!快让开!”沙渡剑眉一皱,紧张道:“他是邪玄魔的儿子,终究是帮着邪玄魔。我们都中了他的埋伏……快离开他!他接近你不过是利用你!”知道龙女是曼儿的侄女后,沙渡不得不重新猜度木蔚来的居心。
龙血,只要一滴,就能长生不死,长生不老!
“没错呢!我要将这自己送上门的小龙崽献给父亲。”木蔚来冷冷一笑,一手揽过龙女的腰,挟着她,迅往山上掠飞,眨间已远去十丈。
沙渡才从梦中惊醒,想不到自己的劝告竟提醒了木蔚来有机可乘,提气急追,心中有无法言喻的愤怒。可憎的是,木蔚来的度如鬼魅,空荡荡的山林里,沙渡竟然跟丢了木蔚来的踪影,他除了继续延着木蔚来逃走的方向往上追赶,实在一筹莫展。
突然,沙渡感到一股强大的魔气从前方不远的地方释放出来!这正是木蔚来身上的魔气!难道,木蔚来要对龙女下毒手了?沙渡惊忧着奋身冲过去……
……
“蔚来!放开我!”龙女在木蔚来的臂膀中挣扎,却徒然。她的灵气,被木蔚来封住了,现在的她跟一个普通七岁人类女孩一样。
木蔚来突然松手,龙女便硬生生地摔在地上,真是摔痛她了。惊骇着,木蔚来从未对自己如此粗鲁过,还未等龙女站起来,一把冰凉的剑,已经贴在她脖子上。屈委的眼泪潸潸而下,滴落在那黑色的剑刃上。她睁大了乌卒亮的眼睛,不敢相信这个是事实!
“蔚来最疼我的对不对?我不要当你妻子了,只要你能陪着我,我愿意当你女儿……”龙女哭泣。
他冷冷地邪笑一笑,斜着双眸俯盯着已经被吓得止住哭声的龙女。他的眼眸在一瞬间变成血红色,冷漠而邪魅,倒映着龙女那张惊惶失措的幼稚的脸。他身上散出来的魔气逼得龙女无法动弹。然后手腕一转,锋利的刀刃轻轻地龙女脖子上划过。粉嫩的白玉般的皮肉上,留下一道赫目的血痕,鲜红的血从那道浅微的伤口里渗出来,滴在黑色的剑刃上。空气中,弥漫了龙血的芳香。
“我觉得,你更适合当我和父亲的食物。之前还嫌你太小,不够我父子俩塞牙缝呢!本想把你养大再下手,没想到凯和曼儿突然出现,打乱了我的计划。”
冷漠的言语,像一把利刃,刺穿了龙女的心。浅浅的外伤,根本微不足道。心伤才令她不堪忍受。她不明白,这个总是舍身救人的木蔚来,为何会突然变成另一个人?她的内心在拼命说服自己,木蔚来在说谎!对,他一定在说谎!
没有他,龙女早就死了。那时龙女还在死去的母亲体内挣扎。只有他,听到自己的求救声。是他,把自己从黑暗中解救出来,赐予了龙女生命中的第一道阳光。
每一次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就看到木蔚来那种如秋日阳光的淡淡的笑容,既温柔,又有些忧伤。却流露着对自己至真至诚的爱怜和关怀。从那时起,龙女就默默地下定决心,要一辈子跟随着那人,要用自己的爱去驱散那人笑容背后忧伤的阴影。
天龙城,为了助沙渡消灭邪玄魔,他甘愿死在红剑之下,以剑祭魂……
水灵宫,他抱着把他捉来这里的斑蝶的骸骨痛哭欲绝;影梅的求情令他轻易饶恕把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的灵姬……
断崖前,他宁愿选择死亡,也不愿意与邪玄魔同流合污。最终被背叛的小白捏碎了喉骨……
孔雀城,他以血活树,保护了绿耶国千千万万的百姓;他却忍魔化的红莲国人与绿耶国的士兵相残,勉强抚琴,一清和曲尽却力竭晕倒在自己怀中……
这一切,都是龙女亲眼所见!在这些触目惊心面前,他冷漠的片言只语,只会显得苍白无力!
