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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八章 东陵大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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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毓卿赶到青岛时,被捉住的赌客,已经被安娜拾掇的不成人形,口供自然也拿到了手。

    她这两年,于复辟的事,已经不放在心上,最关注的,是自己的儿子宝慈。由于孩子到了狗也嫌的岁数,虽然老实,但是她也格外在意。再一条,便是防着丈夫再去偷腥,于情治的事,并不十分上心。是以这两年来,山东失踪人口大为减少,报人也觉得,自己的春天似乎来了。

    被认为改信佛教,一心向善的十格格,此时目光里,却流露着浓郁的杀意。口供连看几遍,重重朝桌上一拍

    “偷坟掘墓,欺人太甚!额驸,这事不能算完!我不管你有多为难,也得替我,和我的同族讨一个公道回来!大不了,就打他一仗,宗室基金的钱,也足够打这场仗,再不够,就把我自己名下的产业都押上。总之,我要出气!”

    根据口供显示,这三个男子,隶属于正府编练的边防军其中一部,在去年年底,该师移防马伸桥,随即就以剿匪为名,封锁了遵化县东陵数十里交通通信,又以运输补给为名征调大车。等到车辆征调完成,该支部队由北洋劲旅化身为发丘中郎将。

    东陵原本设有护陵大臣官署,还驻有旗兵。但是连朝廷都已经不在,象征意义的官署加上军队,自然失去了作用。正府固然不发粮饷,宗室亲贵,也不会给这些人开拨专门的经费,全靠少量田地生存。

    少量的田地,显然养活不了这些官员,农夫也不会承担护卫皇陵这么重要的任务。随着当地形势恶化,有土匪向东陵一带流窜,不仅官员逃走,旗兵也已经逃散一空。一些留下来的老人,并不阻挠挖掘,反倒充当向导,只求能在挖掘之后,分些财物。

    借助专业工兵爆破,挖掘过程顺利无比,曾经的金城汤池,成功挡住了盗墓贼和土匪,却抵挡不住全副武装的士兵。除了慈喜的定东陵,高宗裕陵也被盗挖,所得财物,足有几十只大木箱,用了三十挂马车,才运转完毕。

    这三名赌客,都是参与挖掘的士兵,在转移财物时,各自卷了些小物件在身上,随即就逃之夭夭。在津门,他们把一些财宝换成了现金,接着便到传说中富人的天堂山东来过好日子。青岛百乐门的名字,是在部队里就听过的,既然发了财,就想来过过八国联军瘾,不想自己一头撞进了死路。

    毓卿控制着山东的情报机构,却未能对盗墓事件有所察觉,既懊恼,又很有些自责,恨恨道:“这……这是我自己做的不够好。我不配当这个情报官!自己祖坟被人挖了,我却什么都不知道!我该死!边防军!我跟你们没完!”

    赵冠侯拉住她的手“格格,你先别见气,这事也不能怪你。我们这两年,工作重点在南不在北,这是我下的命令,要说责任,也是我负。没想到,我们在扶桑组织人闹事,在国内,却有人也在闹事。这件事,当然不会这么算了,敢组织兵马盗墓,我不会饶了他!这份口供,我会送到报社去,由舆论谴责,随后,我会以督军团名义,向正府正式提出申诉,要求正府严肃处理此事。如果他做不到,就别怪我山东出手,替他清理门户。冯玉璋谋求延长任期,府院之间矛盾极深,这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不过,这事不能急,他们三个不会是惟一的逃兵,我想,再收集些证据,多找几个逃兵,事情会查的更清楚。另外,这事很有些可疑,这种大规模盗墓,到底是该师私自行事,还是背后有人授意,其目的又是什么?这也必须查个清楚。”

    毓卿见丈夫没顾念北洋一脉,答应出头,脸色好看了几分“查,必须得查!要是查不清楚,就让我们的海军,把船停到大沽口,调兵攻京城!”

