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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元鹰年后可能就要反攻向氏了，你知道么？短短几个月时间走得这么顺当……。”向志昊若有所思地说到，想着什么眼神有点飘忽，几秒钟才回神，问到：“你们呢？怎么样了？”
“我吃完了，先上去了，谢谢你的鸡蛋。”顾小淼没直接回答，收拾了一下餐具就起身独自走了出去，丢下向志昊一个，笑容就消失在转过去的背影里。
向志昊倒是松了一大口气，总算找到人，好交代了。这么多人出动找她，没想到被他给找到了，还是如此的随意，看来今年向元鹰要给一个大红包给他和景泉的孩子了。
顾小淼再回到公寓的时候，周围的邻居也都起床了，可惜这里住着的都是机关大院的人，让顾小淼不得不缩了缩脑袋。
“顾小姐，许久没有见你来玩？最近如何啊？”张处看顾小淼来了，笑着问到。
“……去韩国玩了几天，这次比较匆忙，也没给你们带什么小礼物……”顾小淼有点讪讪地回答。
“不错啊，呵呵，哎，那些虚的咱们不用客气。是不是时间太赶了，看你很累的样子，刚过完年事情也都不急，你还是先注意休息。”张处说到。
“恩，可能一直奔波，谢谢处长关心。”顾小淼笑了笑，轻声说到，就打开电脑不再说话。
张处长旁边是个40多岁的中年男子，机关干部惯有的黑色棉夹克，一个小巧的手包夹在腋下，他边拉开手包掏着什么，一边严肃地说到：“我们是……纪律检查委员会，现在怀疑你涉嫌A项目重大职务犯罪，根据《……检查条例》的规定，现在请你配合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领头男子拿出包里的纸，出示在张处长面前，张处长看了看上面鲜红的图章和红色抬头，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这位小姐，你是他邻居江小姐吗，也请走一样协助我们调查。”顾小淼跟前的男子没有重复领头男子的话，只是拿出同样的纸，出示在顾小淼的面前。
顾小淼看着眼前那薄薄的纸，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双规”，一下子就懵了。
“走吧，不用我们动手请你了吧。”中年男子面无表情地看着顾小淼，说到。
顾小淼跟着一男一女两人出了走廊，与押解张处的一拨人分坐了两部不同的电梯。
上了车，发现车窗上贴的膜是最深的茶色，根本看不出车外的情景，也不知道这是往哪开。
一路上顾小淼坐在两个一男一女中间，没有人说一句话，大概开了一个多小时，车才停住。
出了车抬头看去，突然而来的光亮刺得顾小淼有些睁不开眼，一个独立小院里一幢平层小楼，方正规矩，灰色水泥外墙毫不起眼，此时看来却仿佛一个随时会吞噬掉人的棺材，院子里还有几辆相同的商务车，车牌号却都寻寻常常。
“走吧。”押解顾小淼的女人第一次开口，不同于宣布双规时那个男人的严苛狠戾，肃穆中却不失一点柔和。
在往后似乎漫长到超过一个世纪的一个月中，顾小淼心里会用冰块脸来称呼带走她的男子，用礼仪小姐来称呼带走她的女人。
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讽刺，有时候所谓的恶与善本身就界定不明，其他人更是只有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份儿。
事实证明，大多数人对于神秘的事物总以为很遥远，认为似乎永远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一旦发生，才会知道自己在所有有意挖掘的陷阱面前是何其脆弱和渺小，什么尊严？人格？统统都可以沦为笑话。
“啪”，高瓦数的电灯被打开，冰块脸已经两天没有现身了，此时拉开审讯桌前面的椅子坐下，顾小淼感觉背脊开始冒起冷汗。
如果地球还在转动的话，如果外面的世界还在运转的话，如果其他人还生存在这个星球的话，如果时间还流动的话，如果……自己还活着的话，那顾小淼判断冰块脸的确有两天没有提审自己了。
因为这期间关押自己的休息室最上方的那方小窗子好像暗了两次，又亮了两次，那应该是过了两天没错了。
在这里，没有时间，没有尊严，没有人格，整个人仿佛被全世界抛弃，过往所有的一切，父母、朋友、同事、工作、快乐、痛苦、悲伤、哦，还有他，那个叫向元鹰的男人，仿佛彻彻底底从顾小淼的世界里消失了。