因为木蔚来是蓝魂的转世!
只有以蓝魂祭沙渡的红剑,沙渡才能拥有消灭邪玄魔的力量?
为了迫失忆的沙渡下手,他甚至故意扮成站在邪玄魔那边?
回忆的幻灯片在龙女脑海里无序播放着,未及她从困惑的思绪抽身,当她看到一把红色的利刃从木蔚来的胸膛穿越而出时,所有回忆在这一瞬间变成空白!
鲜红的血不住地从剑锋上汩汩而下,龙女绝望的眼泪也不住地延着粉嫩的脸潸潸而落。然后,那把红刃被强力地抽离。那穿心而过的一剑后,木蔚来胸前盛开了一朵血色的莲花。
她看着木蔚来明眸中的红光消失,看着他慢慢地向前倾倒,看着他最后挂着的那抺凄楚而满足的笑意……她的世界开始崩塌,她接住他的身躯。
“龙女,你没事吧?”手握血刃的沙渡好心地问了一句。后而赶的沙渡,看到的只是木蔚来的黑曜宝剑架在龙女的脖子上。那时,木蔚来正背后着他,于是他毫不犹豫地一剑向木蔚来的后心刺去……
龙女已经听不到沙渡在说什么。
灵力被封,无力的双手居然支托不住那个单薄的身体。龙女只觉双手一软,木蔚来就从她怀中跌落,跌落了的还有她的心。
木蔚来仰面躺在青台阶上。渗涌而出的血液向四周蔓延。风在轻轻地吹着,枯叶的零飘,成了血泊中浮动的小舟。他直直地望着天空,明净如水的眼眸中,倒映着蓝天白云。
皇家园林的青冢之下,在恒河离开后,叶神对木蔚来说的一番话:
“一千年前,将邪的灵魂分裂成至邪的邪玄魔和至善的蓝魂,被仇恨支配的邪玄魔将蓝魂封印在蓝玉中后,就开始对人、神、魔三界展开了疯狂的报复。要化解邪玄魔的戻气,只有令邪玄魔与至情到善的蓝魂重新合而为一。一百多年前,驱魔族人诞生,他们当中的姣姣者夜无神,将蓝玉中的蓝魂释放出来,令蓝魂转世为柏斯。但是,夜离失败了。因为柏斯的饮恨而死,并不能感召另外那颗魔化了的心。而且以人类之躯在人间历炼短短的二十年,并不能使蓝魂拥有强大的精神力。于是,我把你的灵魂送到地球,送入邪玄魔制造的新躯体中。这样,你就拥有了足够多的生命力去体验人间的悲欢离合。如果红剑是灵魂重合的载体,那么我的力量,就是令你们合而为一的溶剂。”
木蔚来所尊敬的父亲,在一夜之间成了他最憎恨的敌人邪玄魔。他立誓要诛灭的邪玄魔,竟然与他一魂所化。他一心还天下苍生一个太平的世界,但到头来却现,他最大的敌人竟是他自己本身!上天又跟他开一个玩笑。但历尽了无数生死的洗礼后,他已经没有承受不起的打击。他的心变得沉寂而平静,再没有任何波澜起伏,因为他知道一切,都会于此终结。