    电波在空中传播,山东、河北两省的警查,开始了大规模的活动。这些警查里担任干部的,不是鲁军退伍兵,就是赵冠侯当初培训的那批部下。乃至于北方各省的警查头目,事实上都和赵冠侯有渊源。随着昔日主将一声令下,针对黑市珠宝、古董交易的调查开始了。

    这种调查,肯定瞒不住上层的耳目,很快段芝泉那里,就已经收到消息。金帝虽然逊位,但是在京城里,旗人还是有些力量,一部分旗人已经开始联络,前往东陵观看现场。在京里帮着孟思远拍电影的承振,有了几年海外游历的经历,眼界大为开阔,首先提出,这事得请洋人。

    他的电影公司很有些名气,于洋人中,也交了些朋友。在东交民巷内,组织了一个特别记者团,由几国报社记者组成,乘车直奔遵化。

    段芝泉的脸,阴沉的一如外面的天气,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虽然屋子里放着冰,电风扇在努力的制造噪音,但是段芝泉的汗水,始终就没减少过。

    “铁珊,怕什么来什么,事情还是发作了。当时逃兵一共有二十几个,咱们抓回来的不到一半,另外一半,只怕早晚都要落到山东手里。我现在只能尽量压这件事,可是你也知道,津门警查厅的侯兴,那是赵冠侯铁杆。在山东会战的时候,他敢和扶桑人顶牛,就算是我把手令拍在他眼前,只怕他也不认可。这件事,压不了多长时间。”

    徐又铮的表情,反倒是比段芝泉轻松。一支香烟点燃了一半,脸上波澜不惊,胸有成竹。“芝翁,扶桑的贷款,是时候该签字了。西园寺公望阁下,对那只翡翠西瓜很满意,我们给的抵押品,足够他们贷款两千万元。再加上答应他们的条件,总数五千万的贷款,不成问题。”

    “我现在说的不是贷款……”

    “我知道您说的是什么,可是,那根本就不算个事!一群丧家之犬,又能闹出什么风波?负责挖掘的只是边防军一支部队,跟我们扯不上什么关系。只要我们保住孙金魁,他就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大不了,就来个抵死不认,把事情推到之前在遵化的土匪头上,谁又能把你我如何?”

    “这……山东一旦知道这事,十格格那里恐怕就先过不去,她闹起来,我们这种推诿的办法,怕是过不了关。”

    “所以我才说,要抓紧时间把贷款办妥。那把九龙宝剑,我送给了孙新远,他很喜欢。还有那几箱财宝,足够他的开拔费。孙新远这几年经略西北,号称西北五省联军司令。虽然这话里水分很大,但是西北那穷乡僻壤,确实敌不住他手下的精兵,各路山头都要买他的帐。只要他点头,三四个师的部队,完全不成问题。再加上我们手里的十二个师,还用的着担心山东么?”

    段芝泉摇摇头“这绝对不行!扶桑人给我们贷款,目的就是让我们和山东打一仗,不管输赢,都是扶桑人占便宜。这种生意不能做,我贷款的目的是维持部队,统一南北,不是和山东火并。这次湖南内战,罗重轩决定和正府合作驱鲁,谭延凯想要驱罗,正是我们借机出兵,进驻湖南,收复两湖、接下来打进西南六省的好时机。如果和山东在这个时候开战,不管胜负,都将两败俱伤,对于西南的统一,都是个巨大影响。铁珊,这次我不能支持你的看法。”

    “芝翁,就像我之前跟您说过的,一个省一个省打下去,实在太浪费时间了。中国那么大,逐个省份争夺,旷日持久,糜费粮饷。只要我们打出一两个漂亮仗,就足以让各省督军胆战心惊,举手来降,比打仗更省力气。用我们的部队打南军那些杂牌武装,等于牛刀杀鸡,只有鲁军,才算是堪可一战的对手。”

    “那也不能现在开战,这件事,没得商量。”段芝泉斩钉截铁道:“扶桑那里,就当我卖了一批古董给西园寺公望和扶桑那些财阀银行家。他们不是喜欢中国的老物件么,我这次一发处理给他们,大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公平合理。后续贷款,我可以答应,但是不能以向山东作战为前提。我与赵冠侯的恩怨,总归是自己人的事,不能让扶桑人得利。只要打赢了南方,大势在我,山东再强,也不可能以一省而敌全国。我到时候以大势相压,不怕他不低头。对山东,务必保证以和平方式解决!”

