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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連環殺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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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連環殺人案

    47年的春節來得早,元旦過後21天就是農歷的正月初一,中國人的新年。 八

    一清早,尼娜就把她先生邀來,一同給老師拜年,說是趕早市。一來顯得誠心,二來晚些時候登門排不上號。

    果然吃過早茶,各路人馬前來拜年的不計其數,好在事先安排她兒子鮑玉剛接待,在書房里攀談。二人都是有學問的大知識分子,情投意合,大有相見恨晚之意,聊得十分投機。

    尼娜則陪同老師接待四面八方來的朋友,其中就有郝淼船長及大副徐森。

    二人除了到府上拜年之外,還告訴她上回船上裝的骨灰箱卸在吳淞口碼頭的倉庫里。後來日本人不得不派船裝回去,還付了一大筆租賃費,大罵小林兵事八格亞路。師徒倆大笑。

    道格特素有“人來瘋”,人模狗樣的在人群中穿梭,它也出了名,少不得與許多人拍照,威風得不得了。

    尼娜更是成了風雲人物,街頭巷尾無不流傳她如何機智勇敢,甚至有人說她是英國大偵探歇洛克?福爾摩斯的後人,真讓人啼笑皆非。皆因同鮑母大破藍色尸體案,產生的轟動效應。

    鮑丫頭與李忠已經自立門戶,少不得也要在家里接待各路賓朋,直到午餐時間一家三口人才過來赴家宴,李忠的姨娘早早就來幫廚,協同吳慧蘭置辦酒席。

    尼娜算是自家人了,也在鮑家吃過年酒。她先生名叫尼克森,黃頭髪、高鼻子,十足的英國紳士派頭。見了鮑母也稱老師,還懂得中國人的禮節,第一次上門送了許多禮品。

    他出手闊綽,贈送三塊手表給小輩,兩塊“浪琴”,一塊“英納格”,喜得鮑家媳婦和丫頭連聲感謝。

    “不用謝,應該的!要謝就得謝鮑老師。感謝她老人家收我太太為徒,跟好人學本事,為民眾做善事,如今成了共同租界警局正式探員,薪水還也不少呢!”眾人大喜,恭賀尼娜退休之後還煥發青春,播光散熱。

    家宴上歡聲笑語,觥籌交錯,樂陶陶。天南海北地侃家常,不知不覺地談及正事。

    尼克森神秘地說道:“據我一個朋友透露,大八寺東瀛山莊的地下設施并沒有遭到破壞,警察局收到上峰命令,鑒於當前形勢,只抓人,就地正法;日本人建的所有樓堂館所、碉堡暗道,一律予以保存,留作別用。”

    “怪不得有弟兄說那地方照常有陌生人出入,不像是關門的樣子。”李忠也說。

    鮑玉剛若有所思:“這里邊有玄機了,依我看主要還是與當前局勢有關!”諸人贊同。

    當晚夜深人靜的時候,老李應約而來,一者探望兒孫,二者專程來會晤鮑母。李忠一家都沒回去,等著見面,尼娜倆口子早走了。

    他語重心長地說:“老人家深入虎穴,搗毀大八寺東瀛山莊,查清藍色尸體的來龍去脈,勇氣可嘉,令人欽佩。不過冒的風險太大,還與鬼子兵展開激烈的槍戰,過您的職責范圍。況且這麼大的年紀,又是使槍的新手,萬一出了差池咋辦?”

    老李雖說年紀比她輕,畢竟是同輩中人,又是兒女親家,還是**地下工作者,話語權極重,鮑金花不得不接受,默默無言。

    有他開了頭,兒子、媳婦立刻響應,一致指責老娘不珍惜自己的生命,說嚴重了就是對兒女不負責!還瞞著家人,不是媒體披露哪里知曉?

    丫頭更是義憤填膺,大聲數落尼娜:“什麼事有她在里邊摻和,非出亂子不可。好幾拾歲的人了,就喜歡鬧事,惟恐天下不亂!槍能玩得的嗎?我打算早些把“天明”的奶斷了,還是由我來跟著娘,真讓人不放心!”

    “不用指桑罵槐的,我接受就是。男孩子喝奶要到一周歲,不能亂來!”老太太連忙討饒。

    “就是嘛!聽娘額,一定勿錯!”李忠一聽要給他兒子提前斷奶,趕緊阻止。

    吳惠蘭笑著說:“你看他急的!拍娘的馬屁比誰都厲害!”眾人大樂。

    老李怕孩子們說重了,老人面上下不了臺,立刻打圓場:“你們還沒有理解我的全部意思,神探鮑母名揚四海,多少年來才出這麼一位,非同尋常,稱得上國寶級的人物,是中國婦女的典范和驕傲,焉能出半點紕漏?”

    他這一說,老太太心里樂開了花,滿臉堆笑:“你們的好意我怎會不明白?不過有的時候逼不得已,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不能動不動就找警察局、巡捕房啊什麼的,對不對?”

    “這話沒錯,以後再遇到類似情形,可以通過我們地下黨的鋤奸隊,消滅日寇,不問黨派,義不容辭!”

    “還有一個重要的情況一定要讓您知道,這回破了大八寺的暗中巢穴,日本鬼子十分惱火,特地加派人手,調整力量。據內線傳來的情報,由東京指定一名高級特務、帝國精英,帶了數拾名精幹的嘍啰,借國共兩黨在前方激戰之際,來申城搞恐怖活動。目標不對付上層和警方,專門針對民間百姓,制造混亂,還說要和您一決高下!”

    這個消息使在場的所有人興奮不已,一致追問這個所謂的精英是什麼樣的一個人,男還是女,多大年紀?

    老李搖頭:“一概不知,只曉得此人年紀不小了,綽號“紅孩兒”,意思就是級厲害,連孫悟空都拿他沒辦法,最後還是請觀音菩薩下界擒拿,才得皈依紫竹林的!”

    “很好,很好!很有挑戰性嘛!就讓老婆子我闘一闘這個小魔頭,你們都做我的後盾!”

    “那是自然!”一時又變成群情振奮了。

    剛剛說好今後她只準用尋常兵器-雙截棍的,立馬又推翻;還說尼娜天不怕地不怕,堅韌不拔,是個可用的人才,此一時彼一時。

    大年初五的清晨,中國人有迎財神的民間風俗習慣。

    天還沒亮,就有人早起燃放鞭炮了,申城中到處都是,連租界里都時興這一慶祝活動,想發財的人太多了。

    申城大東門外黃浦江邊白渡路,俗稱關橋,當地有座“天發”茶樓,規模不小,二層樓,八開間門面。

    因地處三岔路口,毗鄰黃浦江,緊靠輪船碼頭,“地利”、“人和”全占了,從早到晚茶客臨門,生意好得沒法說,五更天就開始營業,因為江上南來北往的生意人已經登岸了!

