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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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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星谊娱乐。

    “这公司怎么这样啊!不是说面试吗,连面都没见我就被刷下来了?”

    走廊里,一个女孩拿着一份履历表格,非常不能相信地对着墙壁低叫。她的旁边是一扇音体室大门,木门上方一小块玻璃窗,里面正好映出一个艺考面试的场面。而女孩叫完以后就踮起脚尖瞪大眼睛,非常渴望地扒着窗户往里面看。

    里面正在进行她本来要参加的面试,而招考方刚刚把她拒之门外,理由是她学历不够,不符合星谊要人的标准。

    既然不符合标准,干嘛还要她过来啊?从小小窄窄玻璃窗看进去,里面有一位长发女生正在一排考官面前婀娜起舞,一旁还有几个年轻男女,据说都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门外的女孩踮着脚尖巴巴看着,几乎就要望穿木门,变身星星眼小飞侠飞进门去。

    那是一种非常渴望的表情,眼神里满是憧憬,一种着迷,一种沉醉。

    “这位姑娘,你这是……”

    那时的简绍,恰巧从走廊里走来。他从远及近地看到了这个画面,被女孩眼睛里入神的渴盼所吸引,停在了她面前。

    看着这样的一个女孩,简绍心里有一种莫名想探究的情绪。他又叫了一声,可结果对方连看都没看他……太专注,根本就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那时的简绍只是一个小小助理,还刚刚从打杂的职位升上来,就负责这场招考面试的后勤工作。他本应该进门送资料,可门被堵着,一个女孩壁虎一样贴在门上,还就要流出口水,实在让人不忍直视。而他想要安安静静进门,貌似,还是最好就耐心在门前等着。

    “没有我演得好啊……为什么不让我进?”

    女孩一边偷看一边非常不能理解地咕哝,嘟着嘴,一双大而闪亮的眼睛里满是哀怨。简绍就站在她旁边,而她又满含期盼地往门内望了一眼,不死心一般,最后还是无奈地,收回视线。

    “唉……”她在叹气,一抬脚,直接撞进简绍怀里。

    “哎呦!”一声,简绍对这个女孩选择性无视的这双大眼睛,有点无奈。

    “哎哎哎?……”简绍一抬胳膊,很顺手地扶稳对方被撞的身子。女孩显然是吓了一跳,还没抬头就去捂脚,猫着身子踉跄后退两步,好像是高跟鞋崴了一下。简绍觉得以对方这撞过来的力道,他一个大男人没被撞得后退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足可见得这女孩刚刚迈开那步时是怀着怎样悲怆的心情,怎样愤慨的决心。

    他有点想笑,正准备说些什么安慰她一下,谁知道那女孩一抬头,再往他手里拿的文件瞥了一眼,忽然就像看见亲人似地拉着他的手说:“他们也不让你进吗?唉!这个星谊忒特么坑人了,你这外形条件多好啊!”

    简绍有些反应不过来,忽然看见她手里拿着的简历,才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居然把他当做被招考的男艺人了……有这么会想象的吗?简绍继续无奈,再仔细看看她的脸,猛然想起这个女孩是谁了。

    说起来还有点对不起她,因为那个把她简历从一堆表格中筛选出来,不让她进考试现场的,就是他简绍这个后勤负责人。

    简历照片上的她还有些婴儿肥,不怎么整齐的发型看起来稍显稚嫩,用一些人的眼光看来,还是有点土里土气的。而她毕业的那所学校令简绍比较在意,因为教室里有一位资深考官曾和那所学校毕业的人有些过节,还曾经义愤填膺地评价:那就是全国最水最烂的一所艺校,这里面毕业的人都没前途,我绝对不会收!

    所以虽然初试入选了,最后面试前,简绍还是把这份简历抽了出来。他觉得这样的女孩在那位考官面前百分百不会被通过,其他考官更会跟风倒,来面试就是浪费时间,没准还会被奚落一番打击了自信,何必呢?

    而且,以这女孩的履历而言,也确实没有什么竞争力。

    他本来对这事没太在意,可没想到,今天她还是来了。简绍估计是负责通知的那边出了岔子,才让这女孩很不能接受地出现在此,也让他在这个时候,看到了这么期艾又期盼的小眼神。

    “你没事吧?”看样子女孩不常穿高跟鞋,也不知道扭到没有。简绍正准备帮她一把,谁知那女孩显然就是个崴脚崴惯了的,蹲地上好歹揉了揉,就又摇摇晃晃站起来了。

    “我跟你说啊……”刚一站起,还没稳当,她就神秘兮兮扶上他的手臂。她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忽然这么来了一句:“我看啊,这个星谊就要倒闭了!”