湛蓝的天空中,仿佛浮现着冰绫温柔的微笑。木蔚来以为自己一切都看化了,却在最后的最后,还是依恋着柔情似水的冰绫的抚慰的。无论受了多重的伤,无论有多伤心,只要看到冰绫的笑容,一切已经变得不重要。对她的爱,他还是无法割舍!她的容颜,仿佛几千几年都看不够。他不愿阖上眼睛,即使明知那是幻影,他也想多挽留一会。
一阵腥凉的微风轻轻拂过他苍白的脸颊。紧握黑曜宝剑的手慢慢松开后,他的眼珠不再动了……
龙女扑过去,伏在他身上悲惨地哀嚎。温度的流逝如此惊人,他的体躯变得像石阶一样冰冷。
沙渡的红剑突然亮起灼耀的光茫,光茫所到之处,令包围在四周的魔鹰在一瞬间被烟灭。澎湃的力量,源源不绝地涌入沙渡体内,强大得令他几乎无法承受。明明杀了一个恶魔,本应大快人心;明明一点也不心痛,为何会留下伤感的泪水……在自己遗失的记忆中,有这个已死的恶魔吗?沙渡刷去眼角莫名留下的眼泪的同时,用灵力融合着突如其来涌入的力量。
“一个为害人间的恶魔,死不足惜。龙女,不要哭了。”
那边,在沙渡刺穿木蔚来心脏的那一刻,曼儿和火麒麟的战斗也结束了。火麒麟突然跳出了战圈,悬在半空中,茫然地望着躺在石阶上死去的木蔚来。
曼儿见沙渡的红剑出现了异常的能量,也无心恋战,飞快地来到沙渡身边。遗落在青阶上的黑耀宝剑,依然焕着璀璨的五彩光晕。被这种瑰丽的光芒吸引,曼儿竟忍不住走到木蔚来身边,拾起那把黑曜宝剑。
“好漂亮的水晶宝剑!既然恶魔已死,这把剑就由我来接收吧!”曼儿满心欢喜的挥剑当空一划。
可在这时,黑曜宝剑的剑锋上,突然爆裂出无数道裂纹!然后霹雳啪啦的响声过后,黑曜宝剑在曼儿手中碎裂成无数晶片。
主人已死,黑曜宝剑竟自断!宁为玉碎,不作瓦存。
一块碎片射入曼儿的左眼中,曼儿“啊!”的一声,捂着左眼。沙渡大惊失色,顾不及调和红剑的力量,收起红剑,将曼儿搂入怀中,紧张地托起曼儿的脸检查伤势。
曼儿捂着眼睛的指缝里,缓缓渗出血来。当她慢慢松开手,她的左眼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左目失明了,看不到眼前的现实,但是黑曜宝剑的碎片里,却有着这一百年来,两位主人生前的记忆。
在一瞬间,顿悟了真相,实在不是天真漫烂的曼儿所能承受得起的。左目流血,右目流泪。然而,血和泪都干了。
看着沙渡担心着急地看着自己却不知所措的样子,曼儿突然笑了一下,道:“我没事了!”怎能让凯哥哥知道,他亲手杀了自己的最好的朋友呢?怎能让凯哥哥知道,他眼中的恶魔,其实是天下间最善良的人!怎能让凯哥哥知道,这个天下间最善良的人,为了诛魔,甘愿奉献自己的灵魂?这一切一切,绝对不能让凯哥哥知道!