    茶樓內供了一尊文財神,即比干丞相,據說靈驗得不得了。今天迎接他老人家下界,老板比往常早起一更,搶個“天時”。三更天就吩咐伙計們卸排門板,開爐灶燒水。老板親自捧了一捆高升,俗稱大爆竹,點支香煙當火引子,站在門口街心里燃放起來。

    第一枚、第二枚均是“嗵-吱溜-啪”,爆炸聲響亮不算,吱溜到半空中,只見到一個小黑點,不同尋常,端的是吉祥物,喜得他連聲說好,今年買的鞭炮數它最棒。

    第三枚還要棒,響聲更厲害,不過只有一聲“嘣”,既沒有“吱溜”,更沒有“啪”,爆竹根本沒有升空,而是就地劇烈爆炸。老板被炸得血肉橫飛,尸塊東一隻西一隻,簡直像挨了一顆手榴彈。

    拾來個伙計嚇掉三魂七魄,茶博士是個忠厚老者,驚得一屁股跌在地上,口吐白沫,暈死過去。眾人趕忙掐人中、急救,好半天才還陽。

    醒來時茶館店門口,救護車、救火車、警察局的香港車、摩托卡停了一大片,警報聲時起彼復,令人膽戰心驚,一清早便人山人海,摩肩擦踵,慘況空前。

    新年頭里求財神竟然落得這麼個下場,真是倒了八輩子的大霉!

    老板的尸體、零件裝了一籮筐,先送到醫院洗凈、拼湊,再經殯儀館化妝,最後車到火葬場火化,這算哪門子的事?

    無獨有偶,中正中路與浦石路之間有條寂靜的小路,是申城里高檔住宅區,拐彎角上有家名為“霍克斯黑德”茶館。

    它可不是中國人所謂的茶館店哦,是專門經營各種咖啡、奶茶以及少量精致小點心,價格昂貴。一來地段高級,二來英格蘭風味十足,三來霍克斯黑德是英格蘭北部湖區著名小鎮,19o2年英國女作家比阿特麗克斯在那裏創作了一本風靡世界的童話故事,《彼得兔》,故而名聞遐邇。生意自然出奇的好。

    尼娜就是英格蘭霍克斯黑德人,兒子科比自小在故鄉外祖母膝下長大,後來到了中國,仍然十分懷念家鄉。所以她和先生商議,給她兒子開了這家“霍克斯黑德”茶館,離自家的住處也不遠,彼此有個照應。

    科比討了個中國女孩,成了家。

    事情就出在這位年輕的女老板身上。

    也許是所受的教育不同,文化底蘊相差太多。既然開店,老板娘信仰關聖帝當作財神菩薩,店里供了一尊龍華寺請來的五彩瓷的關老爺,除了求財還保平安,無可非議。

    科比卻弄了個騎瘸馬拿長槍的唐吉可德,說是營造品咖啡的氣氛,真是蘿卜青菜各有所愛。

    咖啡館沒有早市,上午九點半鐘才開門。老板不信財神,也不肯放爆竹,老板娘只好趕著鴨子上架。

    開頭幾枚也蠻成功的,不知第七還是第八枚,同樣爆竹并未升空,就地爆炸,當場炸死燃放的人。幸好老板科比與太太憋氣,袖手旁觀,才逃得一劫!

    於是大東門一批趕早市的救護車輛、湯姆探長率領的各種警車再興沖沖地趕到這里救援、救護,說白了,收尸而已。

    兩個地方兩家茶館,分別炸死老板和老板娘,如出一轍,都是燃放手榴彈改裝的大爆竹,警方的結論第二天就下來了,勿容置疑。

    所謂的爆竹也就是殺人的兇器,也是買的同一家。

    年初四的下午,一個年輕的婦女、尋常的生意人,先在天發茶樓兜售大爆竹,說是特級品,放得高聲音響,老板親自燃放一定發大財。并且先使用後付款,元宵節前再來送貨收錢。總之,銷售方式十分離奇又非常優惠,老板何樂而不為。

    西式茶館也是一樣。

    問及這個女販子長什麼模樣,都說看不清全貌,說不上準確的年齡,因為她戴了頂肥大的棉帽子,臉上罩了個大口罩,天寒地凍的,天上還飄著零星的雪花,這個裝飾也不算出格。

    她騎了一輛八成新帶書包架的腳踏車,貨就裝在一隻老刀牌香煙的紙箱里,擱在後座架上,也無可疑之處。

    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神秘的女人,特地找這兩家茶館下手,兇殘地炸死無辜開店的,一定有原因,絕不會商業競爭或是糾紛。會是什麼呢?警局管不了那麼多。

    所以警方最後還是找到神探鮑母這兒討救兵,中國租界和共同租界的,他們實在無能為力。

    尼娜家死了個媳婦,留下一個三歲的孩子,全家人大慟。好好先生尼克森都大動肝火,發誓一定要找出兇手,為媳婦報仇。

    他竟然直闖保姆家,懇請老太太勘查,說是租界里的那些個探員、警察沒那個本事,無論如何要幫忙雲雲。

    洋先生親自上門求救,全家人支持,一致動員老娘出馬查案,尼克森感激不盡。

    幾天來,公、私三方面請她出山,額外給她尚方寶劍,先斬後奏,必要時暗地里還可以請地下黨的鋤奸隊幫忙,可謂春風得意,就看她的本事了。

    兒子問她,心里有沒有譜?她說現在還沒有最後確定,需要李忠設法調查天發茶樓的背景。他有周金榮這塊牌子,利用上海灘幫會上的關系,能夠功半事倍。

    果不其然,三天中就有消息了,大茶樓暗中的股份3o%是揚子江輪船公司的。

    這個消息非常重要,老太太馬上得出結論,兇手就是小林兵事的一伙,瞅準了兩個冤家對頭,設施報復。上一次東瀛山莊的死人骨灰沒有如期運回日本,耽擱了行程,拜兩方面所賜。

    主要的一方是鮑母師徒,神探闘不過,先拿學生開刀;“天達”號輪船上自船長下至水手、司爐,均同老太婆一鼻孔出氣,也不可放過。看來那個什麼“紅孩兒”已經公然叫戰了!

    而且上來直接殺人,消息摸得如此準確,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眼下最要緊的工作就是追查那個上門兜售假爆竹、真手榴彈的女子,同時要加強自家的保護,嚴防敵特再次殺戮,慘痛的教訓不可低估。

    但是偌大的申城要找出兇犯談何容易,一點線索都沒有,猶如大海撈針,於是想到了一個“趕鳥出籠”的計策。

    毗鄰東瀛山莊的池袋印染株式會社,早已人去樓空,但是水電費照舊每個月如期繳納,自來水公司和用電部門只管收費,只要不拖欠,哪問張三李四?

    今天兩家聯手,兩部黃顏色的工程車開到廠門口,跳下好幾個工人,封水管堵閘門,搗毀水池,一句話,斷水!

    另一批人斷電,已經在拆變壓器了。

    這一招太厲害了,沒有水和電,在大城市里如何生存,逼得你搬家,從地底下走上來。

    一個操著生硬漢語的男子,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責問水、電公司的操作工,為什麼斷水停電?

    回答的是:我們只管執行派工單上的要求施工,其他一概不問。你有事找上頭去說!

    接著又冒出幾個生面孔,上前阻攔,被穿警服的劉隊長截住:“喂喂喂,你們是什麼人?阻止施工,膽子不小!”

    “我,我們是會社的職工,自然有權維護廠里的設施!”

    “胡說八道!印染廠早已關閉,遲遲不注銷水電供應,暗中做二道販子,把資源賣給其他用戶,實屬違法行為!不要自找麻煩,站一邊涼快去!”

    他這幾句官腔實實在在,幾個男子鼻塌嘴歪,無言以對。有個人問:“那我們用水、用電怎麼辦?”

    “簡單的很,是企業單位的,攜帶營業執照;居民住戶的攜帶戶口本到派出所去核實,再到各區的水電部門登記,馬上會給你們安裝的。套用他人的名義不合法,聽懂了嗎?”

