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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郗城转身,对上时汕看向他的视线,冲她浅笑,时汕别过脸,避开了。
多个专柜下的女鞋,几乎数量款式多到数以万计都不夸张。
他却一点不着急,触摸这些精致的女鞋,听侍应员小姐给他偶尔介绍。
给他妻子买,不将就。
从生活日常的皮鞋、凉鞋,再到青Chun的帆布鞋,宴会舞鞋,高跟鞋。
一样挑选一样,自然数量上也不会少。
他太太不愿自己挑,他帮她挑。
一直到视线渐渐在店内远眺,看到一旁专柜的运动鞋,停下了脚步。
五年前。
陈屹年过世以后,因为药研研究成功失败,欠下了一笔不少的钱。
外加陈屹年最后的救治阶段,不但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更别提要还上药研所的钱。
19岁的她和24岁的他,住在苏州陈家老宅相依为命。
渡过了那段算是,相当艰难的生活。
陈屹年过世,让原本很富裕的陈家一下子垮了,慕郗城和陈嘉渔,当时还是学生。
慕郗城眼看就要毕业,所以他不打算再读。
直接用自己的那一份学费,来供嘉渔念书。
于是就这样,原本已经获得哥伦比亚商学院邀请函的慕郗城,放弃了。
人活着,在那么困顿的环境下,相对于陈屹年的死,似乎什么都不再重要。
只要,能活着,坚强的活着,就好。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变卖了陈家苏州宅院当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办法偿还干净。
尤其是,当债主找上门的时候,慕郗城真的是怕吓到嘉渔。
担惊受怕,又要想办法赚钱,如果陈嘉渔的死对他来说是彻底下地狱。
那么,那段生活的开始,就是地狱大门对他们残忍打开的开始。
好在,24岁的他,在校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参与商企间某些合作案,找工作不难。
就算找到工作,原本就不多的工资全都用在还债上,他和嘉渔的生计维持,格外困难。
可不论如何,陈家的宅院绝对不能碰,也不能卖。
这是,慕郗城和嘉渔的坚持。
慕郗城,忙于工作,自然少了对嘉渔的关心。
那时候,从陈家大小姐,到一个很多时候连校食堂的正餐都吃不起的学生。
嘉渔的角色转变,让慕郗城一度对她很愧疚。
可,女孩子完全不在意这些,19岁在经历亲人去世和家世的巨大变故后,迅速成长。
比同龄人,更成熟,更理智。
少女更让人放心,不论是学业,还是各个方面,从没有让慕郗城在担心过一次。
课上成绩优秀,课下女孩子一个人做很多份兼职,放学后,回家后做家务,整理陈家,给慕郗城做饭,将生活打理的井井有条。
她不吃食堂,自己做饭在家里和慕郗城一起吃。
所有的钱能省则省,他们那么疲惫,忙于还钱。
直到一次,学校组织的校外登山活动,慕郗城见女孩儿那双坏了的运动鞋,他取笑她。
没时间陪她买鞋,慕郗城说,“给阿渔钱,阿渔自己去买。”
陈渔摇头,她说,“做兼职刚拿到钱,她可以自己买。”
慕郗城拧眉,不愿意她做兼职,可纠结于当初的生活状况,只能对她说,“下不为例。”
嘉渔,每次都听话的点头。
可永远的都有下一次。
终于,到了那次登山活动,陈渔人回来了,但是扭伤了脚。
原因是:登山没有穿运动鞋。
慕郗城从校车上,将她一直背回家,沉着脸,完全没给她好脸色。
陈渔倒是没有什么大得情绪表现,一直到回家。
他苛责地问了句,“运动鞋坏了,怎么不买新鞋?”
她无所谓地淡漠道,“不就是登山,扭到脚,和鞋没有关系。”
“陈嘉渔,你是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你兼职的钱,没有买鞋,用去哪儿了?”
“花了。”
听她坦然的语气就来气,慕郗城无奈道,“我们家特殊时期,不能乱花钱,你明白吗?”