曼儿打算将这个秘密一辈子隐藏在心里。她爱她的凯哥哥,她愿意代替她的凯哥哥承受良心的遣责。
木蔚来额上的玄光流纹消失了。龙女额上却出现了相同的玄光流纹。
“我死了以后,龙女就是你的新主人。到时就有劳你代替我守护她了。”火麒麟没有忘记木蔚来昨夜的叮嘱。
主人,火麒麟一向言而有信,答应了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想到这里,一直悬在半空中的火麒麟突然俯冲下来。
“我将龙女送回天龙城。诛魔的事,就有劳两位了。”将哭泣中的龙女衔着,火麒麟再次腾入天际。
“放开我啊!我要回到蔚来身边……”龙女挣扎,却挣不脱。
火麒麟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了。
“曼儿,这……”
“凯哥哥,没事的。火麒麟是有有灵的神兽,木蔚来死后,它已经认了龙女做新主人。它不会伤害龙女的。”
曼儿凄恻地望了木蔚来的尸体一眼。见木蔚来死不瞑目,心里好像被铁条勒了一下。犹其那双光芒尽散,黑得纯粹的眸子,令她看着心虚得慌。她连忙用手在木蔚来脸上一抚,将那双眼睛阖上。又将那躯体摆正,整理好衣衫好,曼儿才缓缓站起来。
沙渡看着曼儿默默所做的一切。人死了,无论生前有什么罪过,也应该一笔勾销了。他见曼儿如此善待恶魔之子的遗体,为曼儿的大度和襟怀所感动,心里对这位救命恩人又珍爱了几分。
曼儿一抬头,看到天是那么蓝,云是那么白。这个,就是木蔚来临死前所凝望的天空?木蔚来,你安息吧!我和凯哥哥一定会完成你的遗愿。除此,我已经不知道如何告慰你的亡魂。曼儿心里凄凄地想着。
“凯哥哥,我们要走了!”最是一回,曼儿坚毅地凝视着沙渡,她的金眸中好像燃烧着熊熊的烈火。
“好!”沙渡爽脆地回应。
……
玄山古堡,邪玄魔站在半月台上,凝望着蓝空中逐近逐现的一个小黑点。那是乘龙而来的沙渡,沙渡的手中紧紧地握着一把令所有妖魔都闻风丧胆的红剑。此时,红剑上的火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闪耀夺目。
“终于还是来了……无论被伤害了多少次,你的选择还是一样吗?”
邪玄魔仰天长笑。他的血之魔眸里,既有兴奋,也有失落;既有愤恨,也有厌倦。他在仇恨中活了一千年,也在杀戳中活了一千年,他不断地报复着人类、神灵、妖魔,甚至自己。但到了最后,他才现,除了自己外,谁都伤害不了。
他在风中展开双臂,他要在血的洗礼之中,打开束缚了他一千年的牢笼。
身后,蓝魔王米苏儿抱着酣睡中的炎儿,静静地望着他。
……
“主人——”
木蔚来一死,缚龙阵自动解除了。小白一声悲愤的长啸,能量席卷四周。山崩地裂的巨响过后,古神青冢在一瞬间塌毁。在滚滚的烟雾中,小白化身成龙,腾入青空,闪电消失。
就在那片与明今市灾难极为相似的,如画般的红果林中,小白找到了木蔚来的尸体。他静静地躺在松软的枯叶上,安详地阖着眼睛,仿佛睡着了一般。胸前血色的莲花,仅仅是过于净白的衣衫的装饰。
小白将木蔚来的尸体抱起来,放在膝上,伸出手,轻轻抚摩着那张精致无世的面容。片刻,小白的脊背开始剧动地颤抖,他的眼泪像崩堤的洪水,浩涌而出,延着他的脸颊滑落,滴落在那张苍白而安详的脸上。
“主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要丢下小白啊!小白不能活在没有主人的世界里……”
不知哀哭了多久,小白的脸上突然绽放出一丝苦涩而幸福的笑意,他把木蔚来的尸体抱得更紧,凄凄道:“主人,从此以后,再没有任何烦恼能打扰你了。”
泪水一直不止,小白抱着木蔚来,慢慢走向绒花飘絮的红果林深处……
……
那一日,对尼卢奥这个世界来说,是一个特别的日子。邪玄魔的魔气突然烟消云散。谁也不知道,古堡上那场最后的战役是否惊心动魄;谁也不知道那场决定尼卢奥人类命运的决战是如何结束的。因为,从绿耶国出的三位勇士,没有一个人能回来。