    “請問你什麼人的是?這件事挨得著你管嗎?”又出現一個三拾好幾的女子,身上披一件草綠色的軍用呢大衣,頭上戴頂大氈帽,氣勢洶洶地責問劉隊長。

    “這話應該我來問,你是什麼人?本人在執行公務,挨得著你來問嗎?”

    “你……”

    “你什麼?再羅嗦一句,把你抓起來!”劉隊長一臉警察頭子的兇相。

    黑暗中又傳出一句:“進來、進來,別跟這小子一般見識,走著瞧!”

    戴棉帽子的女子悻悻然地走了,工程隊施完工也走了。

    這一切都被停在廠門口的一輛小汽車里的兩個老女人瞧得一清二楚,她們正是鮑金花和尼娜。

    鮑母問:“認出那個戴棉帽子的人了嗎?”

    尼娜自從媳婦死後,精神上打擊不小,兒子的新家多虧媳婦里里外外一把手,才得以欣欣向榮,蒸蒸日上,她少操許多心了。想不到好端端的茶館老板娘慘遭殺害,尸骨全無,殘酷的現實使她太難以接受了!

    幾天來,她變得沉默寡言了許多,人一下子消瘦了不少。無精打采地點點頭:“沒想到她是仲上美和子,被師兄咬了一口,還活著。跑到上海來了!”

    “就算她命大,後腦勺被丫頭咬了一口,撕去一大塊皮肉,也夠她好受的,整日帶頂棉帽子。下次再遇到她,立刻就能辨別出來!”說罷拍拍道格特的頭。

    又說:“她不會逍遙太久的,你媳婦的仇早晚要報!”

    一聽要給媳婦報仇,她一下子來了精神,迫不及待地:“慘案與她有關?”

    “極有可能,年初四上門兜售爆竹的那個女子就是她。從外形上看,同樣戴頂棉帽子,就是為腦後的傷疤保暖。再說她有充分的作案動機,不僅她被丫頭咬傷,就連她丈夫小胡子仲上少佐也同出一轍。故而報復殺人就不足為怪了!”

    “哦,哦,哦!那我們要想方設法抓住她,嚴加審問,掏出實情才能定她的罪!”

    “事情沒有那麼簡單,還需假以時日。只要她或她們再度作案,一定會露出破綻,到那時我們就有機會了!”

    “如果敵寇一直蟄伏待機呢?”

    “不會,她們沒有那麼久的耐心!今天一招《趕鳥出籠》,就是要使得她們失去巢穴掩護,暴露在光天化日下,一舉一動落在我們的眼里,就寸步難行了!”

    “好,聽您的!只要早日能為媳婦報仇,學生我也豁出去了!”

    幾天後,正月十五元宵節。

    中正中路13oo弄,也就是事發的那條小路上,距“霍克斯黑德”茶館不遠,有家牛奶批發站。照例,第二牧場運送當天新鮮牛奶的卡車,天蒙蒙亮就停在路邊,一個裝卸工和司機正往站內搬一箱一箱的牛奶。

    忽然,停著的卡車竟然自動地滑行,這里有個坡度,車子下滑的度越來越快,駕駛員嚇得魂都飛了,一邊攆一邊高喊:“行人躲開、躲開,有危險!”

    幸好大清早,路上人影子都沒有一個。只有路口拐角的茶館二樓露天陽臺,有個老者在打太極拳,每天如此。只要送牛奶的卡車一來,他就出來運動,跟牛奶車一樣,雷打不動。

    奇怪的事發生了!直行下滑的卡車眼看要到大路口,突然拐彎向上街沿沖去;“啪”的一聲,那個老者莫名其妙地停止打拳,把頭伸出來張望。

    咖啡店門前左邊一點有根燈柱,不是那種又粗又結實的路燈電線桿,而是亭亭玉立的鑄鐵藝術燈柱,往日象征著這條小路的幽靜與雅致。

    哪知道今日被斜著開過來卡車撞斷,斜著倒下,正好斜對那位把頭伸出來的老先生,立時砸得頭顱破裂,紅的、白的瞬時流出,鮮血、腦漿混合物滴滴答答從二樓落下。

    同時“噼里啪啦”聲響,卡車又把咖啡館的門窗撞碎,車頭卡住門框,終於自動剎車了。

    等到牛奶車的駕駛員和裝卸工趕到時,慘禍已經發生。二人只看見一人跨上停在路邊的摩托,一溜煙地飛奔而去。

    年初五到正月半的1o天里,茶館門前接連死了兩個人,又都是清晨,世上再沒有比這更奇怪的事了!

    警方一下子來了好多人,加上四周來看熱鬧的,把這里包圍得水泄不通,比大型游行集會的人還多。

    出現這樣的大事,不知道是意外的交通事故呢還是蓄意的謀殺,自然把神探鮑母請來。

    這回她老人家也是大場面,除了尼娜和牧羊犬之外,鮑丫頭自分娩之後,第一次在公開場合露面。一副少婦的打扮,模樣沒啥改變,只是比以前豐滿了些,不少粉絲跟她打招呼,有點應接不暇。

    到底是專業偵探,一來就忙個不停,四下取證收集資料、拍照,連猛犬道格特都精明得四處聞啊嗅的,像模像樣。

    老太太更是厲害,連大馬路上的公交車站都去看了一遍,還鄭重其事地與總站聯系,不知道其中有什麼玄機。

    最後得出結論,這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案,作案的手段基本上搞清楚了,那個騎摩托車匆匆離開的人有重大嫌疑,現在要任務就是要把這個人找到。

    不知道是“無巧不成書”呢還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那個摩托車車手,沿著中正西路倉皇向西逃走,闖紅燈時撞上一輛載垃圾的大卡車,摩托車摔得老遠,人躺在馬路中央的血泊中,不知道有命沒有命?

    天時太早,交通警還沒有上崗,路邊一家煙紙店老板做好事,打電話喚來救命車把傷者送到附近的醫院去了,據目擊者說這人是個女的。

    等到鮑母二人一狗趕到這里,人早就送醫院了,馬路中央的血跡也已經沖洗乾凈,沒有任何痕跡,遲來的警察什麼也不清楚。後來找到那位老板,才大致上了解到情形,并作了相應的布置。

    然後直奔西郊的交通醫院,這是一家與交通事故相關的病所,警察局的下屬單位,退休警員、公務員都在這里看病,對外傷治療有一定的權威。

    三人一直忙到午後,當然還有租界警方參與,包括警察局的羅警官和劉隊長。

    鑒於這件慘案影響不小,轟動申城,當天下午電臺里新聞廣播連續不斷:重大嫌疑犯因匆忙逃離現場,闖紅燈時與虹口九龍路清潔所的卡車相撞,經醫院搶救已脫離危險,仍需重點看護。等到她恢復一定的體力,能夠回答警方的盤問才能開庭審理,案件正在進一步調查之中。

    這一消息一時成了民眾的熱門話題,不知道的人極少。

    深夜,寒風刺骨,雨夾雪的天氣,路上少行人,四下里靜謐得可怕,只有“沙沙沙”打在打在雨傘上的聲音還有點生氣。

    一個年輕女子,身上厚厚的冬裝,還戴個大口罩,艱難地走進醫院急診室,把傘收起,甩了甩水,還用個套子套上,挺守規矩的。挽在手腕上,向護士打聽重病房在哪里,說是來看望婆婆的。

    孝心可佳,小妞熱心地告訴她怎麼走,由中間樓梯上3樓,走到底,看到一個大大的“靜”字,急救室對面一排就是。

    墻上的電鐘顯示:2點整。大樓里靜悄悄,所有的房間燈都關了,除了一間重病房和值班醫生的辦公室。

    這間重病房里,出車禍的女子就躺在病床上。手臂上和鼻孔里都插著管子,一根氧氣、一根藥物,看樣子傷得不輕。

    女護士端著搪瓷藥盆過來,對守在門口的便衣說:“該換藥啦!”

