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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低垂如灰色的雾幕,不时落下几滴细雨。 凉风吹进屋子,檀桌上的纸沙沙作响,毛笔慢慢滚落到地面,空气中墨字白纸四散而飞。
合上窗子,婉儿伸手收捡起地上的纸张,将它们整齐的摆放到书桌上后,她才觉自己被风吹散的秀需要重新梳理。
即使是在梳头,婉儿都不忘看看趴在床上的人影。赵良昏睡了三天两夜,一直没有清醒的趋势,王爷召来御医检查,后者对此也束手无策。这段期间,周王后听闻赵良被人袭击,吓得晕倒在地。赵王爷虽然表面无事,脸色却阴沉的像团乌云,三番五次的跑到开封府找包大人。
婉儿闭上眼睛,然后放下手里的木梳,双手重叠置于胸前,心里默默祈祷公子能早些清醒。
同样的动作,婉儿不知重复过多少回了,每一次闭眼,她仿佛都能感觉到赵良已经从床上清醒,可当她欣然的睁开眼睛后,看到的只有深深的失望,赵良依旧趴在床上一动不动,婉儿强颜欢笑的给自己打气,只要自己坚持祈祷,公子肯定会清醒过来的。
将眼睛缓缓睁开,婉儿不由怔住了。片刻,她用手使劲揉了揉眼,随即眼眸一亮,欣喜欢呼道:“公子,你终于醒了!”
赵良醒来时背很痛,仿佛被无数利刃狠狠割着,睁眼观察周围的环境,确认是在自己的房间,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试着从床上爬起来,但背后传来的疼痛却不答应,赵良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换个舒服的姿势乖乖趴好。
“公子别动,婉儿来帮你!”
婉儿努力克制住心里的激动,脚踩着莲步小跑到床边,伸手搀扶起挪动的赵良。
待赵良能够侧躺,婉儿又连忙跑出房间,颇有气势的对其它侍女吩咐道:“赶快把公子清醒的消息报告给王爷王后,顺便把熟食端到公子的房间。”
……
良久,周王后坐在床边,手里端着玉碗,像熟练的仕女刺绣一样,将玉勺里的燕窝来回递入赵良口中。
“母后,我……真吃不下了”赵良鼓动着腮帮,口齿不清的说道。
“良儿乖,身体受伤就得好好补补,来,再吃一勺。”
玉手温柔的拂过赵良的额头,周王后眼里满怀期待的轻呢道。赵良纠结的看着勺中白色的固液混合物,脸颊不自主的抽了抽。
感受到肚子隐约传来的阵阵痛楚,迎着周王后期待的目光,赵良咬了咬牙,张开嘴巴,像死囚被砍头一样,闭上眼,伸出头。
周王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慢慢将燕窝朝赵良口里送入,然而事情总是那么凑巧,就在玉勺快要递入口中的瞬间,房门突然被人打开,周王后下意识转过头看去,赵元俨正迈着虎步走来,赵良见状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赵元俨原本打算去找包文正商量缉凶的事,不料刚走出王府大门,仆人就急急忙忙的跑来向他禀告赵良的情况,他顾不得再去开封府,又立刻返回王府大院。
进入房间的赵元俨对周王后使了个眼色,周王后心领神会,叮嘱赵良小心背后的伤口,然后依依不舍的退出了房间。
不得不说,周王后绝对是一位标准的贤妻良母,嫁到皇家这么多年,不但把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在外人面前也给赵元俨面子。周王后知道,接下来丈夫和儿子的谈话,她插不上嘴。与其在房间听不懂又帮不上忙,不如自己主动退出房间让他们父子能够安心交流,而自己乖乖做个好母亲好女人,假装不知道一切就好。
“你眼光不错,他救了你的小命!”赵元俨站在檀桌前,左手按着石砚,右手漫不经心的磨着笔墨。
赵良自然明白这句话的含义,那夜被人袭击,晕倒之前,他看到的人影不是别人,就是家丁元庆。想必最后是元庆把黑衣人击退才将自己救了下来。
“孩儿想让家丁元庆做王府的侍卫,求父王恩准!”
身处冷兵器时代,要想活得安稳,要么自身拥有高强的武艺,要么就让武艺高强的人保护自己。 赵良暂时不是前者,所以只好选择后者。
停下磨墨的动作,赵元俨拿起毛笔在砚台里蘸着墨汁,狼毫以肉眼可见的度变得饱满圆润,赵元俨随即开口淡淡的说道:“准了!”