    简绍一愣,女孩向左右看了两眼,想来觉得说人坏话的地点不够安全,于是二话不说把他一拉,直奔走廊拐角而去。简绍被人拉着颇有点不知该扮演什么样的角色,难得地纠结了会儿,就这么被当成同病相怜的同道中人了。

    走廊拐角,可以听到楼下一阵阵十分混乱的拆东西声。女孩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面色有些凝重,就得出了个这样的结论:“你看,感觉这楼里的好多人都在收拾东西卷包走人呢。那边教室里考试的几个,全都不怎么样,考官还一个劲儿地在那点头。你说星谊这公司不是要倒闭还是什么,放着你这个长得帅的不让进去,我这个演技高的不让进去,它是不是故意的,不想要好了?”

    “而且这楼里叮叮咣咣敲得人心涣散,这是要拆楼吧?”

    “……”

    “说话啊你……是不是太受打击了?别灰心啊,肯定不是你的问题!”

    “……”

    只有一句话让她说对了,确实是要拆楼,大家卷铺盖走人。

    可那是因为星谊要扩大规模与影响,经高层决定,要新建办公大楼,而且还是原地拆除重建。这么个重大的计划在外面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新设计的高科技酷炫大楼屡登各种报道头条,这姑娘来面试,居然不知道?

    而且,她还试图安慰他……

    他看起来也和教室里面试的男生们一样,像个靠脸吃饭的男艺人吗?

    简绍又想到她刚刚那种口水都快流出来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赶紧抓住机会问:“你很想进去面试表现一下?”

    “我?那当然是啊……”女孩说到这里难掩忧虑,不知怎地好像就泄了气,皱着眉头垂着脑袋咕哝:“本来还挺高兴初试通过了,谁想真正该施展的时候连个机会都不给。我还以为终于可以挣到钱了呢,唉……”

    “看来我还是老老实实跑剧组吧,先从群众演员干起,走一步算一步吧唉……”

    “可是钱筹不到怎么办……”

    越说声音越小,似乎心里还在盘算着什么。简绍听到了最后一句,于是问:“你很缺钱?”

    在这个城市里谁都缺钱,可是看这女孩刚刚那痴迷的表情,也不像是个对钱太感兴趣的主儿。可是女孩很是忧虑地点点头,说:“等钱治病啊。”

    “谁病了?不是你吧?”

    “我妈妈,乳腺癌。”

    简绍了解了,本来想说些什么安慰她一下,再看看能怎么帮帮她,结果这女孩叹了口气,再一抬眼,不知怎么就哭了。

    “我都准备好了,呜呜……”顷刻间就有泪珠从她眼角滑落,不过是抽泣两声,就已经酝酿成灾,继而一发不可收拾,变成了霹雳暴雨倾盆而下:

    “呜呜,我都准备好了,如果今天考官要我表演哭戏,我就想我妈妈,一想我立马就哭出来了……”

    她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哭起来梨花带雨,鼻夹发红,整个人都散着一种我见犹怜的幽怨。简绍怎么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他在这行刚刚摸出一点门道,虽然见的人不少,但像这种看来没什么心眼却让人无法拒绝的,真是没怎么接触。正在纠结间那女孩忽然就不哭了,抬起头,眼睛里有千万种情绪,看着他,似是低诉,似是自语:

    “所以,我是多么希望,有一个可以展示自己的机会。哪怕被骂、被笑话、被刁难都没有关系,我一定可以打动考官的!”

    简绍心中一动,看着那女孩的眼睛,看她那眼底明明灭灭写着的不甘、焦虑、与一种用心解读,就可以让人沉迷的东西。他忽然发现这女孩如果真的进去面试了,不仅可以打动考官的心,也可以打动自己的心。

    可那女孩看到简绍微愣的神情,顷刻间就收起了会诉衷肠眼神。她似乎有点不太好意思,身子站直了,扬起下巴,向他颔一颔首,然后抬眉灿烂一笑。

    “怎么样,我刚刚演得好吗?”

    她问,那样明媚而率真的眼睛里泪水还没有褪下。但是有一种自信与飞扬的靓丽让她看起来如此美丽,几乎和落入走廊的光线,融为了一体。

    原来她刚刚只是在演戏……简绍有些无奈,但后来理解了。

    他后来理解到,所谓演员,是真的可以抓住别人的一颗心,让那个人跟着她一起或笑或泪,伤感或是欢腾。

    只要是内心深处真实的表达,都可以被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