    便衣警察朝她瞅了瞅,點點頭:“進去吧!”

    護士進去,室內燈光很暗,又開了一盞燈,頓時亮堂堂的。她走到病床跟前,一手從盤子里的紗布中抽出一把匕,一手掀開被子,嘴里還說:“美和子,別怪我!大佐要你……”

    “死”字還未出口,匕正要下刺,冷不防稱作“美和子”的重傷號拿槍貼著她拿刀的手臂,“啪”的一槍,刺客“啊”的一聲尖叫,轉身就逃,與門外站崗的便衣裝了個滿懷。

    好個女刺客,身手不凡,身體踉蹌的同時,還能腳底下使絆子,伸手一推,便衣“噗通”倒地。“美和子”從病床上一躍而起,手里的槍對準她腦後砸來,還是慢了半拍,刺客沖出房門向著樓梯口飛奔。一個便衣一個“重傷”的病人緊緊追趕,一路大呼小叫:“抓刺客,攔住她,不要讓她跑了!”

    夜深人靜,呼叫聲森人,驚動了整個醫療大樓,就是沒有人出來攔阻。

    剛剛跑到底層樓梯口,閃出一個小護士,正是值夜班的小妞。剛才出其不意地被人擊傷,昏倒在地,好一會才緩過神來,一看身上的護士服被人扒了,知道就是那個問訊的女子所為,肯定她就是敵特,摸摸後腦勺還隱隱作疼,迷迷糊糊記得受了她重擊……。

    忽然樓梯上傳來一陣激烈的腳步聲,還有人大喊抓刺客,心想一定是剛才襲擊她的那個陌生女子。

    刺客剛從樓梯口現形,小丫頭奮不顧身,一把抱住她的腰,死死不放,怎麼也甩不開。

    正因為拖住了這麼一刻,追下樓的便衣和“傷者”及時趕到,餓虎撲狼似的擒住她。

    這時,樓上、樓下的值班醫生、護士、勤雜工、門衛也聞風而來,把她團團圍住,插翅難飛了。

    不料女刺客十分驍勇,一招反擒拿掙脫開來。沖著人群,厲聲喝道:“退後,都給我退後!”說著把上衣解開,天哪!腰圍一圈綁著炸彈!眾人這才看清,女刺客二十五、六歲上下,模樣還滿俊的,沒想到她如此彪悍。

    “誰敢上前,本小姐與整幢大樓、還有你們這些支那人同歸於盡!”

    對於這個有恃無恐的女魔頭、極端恐怖分子,眾人投鼠忌器,哪一個也不敢輕舉妄動,萬一真如她所說,能把整幢醫療大樓炸飛,後果不堪設想。只好眼睜睜地看著她一步步後退,眼看就要逃出急診室大門了。

    就在這時,附近警察分局得到醫院打來的報警電話,幾個軍警到了,把她團團圍住。

    她後退到門邊,拿起靠在墻邊的雨傘,一轉一抽,拔出一把細細的日本刀來,雙手握住刀柄,兇神惡煞地:“誰敢上前一步,本小姐手里的刀就是他的對頭!”一看旁邊有個穿灰大褂、手拿拖把的老年清潔工,一把拽過來,刀架在她脖子上,兇神惡煞地:“立刻安排一輛車,不然我就殺了她!快,我可沒有太大的耐性!”

    眾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不知所措。

    那個“傷者”說:“有話好好說嘛,何苦鬧得驚天動地的!他們是小警察,這件事做不了主,你稍等片刻,叫他們打電話請示上級,如何?”

    “那就快去!”說著押著老太婆退到大樓外的玄關里,逃走容易。

    “哎呀呀,你把刀拿開些,怪嚇人的!老婆子老胳膊老腿的,你就是放我逃也跑不動啊!橫豎是個死,我才不在乎呢!你倒是防著這幾個警察,手放在炸彈上,防止他們暗中開槍!”

    這話不錯,軍警和那個假美和子都有槍,她不得不防。一手握刀,一手拉住導火索,喝道:“站在這里不要動,你想逃走,我就宰了你!”

    萬萬沒想到老太婆立時翻臉:“我先宰了你!”身子一扭,到了她身後,雙手高舉拖把的木柄,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死命一擊,砸在她背脊上。“啊”的一聲,鋼刀落地,一個“狗吃屎”倒在地上。便衣警察和“傷者“上前繳了她的械,拆下炸彈,找來一根繩子,五花大綁,再也別想逃了。

    “老師,您好厲害呀!”那個傷者原來是尼娜,按照鮑母的吩咐,李代桃僵,合演了一出好戲,將刺客抓住。

    這一棍實在不輕,疼得女賊齜牙咧嘴,腦門上豆大的汗珠直冒,十有**打斷了背後的肋骨,坐在地上都不能,只能躺著喘氣。

    那個清潔工老嫗自然就是鮑母,面有愧色:“她傷得不輕,需要上石膏包扎,不然人就廢了。也怪我下手太重,打成這個樣子,麻煩醫生進行必要的傷科醫治!”

    “不需你這個老太婆假惺惺地做好人……啊喲,啊喲!”她一動怒,氣連經脈,立時痛得支撐不住,出口喊了起來。

    老太太把把臉一沉:“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以為我可憐你!為的是疼死了不好審問,像你們這種殺人不眨眼的魔王,死絕了才好呢!帶走!啊,對不起,對不起!請擡走吧!”想起來不該對醫院里的人橫眉豎眼的,連忙打招呼。

    然後安慰了受驚的護士小妞幾句,師徒倆這才躊躇滿志地走了。

    再出紕漏那是警方的事,不用再吃這行飯了,幹脆回家抱孩子去吧。

    一切準備就緒,刺客的傷也略有好轉,開庭審判前,鮑母單獨探監,先穩住她,以便法律程序順利進行。

    女刺客在牢房中,雖然未上手銬,但是腿上有沉重的腳鐐,因為她是重刑犯,不許保釋也不讓探監,以防她逃走。見鮑母進來,頭往別處一扭,理也不理。

    “呵呵呵呵,蹲班房的滋味如何啊?年紀輕輕,美麗的小腦袋瓜里整日想的是滋事殺人,以邪惡為榮,難道從小沒經過正面教育嗎?”神探故意激怒她。

    “少說廢話,欲殺欲剮悉聽尊便,帝國軍人無所畏懼!”她還是桀驁不馴。

    “少在我面前沖硬漢了!想死還不容易?不過不是我來殺你,落個空子,讓你自己人來殺你,信不信?”

    女刺客嗤之以鼻:“哼,胡說八道!”

    “你不信是不是?我們只要在報紙、電臺上披露信息,就說案件大有進展,刺客熬不過刑,已經全部招認了,你說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原本她一直有恃無恐,以為她的組織會來救她,聽了這番話,嚇得魂不附體:“你太卑鄙了!怎可無中生有,含血噴人?”