沙渡和曼儿并没有死。情满天下,浪迹天涯,再也不过问世事。
笼罩在世间的毒瘴慢慢地散去。半魔人全部恢复回正常人。天龙城化成结界的,神龙海翔灵和海蛟得以恢复真身。巫师明月辞离。由于沙渡的失踪,廉王继任王位。凡尔统领着狩魔十二队,一边除魔卫道,一边在民间搜寻着沙渡的踪迹。
劫后余生的人类,正在努力重建家园。沙土很快就变成了绿油油的良田;干枯的饿龙江在雨水的润泽之下,很快就复流。原先被收留于绿耶国的那部分红莲国人,在灾难过去后,不少人已经6续回到祖国,家庭团聚。也有一部分人留下来,生活在绿耶国。绿耶国和红莲国建立了友邦关系,鼓励通商,通婚。两国人们和睦相处。风调雨顺,天下太平,人人安居乐业。
海蛟依然在红莲国守护着人类。他在指雨山重建了兴云庄。被邪玄魔打回原形的白童子,在海蛟的龙血召唤之下,再次复活。现在,白童子依然是兴云庄的管家。这里,和半年前,一模一样,好像什么事也没有生过一样。
海翔灵带着龙女回到天元山玉仙洞。看着心爱的人在眼前被人杀死,这种伤害足以成为笼罩在心中一生挥之不去的阴影。海翔灵每日教导龙女潜心修道,期望她能寄此慢慢减轻心中的哀痛。
龙女经常对镜自照,抚摩着额上的那道流光玄纹,仿佛只有这样做,她才能感受到那个人从不曾离开她!每当此时,变成小青兽的火麒麟就会在龙女脚绊轻轻揩了揩。好像在安慰龙女,它正在代替那个人守护着她。
……
(尾声)
七年后,尼卢奥。
玄山古堡后,有一片小湖。
“虫儿飞呀,蝶儿舞,花开花落不见了……”一个七岁的小男孩,挽起袖子,在湖边一边玩水,一边快乐地哼着歌谣。他穿着褐色的小背心。眼眸像星月般明亮,眉梢天真地扬着,带点活沷的调皮。
一抹白影突然在小孩身后飘落。
这小孩似乎天生的机敏,感到背后的气息后,蓦然回。小小的脸上由惊?继而绽放出如朝花般灿漫的笑容。
“小朋友,送你一件礼物。”那人递给小孩一支竹制的钓鱼杆。
小孩接过鱼杆,看了又看,觉得这东西平凡得没啥特别。当小孩再抬头时,刚才站在他面前那个人已经不见了。
“奇怪了!明明刚才还在呀!这位大哥哥怎么不等我说声谢谢就跑掉了呢!”
小孩疑惑着。
“炎儿,你刚才在跟谁聊天呀?”身穿白纱衣的丽雅从古堡时徐徐出来,她看上去依然是那么年轻、美丽和高贵。小孩一见到她,马上开心地跑过来,把钓鱼杆呈过去,笑嘻嘻道:“是一个长得很像妈妈的大哥哥!”
丽雅接过那鱼竿,激动得全身颤抖,两行泪水滚滚而下,喜极而泣:“哥哥,你还活着吗?为什么明明回来了,却不愿见我一面啊……”
炎儿不解地望着他的母亲,拉了拉她的衣角。
“丽雅,炎儿!快进来吧!饭煮好罗!”古堡里传来红魔王纪利雷公般的声音。今天是丽雅的生日,纪利亲自下厨呢!
那一日之后,邪玄魔和蓝魔王米苏儿离奇地消失于古堡。被囚禁于地下水牢的纪利被释入出来后,终于与妻子丽雅、儿子炎儿团聚了。一口三家,继续在古堡里过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与此同时的绿耶国绿园。
楮树下的棋台上,恒河一如既往地用左手与右手对奕。那天他下棋下到一半,朝中有事,他临时回皇宫一趟。再折回绿园时,却现,棋盘上,多了一只黑子。本来白子与黑子势均力敌。但黑子这一步,却将整个棋局改变了。白子输掉了。
恒河惊叹地看着那盘棋久久。
夏风飘香,楮树叶沙沙作响。恒河平静的脸上,挂起一抺浅浅的笑容。就像一个得到满足的天真小孩。
……
另一个世界,同样是七年后的地球。
长风山的小妖们,始终相信,只要继续在这里等,他们的主人木蔚来总有一天会回来……
通过七年的修建,狐穴完工。红狐族人全部在这里一边安居乐业,一边等待他们的狐公子有朝一日归来统领他们。而长风山的大型儿童游乐园也在富婆小伊的狂疯构思之下骏工,每天都吸引了数以万计的小朋友。游乐场的员工全都红狐妖。这对有几十年马戏表演经验的红狐妖来说,是本色挥啦!