“明白。”
“那你——”
算了,不想和她生气,陈家大小姐什么时候过过这样的生活,偶尔任性,他不和她计较。
可明白这一点是一回事,要生气是另外一回事。
不再理她,也没给她上药,让她疼着,不然不长记性。
那天中午,慕郗城直接做饭去了。
两个人从小便是如此,起了争执便不说话,所以一般也吵不起来。
沉默的用了晚餐,扶她回卧室,也没和她说话。
一直到,晚上,慕郗城在客厅里将最后几份工作企划案改好,才回到自己的卧室去。
摸黑,伸手不见五指。
慕郗城在晚上不太爱开灯,外加疲惫,只希望躺在牀上,直接睡过去。
这次一样,只是在刚躺下以后,就觉察到了异样。
似乎有什么东西硌在了背脊上。
下意识地,伸手开灯。
室内陷入一片明亮的时候,牀上那摆放整齐的纸盒,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纸盒打开,是一件新买的白衬衣,和一双男士皮鞋。
浅蓝色的卡片,少女笔记娟秀。
郗城哥:
听说你明天就要转正式职员了,你一定比我更需要这些,加油,还有谢谢你,一直都陪着我。
陈嘉渔(亲笔)
24岁的慕郗城,当时看着少女的笔记,一时间难言心中滋味。
酸涩和苦涩的滋味交织在一起,承认她真的长大了,却懂事的让人心疼。
从小在慕家长大,陈叔和嘉渔给他的温暖,胜过他的血亲家人。
错怪她了。
转身出了卧室,到她的房间去。
他见房门虚掩着,直接推门而入。
那样的一幕,足以让慕郗城铭记很久。
幽幽是浅色灯光下,纤瘦的少女,小小的,在灯光下更显得孱弱了。
她在慢慢脱自己的鞋袜,脸上完全苍白。
慕郗城见此,俯下身握着她的脚踝帮她脱。
少女固执,“郗城哥,不要——”
可,当鞋袜脱掉后,少女原本白嫩的脚底几乎满是血泡,那样的伤痕,简直刺痛了慕郗城的眼。
其实,她本就不是什么崴了脚,而是鞋不合适,登山磨了一脚的血泡,走路都走不了。
再看着她脱下的鞋,还是陈屹年在世的时候的那些,自陈家垮了,她从没买过一双鞋。
拮据,节俭的要命,却拿全部的兼职的钱花在了他身上。
“陈嘉渔,你是不是要气死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酸涩的厉害。“再乱花钱,我就不要你了。”
嘉渔却说,“我一个学生,穿什么都无所谓,你要入职当白领,就穿那么随便,不好。”
一句话,让他完全没有办法。
那份兼职的钱加起来不过500块钱,他们却为此争执,相互为对方让来让去。
太拮据。
生活,太困顿。
那一年,一边给她上药,一边看着她脚上的伤,慕郗城内心情绪是复杂的。
他暗下决心,总有一天,他不会让她在跟着他一起受苦。
而,只要是她要得,他竭尽全力,全都满足。
这也是为什么,即便现在的时汕忘记了过去,他依旧耐心异常好的原因。
自小成长的陈家,不论陈屹年和陈嘉渔都给了他太多的温暖,那样的温暖可以让他强撑着,再冷的环境里,都能一直强撑下来。
慕威森旗下的商业街区,鞋品专柜。
修长的指轻触放在一旁的运动鞋,慕郗城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地就挑了一双。
当年没有买给她的,现在全都买给她。
时汕坐在沙发上,已经不明白,慕郗城到底想要干什么。
见他拿了一双运动鞋,解了鞋带给她试,她倒是罕见觉得还不错。
专柜花样的女鞋,她驾驭不了,这鞋到还算不错。
不想再试鞋了,所以时汕说了句,“就要它。”
看着他太太的眼神,慕郗城应声,“好,就它。”
将她脚上的鞋子脱下来,他一边帮她系鞋带,一边说,“就穿着这双走。”
“可,价位是多少?”
慕郗城没有注意价格,他太太问,他就随口问了一声侍应员,“这双运动鞋多少钱?”
“董事长您手里的这双鞋,是3210元。”
三千多一双鞋,时汕还能支付得起。
虽然,她自己是从不会买这么贵的运动鞋的。
但是,时汕万万没想到身边的人,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刚才试过的鞋子,全要。”
她睨了一眼摆了一地的女鞋,看不出具体的数量。
可刚才试过,她大概知道至少有20多双。
现在,她身上只有一张银行卡,里面是有1万多,原本想要还慕郗城的钱用的。
买这么多鞋子,完全是挥霍。
且,奢侈专柜的女鞋品牌,20多双,怕是她的银行卡刷爆了也支付不起。
见他太太脸色变了,慕郗城问了句,“汕汕,怎么了?”
碍于在店内,时汕放低声音对他道,“我不要这么多鞋,一双就好。”
看得透她的心思,慕郗城语调幽然,“试了这么多,就只要一双么?慕太太。”
时汕回头,看着原本整洁的店面,因为他们,变得完全凌乱。
从店长到侍应员被折腾了这么久,只要一双,确实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