    “呵呵,你也知道害怕?比起你們蓄意殺人,手段殘忍歹毒,豈不是小巫見大巫!何去何從你好好地考慮考慮!”

    她沉思了一會:“你想要我做什麼?”

    “很簡單,跟警方配合,不然你死了還得背黑鍋,你的家人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她咬牙切齒地說:“老太婆,你太狠了!”

    “小意思,以毒攻毒!你只需要按照這張紙上所寫的去做,好好地看看吧!”說罷揚長而去。

    公審日寇肆意殺人的法庭由兩個租界的警方共同設立,又是借座西郊度假村的多功能廳、現在叫大馬戲場里舉行,人再多都容得下。地盤是李忠的,公訴人又是名聞遐邇的神探鮑母、他的岳母,著實又讓他風光一陣子。

    審判大會如期舉行,這次到會的人數過以往任何一次,主要是新聞媒體,各省市有關部門都派記者來采訪,盛況空前。

    奇怪的是被告席上空空如也,被告方的辯護律師是上海灘的“老克勒”,極有名望的卞中泰先生。

    女刺客亮相時,幾十架照相機對著她猛拍一氣,閃光燈猶如閃電一般。然後就讓她坐下,面對審判臺,身後兩個女法警手持警棍保護著,周圍十幾個警察端端正正地荷槍,維持秩序,氣氛很濃。

    鐘聲一響,開庭了。

    鮑母作為雙方公訴人毅然出庭起訴,因為只有她全部了解案件的整個過程,手中的起訴書厚厚的一疊。

    “尊敬的法官大人,尊敬的評審團先生、女士們、在場各新聞媒體的專家,朋友們!我受兩個租界的警方委托,鄭重起訴日本殺人犯仲上美和子及其同伙小田嘉代!”

    “先我們從1月26日農歷年初五,也就是中國人的風俗、迎財神的那天清晨說起,連續發生兩起爆竹爆炸殺人事件,駭人聽聞,制造這間慘案的兇手就是日本女子仲上美和子。”

    “依據就是前一天的下午,她親自上門兜售所謂的“巨響飛天大爆竹”,不但慫恿老板親自燃放,今年必定發大財,還允諾先燃放後收錢的不正當消費手段,促使交易成交,終於在第二天早上引發慘劇,她的陰謀得呈了!”

    就在停頓的一剎那,辯護方提出責問:“每年燃放爆竹引起的傷害事故時有發生,不能因為燃放不當而產生慘痛便怪罪賣家,控方有硬裝榫頭的嫌疑!”

    立時底下“噓”聲一片。

    法官立即敲了一下法槌:“肅靜!請控方辯護!”

    鮑母微笑回答:“辯方律師說得沒錯,因此而受傷的屢見不鮮,年年有。問題是燃放的“爆竹”還是變相的“手榴彈”?爆竹的底部是空的,火藥點燃後,因爆炸使體積急膨脹,發出巨響,同時壓縮空氣向下,產生反沖作用升空。”

    “而手榴彈就完全不同了,火藥密封在一個鐵制的圓筒里,拉開導火索就地爆炸,扔到哪炸到哪,拿在手上停留在眼面前,炸的就是自己,勿容置疑。經專家檢驗現場爆炸的碎片,認定這是類似手榴彈爆炸後的殘留物,這里有一份軍方武器方面研究人員出具的證明,請法官大人和評審團各位過目!”

    辯方律師立時傻眼,想不到老太婆如此精明,滴水不漏,沒詞了。

    過了一會,法官宣布:經評審團協議,一致確認仲上美和子有重大殺人嫌疑,雙方繼續辨論。

    這回是辯方提出責疑,殺人總要有個動機,日本女子與中國茶館老板、英國咖啡館的店長,八棍子攪不到一塊,說她蓄意殺人,實在是匪夷所思!

    咋一聽,理由蠻足的,場上之人人人豎起耳朵,且聽神探是怎麼回答的。

    “這件事說來話長,牽涉到上回大八寺東瀛山莊遷墳的事,我國政府鑒於人道主義,履行國際條款,允許將在中國戰死的日本軍人骨灰送回本土,并安排專船運送,不想他們秘密綁架俄國居民弗拉基米爾?尤里,藏在裝骨灰的木箱里,魚目混珠,欲偷運至鹿兒島,以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我請求證人出庭作證!”

    法官敲了一下法槌:“允許!證人出庭!”

    尤里起身離開座位,走到證人席,手放在聖經上起誓,然後回答法官的問話。

    “姓名!”

    “弗拉基米爾?尤里!”

    “國籍!”

    “俄國!”

    “剛才控方人員指控被告一方曾經綁架你,有沒有這件事?不要說原因和來龍去脈,只要回答有或是沒有!”

    “回法官大人的話,有!”

    “可以了,你下去吧!控方有沒有其它理由?”

    “有,我請求傳下一個證人!”

    “允許!傳證人!”

    這次出來的是穿海員制服的少壯派男子,神采奕奕,一上來就獲得眾人的好感,宣過誓後等待問話。

    “姓名?”

    “徐森!”

    “職業?”

    “揚子江輪船公司天達號客貨輪大副!”

    “你要證明什麼?”

    “上次本船受公司指派,運載東瀛山莊24個裝骨灰的木箱子和7個護送人員到日本的鹿兒島。沒想到他們私自夾帶6個日本人和一個俄國人,瞞過海關,偷渡出境。後來被海關邊防洞悉,要我船配合,將這批犯罪人員押回吳淞口。”

    “這僅僅是事情的經過,跟你有什麼關系呀?”

    “因為我是國民黨區黨部委員,上峰的命令不得不執行,因此遷怒了日本鬼子,加害與我!”

    “害你什麼了?”

    “天發茶館的老板是我岳父!”

    “啊!”

    “哦!”

    “原來是這麼回事!”

    “日本人真毒辣啊!”

    一時議論紛紛,譴責聲、痛罵聲不絕於耳。

    法官和陪審團又議論了一會,認為殺人動機成立。然後又問咖啡館爆炸案動機又是什麼?

    鮑母從容回答:“這個茶館的老板是我學生尼娜的兒子,上回輪船押送疑犯時她也在場。13個日本人中,仲上少佐最為蠻橫,行兇時被尼娜喝住,搏闘中被猛犬咬傷,他不敢找我和狗的麻煩,故而遷怒於尼娜。”

    “仲上等人因從事恐怖活動,制造藍色的尸體,又非法組織他人偷渡國境,數罪并罰,被判了死刑,關押在提籃橋監獄。仲上美和子是他老婆,探監時告訴了她實情。於是案犯就找上門,殘忍地將老板娘殺害,屬故意殺人,請法官大人、陪審團諸位明察!”