紫叶正式继承了幽王家族第444代当家。而她的弟弟若叶则无心于通灵的家族企业,对洋娃娃情有独钟,在攒钱的道路上另劈崎径。在小伊的投资相助下,若叶打理的玩具城正式开业了,这天大家都忙着去剪彩。
随带一提,小伊现在已经长成魅力十足的大美人。而若叶在幽王家族的英才教育下,竟完全脱去了小偷的痞气,脱胎换骨成了个翩翩贵公子。
近年来,小伊和若叶的关系十分暖昧。由玩具城的合作可见一斑。再加这若叶有事没事就天天往长风山跑,而且天天给小伊送去999朵玫瑰。大家都期待着这两位能擦出点火花。
长风山别墅里的妖怪们忙得不亦乐乎。
人鱼丽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雪儿仍是活泼可爱。狗妖积森只能趴在门口可怜巴巴地看着大伙儿准备出行。一如既往地,积森被留在家中看门。
“雾竹,你好了没有!大家都在等你啦!”鸽妖灰羽在楼下呼叫。
胖子司机小宏已经把车停在门口等着接大家过去若叶的玩具城里。现在胖子司机不开计程车了。他早就成了长风山的主人们的专用司机,开的是豪华加长型的矫车。
“还差几件衣服没晾好,等等嘛!”站在天台上的雾竹一回头,才现,刚才还在水桶里的衣服,已经全都晾起来了。
明媚的阳光洒照在新晾起的衣服上。一阵夏日清爽的山风吹过,雾竹捊了捊额前的流海,望着蓝天上飘逸的白云,若有所思。
“噫!到底是谁帮的忙呀?”
雾竹虽然心里疑惑,可也没想那么多。赶快下楼去了。
倒勾于树上歇息的吸血鬼小d,突然睁开眼睛,红色的小眼睛闪动了一下。
……
朵朵峰。
乌婆婆在炼药。滚滚的黑烟从制药房的抽风卤里排放出来。
“好!快把药柜第三排第四个红色的瓶子拿给我!”很多时候,乌婆婆都会手忙脚乱,这时她总会呼唤坐在厅子里擦银饰的好大叔帮她一尽举手之劳。
今天厅子里空无一人,好大叔下山了。却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如风般轻轻飘入,将那瓶红色的药,从厨窗里递给乌婆婆。
乌婆婆不客气地接过后,那个白影就消失了。忙了半倾,乌婆婆才反应过来,惊颤地喃着:“刚才那个,难道是——”
……
遥望木秀,一片绿林成荫,万物生机勃勃。夏日明媚的阳光,透过翠绿的竹林,斑驳地投射在林间小道上。一阵夏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地上的白光晶灵地晃动着,就像闪烁着的星星。清澈的甘竹河注入蓝月湖,湖面波光荡漾,鳞光闪闪。突而一鱼跃出水面,在阳光下溅起一串明亮的水花,而后再次跳入湖中。
一个白色的影子孤仃仃地走在竹林中,他看上去是那么俊逸不凡。白衣如雪,不沾染凡间的一点尘埃。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眉宇间却沉寂了太多的孤寂与伤悲。他有一双迷人的金眸子,却失去应有的神采。
无数白色的星光从他掌中被释放出来,随风而散,飘于木秀的每一个角落。就像漫天飞舞的雪的精灵般。
他深情地凝望着那些星光,直到最后一缕光芒的消散后,蓦然纵身一跃,腾入半空,在万丈的光芒之中,化作一颗璀璨的明珠,沉入蓝月湖。