一切都成为一个大大的零，变得毫无意义。真实存在的只有极度缺乏睡眠之后的疲惫，这种疲惫有种能够把人折磨至疯的法力，顾小淼感觉自己就站在那道悬崖边上，再往前一步，仿佛就会跌进那法力无边的崩溃漩涡之中，对了，除了疲惫，还有交待问题。
如果说只有拳脚相加才是刑讯逼供的话，那这里的确算得上文明执法，拳脚相加是绝对没有的，一日三餐会准点奉上。
但能被请到这里来的人，哪个不是机关大院里的干部，哪个不是一手能够做着锦绣文章，一手还有指点江山能力的读书人，读书人怕什么？
读书人最怕的是精神的凌迟，尊严的践踏。
无休止的提审询问让人接近崩溃边缘，自己的所有供词都会被反复挑错，然后抓住矛盾的地方继续攻击你，直到把你问到自己抓头扯发，一般成年男性尚且没有招架之力，更何况是顾小淼这种年轻女孩子。
顾小淼其实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来到这个棺材里几天了，但是冰块脸来提审的频率，顾小淼会偷偷在自己心里记上，他实在是太强大了，强大到顾小淼看到他就会两脚发软，背脊冒汗。
“江小姐，现在把A项目经过你手的报批详细过程再讲一遍。”冰块脸不愠不火，慢慢说到。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说过多少次了。”顾小淼低着头，凌乱的马尾耷拉在身后，闷着声音说到：“我知道的A项目就这么多。”
唯一没有说的，是她不是江景泉，而是顾小淼。这些人真的是不看身份证就审问登记的吗？
“再说一遍。”冰块脸已经拉出了笔帽，开始写着什么。
顾小淼仿佛背书般，把每天都会重复的供词又说了一遍。
“啪”，冰块脸把手里的笔往桌子上一摔，“江景泉，你不要以为自己能扛，张处长那边已经交待了，你有什么就要老实交待什么，包括其中你收受了向氏集团多少好处，上面还有什么人指示，你以为你一句不知道就完了么？我们就没办法查了？你要在这里多耗几天多吃几顿这里的饭，可以？这么执拗地和我们作对，倒霉的只有你自己，你以为你一个小小的主科，能扛得动什么？”冰块脸声色俱厉道。
书记员在旁边刷刷刷地写，顾小淼看着冰块脸那张有点扭曲的脸，眼中焦距又有点分散，她想起了昨天带她来的人，在休息室里单独对自己说的话
“江景泉，你还太年轻了，很多事情看不清楚，我比你大十几岁，这行干了十几年，大大小小进来这里的机关关系户见多了，牵牵连连扯出一大堆的有几个出去有善终的？这个事情里面的情况你又真正知道多少，有些人不是你想扯就能扯进来的，还要为自己后路想一想，虽然你是经手，但不过是冰山一角，不要惹外面那些大鱼。”
顾小淼心底一声冷笑，现在看来，谁恶谁善还真是不好定夺。
冰块脸的用意顾小淼再清楚不过，他不过是想从江景泉这颗小草拔出泥地下牵牵连连的大根，官级越大越好，最后盖棺定论是上面的事，但最起码他这办案有功。
而礼仪小姐顾小淼真不知道当初怎么会觉得她就透着一股“善”，她明里暗里都在告诉顾小淼外面山高水深，小女子休得在这里搅浑了一池浊水，出去没有好果子吃，自己扛着这点经办人渎职失职罪名，可能还会有个神仙大佛来保一保她。
顾小淼觉得有些好笑，她是年轻生嫩，但并不傻，他们真是把她当傻子还不如。
被带到这个指定的地点，在指定的时间交待问题，的确起源于A项目出了问题，向氏被违规列入中标名单，并且资金计划指标排名第一，一封举报信早在年前就递到了高层。
A项目是国家重点投资的特大项目，对内能拉动内需、刺激经济、提供就业，好处不一一列举，对外还有一定国防战略意义，多少人盯着看着，高层为这次的违规审批相当震怒，拍板之下就纪检先行。
而江景泉，是省长江茂的女儿。
这些自然都是顾小淼不知道的，她一进到这个棺材里就与世隔绝，只有轮番轰炸式的提审。
“我出去抽根烟。”书记员看看冰块脸的表情，识相地说了一句，冰块脸微微点了下头，狠戾的表情却没有减弱一分。
书记员一出去，冰块脸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说到：“你再把经过好好想想，下午我再来，在这里签名。”说完就把笔录材料和笔递到顾小淼面前，指着一处对顾小淼说。
顾小淼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拿过笔，刚想下笔，却分明看到冰块脸手指的地方有几个字。
“向元鹰让你积极配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