    段芝泉又转了两圈,才下了决断“东陵的盖子,估计是压不住了。只能把一切问题,都推到土匪头上。命令孙金魁,严查自己的部下,不管谁藏了什么东西,近期都不允许出手。组织部队,准备在河北实施大规模剿匪,再和曹三傻子那打个招呼,希望和第三师联合组织剿匪工作。放个交情给他,他和赵冠侯是结拜弟兄,让他去关说一下,现在以大局为重,不能自起冲突。未来……我会把孙金魁那个师,派到湖南打先锋,就别让他们回来了。”

    徐又铮并没有阻挠段芝泉的意见,脸上依旧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因已经种下,果就逃不掉,不是想躲就躲得开的,该来的总会来,怕也没有办法。皖系和鲁系的斗争,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因果,逃不掉。天无二日,山无二虎,一个中国,容不下两支强军,自己必然要和姓赵的,见个高下才是。

    孙金魁师对东陵破坏的很严重,事后虽然做了些掩盖的工作,但并不是很用心,只要用心寻找,不难看出端倪。宗室和记者们,没用多少力气,就发现了被炸开的金刚墙。哭天抢地的宗室亲贵,哀号着祖宗死后,仍然不得安宁。兴奋的泰西记者,将一蓬蓬药粉化作白烟,拍下一张又一张照片。

    带头的罗德里,对于这些宗室或是前金,并没有多少好感,但是能拍到这种丑闻,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战果。阿尔比昂在泰西战争中虽然成为赢家,但是自身损失也极大。想要继续在东方发挥影响,第一固然是要扶植代理人,第二也是不能让中国形成一家独大,乃至南北一统的局面。

    从当初孙帝象成功获得两万支步枪,到后来对南军的支持,阿尔比昂的用意,始终在于形成两强分立局面,以便自己左右鱼利。

    南北和议达成,对于阿尔比昂实际非常不利。好在最后的发展,证明了两方都对和平缺乏诚意,阿尔比昂依旧可以维持自己的影响。但是这两年的太平,已经让阿尔比昂感受到压力。中国庞大的体量,决定了其惊人的回复能力。在山东带动下,共合经济及工商业的发展势头,已经让阿尔比昂人有所忌惮。

    在这次湖南冲突中,阿尔比昂有意为南军提供了部分便利,也是希望于将水搅混,限制中国发展的速度。可是比起东陵事件,湖南冲突又显得微不足道。

    敏锐的嗅觉,让罗德里认定,这次的盗陵事件,只要自己运筹得当,不但可以让共合局势变的更为恶劣,阿尔比昂的影响,也将大为提高。

    “奴才无能,不能守护祖宗陵寝,奴才该死!老天啊,开开眼吧,落几个雷下来,劈死那些偷坟掘墓的贼子!”耄耋老人,跪在地上,用力的磕头大哭,年纪略轻一些的宗室则面色阴沉如铁,有几个人,找上了承振。

    “振大爷,优待宗室条款里,冠帅可是保人,这事,他怎么说?”

    “几位,听我一句,我妹夫那对这事绝对不会不管。可是现在话说回来,咱就算想要找罪魁祸首算帐,这罪魁在哪了?这事是谁办的,是您知道,还是我知道?总不能随便找个人来,就说是他办的吧。这事要办,但不能急办,总得缓缓图之……”

    “别缓了!典守者不能辞其咎!不管是谁的责任,找歪鼻子讲理准没错。我们这就回京,先递折子进宫,跟皇上还有瑾太妃说明,接着,咱就找内阁说理去!内阁不管,咱就找大总统,再不行,就去东交民巷,请各国洋人出面,这天下我就不信,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罗德里满意的看着一干宗室,心内暗自为自己的谋划而得意。他点头道:“阿尔比昂帝国,在金帝逊位诏书上,也是担保势力之一,绝对不会允许这种公开破坏皇帝陵寝事件在一个法制国家发生。各位放心,我国一定会对此事追查到底,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姑息养奸!”

    扶桑公使馆内,日置益望着眼前年轻的书记官问道:“人,已经安排好了?”

    “阁下放心,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进行的非常顺利。现在,他应该已经和目标开始接触了。接下来,就看目标是否像传说中那样,铁面无私,顽固不化。”

    日置益冷冷一笑“我跟目标打过交道,对他的为人十分了解,正如你总结的一样,他是个耿直忠诚,但又缺少变通的人。在原则问题上,他绝对不会妥协。我们的国家经历了这么久的骚乱,共合却利用这段时间休养生息,这对于帝国显然是极为不利的。如果真的让他们统一,那帝国将变的非常危险。就利用这次机会,让他们把从帝国手里偷走的一切,都还回来!未来,注定属于我们!赵冠侯……这次,我要你为山东的战争,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