    神探闡述件件事實,就是不把在哈爾濱聖索菲亞大教堂鐘樓頂上,下令道格特把美和子咬得半死的情況道破,免得節外生枝。

    果然這一項殺人動機也成立。庭審的結論:日本籍公民仲上美和子犯一級謀殺罪,罪名成立,屬十惡不赦,判處死刑,不日執行。

    接下來就是“霍克斯黑德”茶館門前運送牛奶的卡車失控,砸死茶館樓上房東的意外慘死案。本當另案審判,但是控方認為這兩樁是同一個兇犯所為,兩案有直接的聯系,堅持當堂指控。

    既然神探鮑母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法庭同意一塊審理。

    先把那位卡車司機帶上庭來。

    駕駛員是個中年漢子,戴著手銬,一臉迷惘、失神的樣子,還帶幾分憤怒,幾分可憐。

    房東的代理人指控他停車時不用手剎,違反行車操作規程。導致卡車自行滑動,撞斷燈柱,造成當事人當場死亡,肇事者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起訴的理由冠冕堂皇,無可爭議。可就是司機矢口否認,說根本沒這回事,手剎車一定用的。至於卡車為何突然滑動,他也說不清楚。

    雙方各執一詞,堅持不下,法庭上一時僵局。眾人都把眼睛朝著神探看,因為她信誓旦旦地說此案與她辯護的案件有關。

    她不慌不忙:“二位說得都沒錯!這位是個老駕駛員,停車卸貨時不置動手剎車不合常理。但是車子既然空擋滑動,手剎一定打開,這又是毫無疑問的。”

    “問題是有人暗中悄悄地開啟手剎!”

    “啊!”雙方都驚訝:“目的何在啊?”

    “制造事故,蓄意殺人!”

    法庭上所有人不約而同:“是誰?”都覺得這個結論太離奇了!

    “還是這位殺人不眨眼的女劊子手-仲上美和子!”

    這下子惱怒辯方律師:“法官大人,我抗議!這是信口開河,無憑無據捏造罪名,要付法律責任!”

    “抗議有效!控方必須拿出有力的證據,否則……”意思就是我也護不了你。

    鮑母還是面帶微笑:“不僅如此,她還必須設法使卡車突然啟動,不然哪來的自動滑行哪?”

    “對呀!”眾人異口同聲。

    “請問鮑神探,她是怎麼做到的呢?”這回是法官大人迫不及待地詢問。

    “案犯事先準備了一根很長的細鋼絲,兩端各裝了一個鐵鉤,一頭連在卡車車頭的保險杠上,一頭連在拖車尾部保險杠上。”

    “慢來,慢來!請你說清楚,拖車是哪里來的?現場除了運送牛奶的卡車以外沒有第二輛呀!

    請你不要異想天開!”卞律師從中打斷。

    這話說得有些過火,立刻遭到法官斥責:“請辯方注意用詞!”

    “是是是,但是控方捏造事實作為呈堂供詞,公然藐視法庭,請她拿出證據,不然我要……”意思就是他反過來要控告。

    鮑母不為所動,一如既往,仍然笑嘻嘻地:“不錯,現場除了一輛發動機還在運轉的兩輪摩托以外,確實沒有其它車輛。但是13oo弄丁字路口上的中正中路上有啊!”

    “拐彎角上是g2路公交車的停靠站,班車下客上客之後,發動車輛便帶動卡車了。法官大人,請允許我用路況模型講解!”

    “同意!”

    老太太朝身後做個手勢:“拿上來!”

    鮑丫頭把一個木制的實物模型放到辯護席前面的桌子上,她才不管呢,臉一沉:“請卞大律師看仔細了!”

    “諸位,這是g2公交車,車頭向東,車尾朝西,停在公交站點;這是運牛奶的卡車,車頭對著北,車尾向著南,兩車成9o?,一根鋼絲把它與公交車相連。”

    “公交車發動後,鋼絲被拉直,就不成直角,開始拐彎了。茶館門前靠左的地方不是有根燈柱嗎?鋼絲就緊貼在上面,拖動卡車向右,以致於沖上人行道,撞斷燈柱,斜向倒下,砸死一個無辜的老人,卡車也撞上茶館的大門、櫥窗,一片狼藉。”

    在場的媒體不下上百人,被她精彩的控詞所打動,想不到這位老太太思路如此清晰,分析推理紋絲入扣,天衣無縫。一件疑案看似無從入手,竟被她剖析得水落石出,頭頭是道,太有水準了!一霎時照相機全對準她,“咔嚓咔嚓”不斷。她索性轉過身來,接受照相,然後接著說。

    “法官大人及評審團各位,綜上所敘不是論證和推理,是事實!這是連接公交車尾上的鉤子和半截鋼絲,是從g2車隊取來的證據,接下來我請求下一個證人上場!”

    “天哪,還有帶鉤子的鋼絲!她本事真大,連作案工具都找到了!”

    證人就是那位開g2公交車的司機。他先向法官鞠躬,然後也像模像樣地宣了誓,娓娓而談。

    “那天我像往常一樣發動車輛,頭檔起步,沒想到車子沒動,心想今天怎麼了?只好加大油門再次啟動,車子終於走了,沒走兩步,“轟”的一下,車子倏地向前沖去,嚇了我一大跳。趕緊停車,下車看個究竟。這才發現車尾保險杠上多了個鐵鉤子,還連著一截鋼絲繩。說明有人偷著牽引車輛,不過用它來拖車,顯然太細了,不斷才怪呢!”

    “怪不得起先動不了,後來又猛地前沖,敢情這東西在作怪!鑒於早晨上班高峰,容不得我多想。於是把它帶回車隊,說明原因,就是這樣。”

    法官和陪審員看了證物,簡直不可思議,世上竟有這麼惡毒的殺人法子!

    要說卞中泰,還真有兩下子,臨危不亂。他走出來朝著法官行個禮,然後面對旁聽席和媒體:“我有一個疑問,燈柱被撞斷,斜著向右倒去,按常理來說,會擱在陽臺欄桿上。那位正在打拳的老先生總不會主動迎上去和它相撞吧,豈不是大大的漏洞?”

    這話說得也在理。“是啊!”不少人有同感。

    鮑母冷冷一笑:“如果這時候還有另外一個人把他引出來呢!”

    “啊!現場不是只有美和子一個人嗎?”這是評審團中的人員發出的聲音。

    “不,確實有兩個人,也就是說兇犯還有同伙!諸位請想想看,美和子一個人負責把鋼絲掛在兩輛車上,不能出差錯,否則全功盡棄,她自然顧不上把打拳的老者引到陽臺邊上來。”

    “陽臺欄桿上端有個平臺,擱了一盆水仙花,老先生很喜愛。早晨起來便把它從屋子里搬出來,沾露水受陽光。兇手的同伙瞅準了這一點,用飛爪或繩扒抓住,望下一拽,“啪嗒”一聲花盆摔碎。老先生走到欄桿邊上,伸頭向下望。燈柱恰好倒下,與他的頭部撞個正著,死于非命。兇手又成功地殺了一個無辜!”

    “美和子一見謀殺成功,便迅取了掛在卡車上的鉤子和半截鋼絲,跨上摩托飛快逃走,她的同伙小田嘉代則隱藏在一棵樹後,靜觀其變。”

    “我在現場偵查完畢,案件的框架也大致上有了。於是兵分二路,尼娜去車隊取證,我娘倆和靈犬循著兇手逃走的路線緊緊追尋,希望在途中把另外半截兇器找到。我想她一定會處理掉,扔在哪個不引人注目的地方,以免引火燒身。總算皇天不負有心人,道格特在一條弄堂口的垃圾箱旁邊找到了。法官大人請看!”

    法警把罪證呈上去,眾人長長地蘇了口氣,個個面帶喜色。

    “也許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吧,兇犯倉皇逃走,在善鐘路口出了車禍。我們到了出事地點,美和子已經被送往醫院搶救了。這一來我們不費吹灰之力逮住了兇手,真是喜從天降!”