“不过……”
赵元俨语气顿了顿,迟疑片刻后,然后重重的说道:“等你身体好了,必须去稷下学宫。’”
听到要上学,赵良眼皮一跳,差点从床上蹦起。
真不敢相信自己穿越到大宋还要去上学!学校是什么地方赵良能不知道嘛,摧残压抑祖国的花朵,禁锢人的自由,最主要的是还以赚钱为目的!前世活了二十多年,全花在读书上了,结果呢?刚找到工作,人就没了。
赵良内心莫名的忐忑,谄媚的笑道:“不去行不行?”
赵元俨不说话了,只是看了赵良一眼,仿佛在说你不去试试。
感觉目光里有杀气,赵良缩了缩脑袋,也不再说话了,整个屋子突然显得很安静。
良久,赵元俨举起毛笔在纸上写出两个大字,接着慢步走到床边,随手把纸扔到赵良的脸上,然后推开门,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房间。
龙飞凤舞的‘不行’清楚的写在纸上,聪慧的赵良怎会不明白赵元俨的苦心,父亲分明是想让自己呆在一个更安全的地方,以此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
赵元俨虽然表面对赵良漠不关心,但这并不代表他不爱赵良,方才在屋子里,他丝毫不提及黑衣人的事,对此不是不在意,而是不想在赵良心里留下阴影,毕竟赵良还是位少年,才十三岁而已。
父爱总是不在言语上表达的,而是在行动上体现。
“唉”房间里传出一声轻弱的叹息。
盯着房梁,赵良恼归恼,但也不敢违逆赵元俨的话,说来说去自己还得去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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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平平淡淡的闲谈之时,开封城却生了一件震惊全城的大事。
不知是王府的哪位仆人在外与人闲聊,竟将赵良那晚夜宴作的词抖露出来。这下可不得了,大宋的人们最缺得就是乐子,一时间,这佳词风靡全城,各处人来人往,纷纷嚷嚷议论不休,大有一副越演越烈的趋势。
醉梦楼,开封最大的酒楼,这里即是宴词的主要传播地,也是文客骚人议论的主战场。
“这词实乃是旷古绝今的佳作,作词的小儿必定不凡!”坐在酒楼门口附近的老朽喝着小酒,丝毫不吝啬对赵良赞赏。
“未必!依我看这词应该是八贤王所做才对!”白衣儒生针锋相对的反驳道。
“这话我认同……”
“不对不对……应该是……”
众人摆谈的正欢,忽然一道黑影晃晃悠悠的冲出店门。定眼望去,只见那人站在大街上,手里端着酒碗,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大吼道:“明月好久有,把酒问青天!”
街道上的人纷纷侧目,有人忍不下去了,朝天空中甩出一只布鞋,正好砸中酒碗里。
“你丫的在太阳下瞎吼啥呀!”
……
玄武街,买菜的大婶正和卖肉的屠夫唾沫横飞的还着价钱。
“你知道我是谁吗?”
买菜的大婶趾高气昂的挺着胸,洋洋自得脸上浮现一丝不屑,仿佛不知道她很不应该一样。
脸上的横肉颤动,屠夫怔怔摇了摇头。
“你知道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词是谁写的么?”
“好像是八贤王的儿子赵良吧。”屠夫思索片刻回答。
“知道就好,我是他二婶,价钱你看着办吧!”大婶说完孤高的别过头,可眼睛却还在偷偷的瞄着屠夫。
大张着嘴,屠夫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但接着脸色又显得十分为难。思索片刻,屠夫眼睛一闭:“那就半价吧!”
大婶脸上笑开了花,连忙欣喜的点头答应,还不忘寒暄道:“好,等哪天有空,我专门叫侄儿给你写词!”
看着提菜的大婶走远,屠夫挠着头喃喃:“这个叫赵良的亲戚咋那么多啊!我这生意没法做了!”
不只是市井街头,连皇城都开始扩散起赵良的传闻。
皇城南部,苏府,后花园内。
“小姐,你听说了吗?那词竟然赵良所作,这简直是不可能嘛!”
凉亭里侍女不满的声音四处回荡,苏凝低头看着石桌上的古书,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侍女见苏凝不与回应,以为是默认了自己的话,于是愈不满的说道:“奴婢估计他是盗用了别人的诗,好博取小姐您的倾心,所以说,小姐你可千万别上当!”
拨开书的下页,苏凝心里突然莫名的有些烦躁:“那是他的事,与我何关。”
见苏凝生气,侍女惶恐:“小姐放心,老爷已经准备送你到稷下学宫,想必那个赵良是暂时见不到你了”
内心的烦躁更盛,书是看不下去了,苏凝轻盈起身,径直朝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