风过后,湖面平静如镜,倒映着天上的蓝天白云。
……
冰河神界。
自从成了冰河界唯一的神后,冰河界王神的生活比以前更平淡而枯萎。每天俯视着大地上,渺小而卑微的人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他享受于这种为我独尊的日子。偶尔,他也会注凝着刑台前,那两条曾经处死了他的女儿和外孙的神柱。
十二冰龙依然盘绕在神柱上,不时神威地吟鸣着。突然有一日,神柱之间出现一团光的能量。这团能量像星爆一样,迅地膨胀。“砰!”的一声巨响,神柱断,冰龙灭。一个黑黑眸的男孩从带电的云雾中缓缓走出来,向坐在殿上的冰河界王神一步一步走去。
“好久不见了,外公。”男孩用稚嫩而怨毒的声音道。他的脸上,挂着邪魅而怨愤的笑容,任何人看了都会毛骨悚然。
“不愧是魔星。承受了冰裂仍不死,隐遁于神柱中整整七年。”冰河界王神不屑地说着。
“我忍耐了这么久,就是为了报复你,外公。”男孩的声音更加嘹亮了。
“我是这个世界最后一个冰河神,如果你杀了我,人神魔三界就会失去平衡,地球的气侯会紊乱,人类很快就会因为各种灾难而走向灭亡。”冰河界王神冷笑,顿了一下,轻蔑地说:“更何况,你基本没有这个本领。”
“你就是用这番话,骗了父亲。我不会上当的。我会取代你,成为冰河界的神!”魔星狂妄地笑道,“新的世纪,将由我开创!”
魔星向冰河界王神冲过去……
冰河神界里天崩地裂,迎来了又一轮更新换代。而人界间,晴朗的天空,又再次出现极光般五光十色的奇异光带和云彩……
在天元市的街道某处,一个骑着变自行车的少年,望着天空的异光,嘴角弯起一丝诡异的笑意。身后,两个长得像癞蛤蟆的怪人茫然地对视一眼。
数日后,魔界女王纳丽塔颁布了新法令。但凡通过了人类社会学四级考试,在不扰乱人间界秩序和危害人类安全的前提下,可自由往返魔界与人间界。
越来越多妖怪生活在人间界,特别是天元市。它们有的只是来旅游,有的装扮成人类的模样融入了人类社会。
冥通地铁站,成了魔界另一个出口。
某日,两位姿容俏丽的年轻少妇,牵着一个七岁的小男孩走在冥通地铁站的出口天桥。
“红菱妈妈,冷香妈妈,这里真热闹!”
小男孩看着琳罗满目的地摊商品,开心地惊呼,更是从左右两侧分别牵着他左手和右手的两位少妇手中一挣扎,就跑了开去,兴奋地瞧着那些地摊东张西望,好像在寻找什么似的……
天桥,两侧的地摊风情已经成为这个出口站的一大特色。猫猫狗狗等小动物、熟食,皮包皮具,甚至钟表手饰,都是地摊的商品。
一个身穿夏威夷风格的橙黄色鲜艳衬衫的老头蹲坐在天桥转弯的角落。面前的锦布上,铺满了精美奇异的饰物。
小男孩走到老头的地摊前,拿起一颗鸡蛋大小,土灰色的珠子,问,“老爷爷,请问这个多少钱呀?”阳光下闪耀着一绽比春风更和暖,比湖水更清澈无邪的笑容。
老头一抬头,黑色墨镜闪过一瞬精锐的反光。
……
冥界,阎王办公室里,空空无人。一支悬在半空的笔正在自动批审公文。灵活浮动的阎王公章不断地辛勤盖章……
千万年生死轮回,只是一纸之书。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