    “所謂好事成雙,我們隨即趕到醫院,美和子因傷勢太重,不治身亡,所有的線索都斷了,令人失望。就在無計可施時,又得到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留在煙紙店便衣報告,有個年輕的女子也來打聽出車禍的女子被送到哪個醫院?當時我就猜想到,她便是本案另一個兇犯。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不由得欣喜若狂,抓到她同樣可以結案。於是封鎖兇手死亡的消息,由警察局發布權威信息,在電臺上公布美和子留在醫院治療的情形,一面布置陷阱,等待小田嘉代自投羅網。接下里由我的學生、公共租界刑警隊正式探員,也是受害的苦主,把夜里在交通醫院智擒兇手的一幕敘述一遍吧!”

    尼娜眉飛色舞地把雨雪夜擒住嘉代過程說了一遍,著重強調了兩點:一是她開槍射殺小田是自衛,不然她就要吃刀子;二是鮑母給了她狠狠的一拖把,以兇制兇,排除兇險,不得已而為之。

    短短的發言大受人贊賞,說她到底吃了幾天警界的飯,做事、說話得體,政策底線守得很牢。不僅如此,還在醫院當場做了人證的筆錄作為證據,一并呈上法庭,面面俱到,令人刮目相看。

    最後,鮑母再次出庭說了幾句耐人尋味的話:“小田嘉代自被捕以來,始終閉口不言,怎麼問也不吭聲,拒不交代罪行,更不用說道出其組織的內幕,實屬頑固不化,死有余辜,請法庭予以加重量刑。”

    這是小田和鮑母約定好的,她知道陰謀殺人,死刑是免不了。但只要在出庭的時候為她說幾句有利的話,可以消除她被叛組織的嫌疑,免得家人受牽連,她愿意交待一切。也算是私下里做個交易吧!

    哪知卞中臺領會錯了,本著辯護律師無孔不入的執著,再次提出抗議:“哪有犯人不愿意辯護,為自己開脫罪行的?再說鮑金花一伙發布虛假信息,欺騙當事人受引誘,深夜潛入醫院行兇,乃事出有因。何況殺人未遂,應當減刑而不應當加刑,請法官大人及陪審團正確量刑!”

    不等鮑母駁斥,鮑丫頭就耐不住了:“笑話!小鬼子殘酷地殺人,草菅人命,在中國土地上無惡不作,令人發指。難道我方使了一個障眼法,智擒兇犯倒受到指責!真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豈有此理!好人怎麼不去殺人?唯獨只有她!我師妹不是有槍,差一點死在她手里。難道被殺死了才算有罪嗎?請問你屁股坐到哪條板凳上去了?你他媽的不是漢奸是什麼?”

    丫頭覺得不過癮,仍舊理直氣壯:“什麼東西?你個狗漢奸,專會添日本人的屁眼,你祖宗十八代的臉都丟盡了!”

    鮑丫頭一通義憤填膺的痛罵,贏得陣陣掌聲。不過她是旁聽,發言也不經法官許可,還出言不遜,立刻遭到斥責:“你不是控方和辯方人員,無權在法庭上開口,屬藐視法庭,當庭驅逐!”

    兩個法警上來驅趕,她還是桀驁不馴,一路走一路痛斥:“漢奸、漢奸”地罵個不停。肩上挎著的“萊卡”照相機,顛啊顛的,十分滑稽!

    這一來,卞中臺的臉丟大了,庭上不少人私下里小聲嘀咕,“漢奸”二字不絕於耳。庭外度假村的員工一見鮑丫頭被逐,她可是這里的老板娘啊!討好拍馬屁人人會,一致申討,大聲喧嚷:“一,二,三!卞中臺,大漢奸!卞中臺,大漢奸!哈哈哈哈!”

    氣忿又渲染了場內,四下里閑言雜語十分難聽。

    “他收了多少錢?怎麼愛財不要臉!”

    “恐怕有這個數!否則人到這般年紀還不珍惜羽毛?”此人豎起一隻手,不知道多少錢。

    “為貪財,替日本鬼子辯護,落得個“漢奸”罪名,何苦哦!”

    “我看不是,恐怕另有原因!”

    眾說紛紜,難聽極了。

    又有人說了:“說正經的,怎麼被告方除了那個小田嘉代之外,不見其他人?”

    “鬼子都投降了,怎麼還敢在暗中殺人?不是找死!還有膽子上法庭,自討沒趣……”

    話還沒說完,旁聽席上有人不等宣判,拂袖而去,兩個人隨後緊跟。奇了怪了,這些是什麼人?要緊關子怎麼走了!

    更奇怪的是這人剛出馬戲場大門,有人正候著他呢!舉起手里的“萊卡”,“咔嚓”就是一張,此人大怒,張口就罵:“八格!”氣忿之下露了底。

    身後兩個隨從上來搶照相機,這邊員工也不是吃素的,立刻上去好幾個護駕。兩下面對面,一觸即發,火藥味特濃。

    眼看雙方要動手,一輛小汽車“嘎然”停下,車內女司機一招手:“頭,上!別跟他們一般見識!”三人蜂擁上車,迅離開。

    丫頭立即命令:“叫門衛把他們攔一下,你去把老板的車開來。快!”

    車子開來了,她命駕駛員下來,自己上去開。關照他去告訴老板,通知鮑老太太,就說她追下去了。

    那三個是什麼樣的人?值得老板娘親自駕車追趕,不曉得里邊有什麼玄機,也不敢多問,連忙回辦公室報告。

    再說法庭上,法官見案情基本上已經明了,犯仲上美和子已經死了,罪名成立,照判不誤;次犯小田嘉代雖說死不開口,緘言就是默認,判她死罪也不反對,還猶豫什麼?同陪審團商量之後,宣判二人殺人罪名成立,死刑。等待執行!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嘛,歷來如此。

    致於那個辯方的律師實在有點拎不清,委托方的人影子不見一個,剛才旁聽席上的三個人提前退場說不定就是。主人都覺得沒戲唱了,他還在喋喋不休地反對啊抗議的,不知道拿了日方多少好處費,如此賣力!周圍嘩然聲一片,說得很難聽。看樣子這口飯他很難再吃下去了。

    退庭後,李忠前來報告,說是丫頭單獨駕車去跟蹤那三個人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危險?

    “我想不會吧,只是暗中跟蹤,不是正面交鋒,更不可孤身犯險,這一點她應該懂的。我們回去等她,不管那一方先得到消息,第一時間通知對方,以免掛念,說定了!”

    “好,我聽阿媽娘額!”

    尼娜開車送鮑母回麥高包祿路,半路上就撞見鮑丫頭回程了,就在路邊談她追蹤的情形。

    “我按照您的吩咐計激卞中泰,**官把我驅逐出去,我在門口候著,果然沒多久人就出來人,我大吃一驚,想不到是個麻臉老頭,年紀一點不比您小,一點“紅孩兒”的影子都沒有,不過我還是把他照了下來。”

    “晚上照片洗出來您就知道了,難道是小田嘉代騙我們?”

    “我看不是,小田說他精於偽裝、變聲,化裝成女人惟妙惟肖,決非等閑之輩,說不定你見到的不是真面目!”

    丫頭點頭:“這完全有可能!不過我還是抽冷子迎面照了他的像,惹得他怒不可遏,罵聲“八格”,露出廬山真面目,他是日本鬼子!”她又得意地大笑。

    接下來她笑不出聲了:“出了大門我在後面緊跟,沿著中正西路向東,直到靜安寺、梵皇渡路轉彎,到百樂門舞廳門口停下,我的車就停在他們對面。車上下來3男1女,還是4個人。那個麻臉老頭兒不見了,換了一個西裝領帶的年輕小伙子,挺帥的。勾住那個女的有意無意地朝馬路這邊揮揮手,好像說“さようなれ”(日語:再見)差點沒把我氣暈過去。”

    “4人大搖大擺地進去,我只有乾瞪眼的份。一個人孤掌難鳴,進去沒有人照應,車子撂在馬路邊上也不放心,只好打道回府,瞎忙了一陣子。”

    “人家的巢穴輕易讓你追蹤到的?狡兔還三窟呢!不說了,回家再慢慢聊,晚上你公爹來,快去給孩子喂奶,小家伙正嗷嗷待哺。路上開車小心點!”

    “哎,知道了”,兩下分手。

    晚上,全家人都到齊了,包括李忠的爸爸,特地約他來吃晚飯,十分難得。

    飯桌上,主要的話題自然是醫院捉小田嘉代和法庭闘卞中臺,十分熱烈。

    尤其是鮑丫頭:“李爸爸,那天深夜,醫院里可謂驚心動魄,怎麼沒見到地下黨同志露面。你不是說,關鍵時刻會施以援手的嗎?”她“李叔叔”叫慣了,現在管公爹叫爸還不習慣。沿襲老規矩稱“李爸爸”,真虧她想得出來。

    “哪能呢?尼娜槍響之後,趕到現場的人還少嗎?尤其是我們的小牛同志,被襲擊後醒來,奮不顧身地攔腰抱住那個小田嘉代,拖延了時間,不然真讓她給跑了呢!”

    “你是說那個護士小妞也是地下黨?真不可思議,她還是個孩子!”鮑母都感到詫異。

    “是啊!她人生得小樣,其實比丫頭只小兩歲,孩子跟我家天明一養大,兩人手牽著手同時來到這個世界的呢!”

    “啊?李爸爸,你不是說牛妞吧?她跟我是同一家醫院,同一間產房,還是鄰床!怎麼這麼巧?”

    鮑玉剛插嘴說:“阿妹嘎笨!迭額是李叔叔特地安排的。伊勿方便去探望儂,正好組織里廂有位同志也要生產,就把哪安排了一到,隨時隨地可以了解儂額情況。是不是?李爺叔!”

    “哎呀,到底是大律師,一語中的!”

    “哦喲,儂弗要朝我面孔上貼金,受不了額!”

    “我不這樣的話,李忠他媽也饒不了我!

    老太太則語重心長地說:“這就叫可憐天下父母心,也不知道李大姐什麼時候才能回上海,怪想念她的。再見面時孫子都會喊奶奶了!”

    “我想時間不會太久的,娘,您就等著吧!”兒子趕緊接茬。

    丫頭會意,轉開話題:“哎,李爸!那位**官恐怕也是你們的人吧?我們計劃好了的,到時候李忠同我合演一出戲,他掩護我出去。關鍵時刻不知道他跑哪去了?虧得法官大人及時把我轟出去,恰到好處。不然怎能拍到那個“紅孩兒”的照片?”

    “你說是就是吧,興許是湊巧了,外面不能亂說哦!”

    “我懂!不像李忠“嘴上沒毛做事不牢”,那麼大的事撂下不管。真是的!”

    “冤枉,天大額冤枉!有人尋到到辦公室里來做媒,我好不去接待哇?”李忠叫起“撞天屈”來。

    鮑丫頭大笑:“得了吧!你兒子拉屎撒尿還得要人把呢,操的哪門子心?”

    “儂勿要污搞好哇?人家是替道格特做媒額!”

    “啊!”所有人大吃一驚,還有替狗招親的?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催他快說。

    “也是租界里額外國人,窩里廂也有條純種牧羊犬,母的。到了發情期,不敢帶伊外出,怕遭來野種。在報紙上、電臺里曉得阿拉有條牧羊犬,出身名門望族,駭結棍!故而上門做媒。”

    “你是怎麼回答得呢?”

    “我講,迪樁事體我作勿了主,要請示老娘家,約定今朝夜里8點鐘聽回音。哦喲,辰光差不多了,電話應該來了……”

    話沒說完,電話鈴響了。李忠忙說:“大概就是額,老娘,儂哪能講?”

    “這還用問?玉成其事唄!丫頭也老大不小的了,該給它成親了!”

    過了一會,李忠接完電話回來,眉飛色舞地說:“來賽了、來賽了,開頭伊拉講把道格特送過去,我講迪額弗來斯,變成上門女婿來,弗答應。哪嫁過來!阿拉立刻打造一間大額狗舍把伊拉住。”

    “伊拉也蠻爽氣額,新額狗舍作為陪嫁一道送過來!”

    “條件呢?

    “生了小狗兩家恁家對哈付!”

    “蠻好、蠻好!”

    “很好、很好!”

    “不錯、不錯!”

    全家人為一條狗喜氣洋洋的,

    老李說:“協助鮑大姐辦案它也出了不少力,功不可沒,給它成家也是應當的,要考慮接班狗啊!希望它的下一代,也像它這般優秀。”

    鮑玉剛連聲稱贊:“到底是**的幹部,說幾句普通的話都是站得高望得遠,入木三分。我輩是望塵莫及啊!”

    鮑母也說:“我跟他同輩的人,哪敢比肩喏!”

    “哎呀,今天你們母子是怎麼了?”

    哈哈哈哈。

    然後說到卞中臺,鮑玉剛透露秘密:“去年申城法律界評選年度“最有名望律師”,他的名次還是排在我後面,不服氣,說是我沾了家母的光。

    故而一意孤行,旁人不肯接的也不敢接的,他硬出頭。他想這次案件十分奇特,卡車自行啟動撞死人前所未有,不存在他殺的可能。妄想在法庭上打敗母親,一舉成名。哪知事與愿違,反落得身敗名裂,得不償失。其實律師費并不如外界說的那樣,天文數字的!。”

    “這回他是大錯而特錯,日本鬼子臭名昭彰,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助紂為虐,為虎作倀,焉能不敗?就怕被扣上漢奸的帽子,下場就慘了!”

    “但愿如此吧!”諸人異口同聲。

    事實果然如此,事後有人編了幾句順口溜:

    神了鮑母

    惱了丫頭

    紅了尼娜

    毀了卞中泰

    斃了小田嘉代

    死了仲上美和子

    尤其是卞大律師,落了個漢奸嫌疑的罪名,下了大獄,沒多久便死在牢里。

    尼娜也因禍得福,茶館因此而聞名,原來的13oo弄都改成“霍克斯黑德”路。房東老爺子慘死,老伴得了一筆撫恤金,跟兒子去過了,索性樓上也租給尼娜。於是擴大經營規模,增加人手,生意興隆自不必說。

    稀奇的是老板娘位置空缺,不少人覬覦。情愿當填房的大姑娘有的是,說句不中聽的話,上門說媒的把門檻都磨平了,尼娜操心得焦頭爛額。

    好在那個老實過頭的兒子可比倒是個品行端正的好人,說什麼也不肯再娶,說是守著個3歲的女兒慢慢地過吧,令人欽佩。

    誰知道“福不雙降禍不單行”,好端端的茶館又出了件大事,死了一個女服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