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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书衡心中都有些郁郁。董音倒是第一时间来安慰她,可惜效果甚微,听她指天骂地痛批坏心分子,也无法解恨。并非真的被吓到了,而是活了两辈子第一次遭遇这种事忽然有点消化不良。袁夫人很快得知了消息,恨的牙根直痒的她动用了全部力量去清查。曾经书衡差点被竹签子伤到,她就果断行动命人检查更换整个国公府所有的帘子。遑论危险系数这么高的这一次。
遗憾的是这件事的结果并不那么令人满意。放毒蝇簟的人很快就找到了,就是国舅马那边一个爱喝酒拿大“不得志”的刁奴。他表示只是看不惯书衡,你个小女娃娃不过仗着老子有几分能耐,长得又好些,那全天下的人都该捧着你?这仇富心理真是恶心。再逼问,又知道了他曾到义庄掏钱换酒结果被打出去的事情。
----所以气不顺就借机谋害?
虽然表面说得通,但书衡直觉问题没那么简单。这件事不仅仅因着她,还可能牵连着袁夫人和国公爷。如今定国公府生意兴隆财源广进,隐隐有独大之势,若是商业上的对头施压,那也很有可能。更不用说还有袁国公,他连续几件大事办下来,得罪的人可真不少,政敌的警告或者报复?或者其实是要冲着国舅爷?
这个刁奴很快自杀了。虽然他死的很有骨气“老子堂堂一条汉子怎么能受你们这些伪君子摆布?”但书衡还是难以释怀----可事情的线索就这么断了。幕后到底有没有人,若是有,那会是谁,这些都不得而知。
看她笑口难开,终日葳蕤,袁夫人寻再多的耍货过来都没有用,终于有些急了。末了,国公爷叹道:“衡儿不如出去走走散散吧,换个地方也换个心情。宋婆婆说了多次,请你到庄子上,这是个机会。正好夏天到了。那里又凉快。”
于是,初夏头上,书衡带着一车行礼,袁夫人的一车叮嘱,并蜜糖蜜桔两个丫鬟,来到了京郊的牛尾庄。
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榴花无人看,黄鸟寂寞唱。院落深闭门,户户急蚕桑。
书衡撩开车帘往外看,只见到一顷顷麦浪阳光下闪光,碧绿柔滑,绸缎般,一浪接着一浪。还有一对对的白蝶在绿浪上翩跹,忽而比翼好似十分亲昵,倏尔又远远分开,倒像小两口吵了架。不知名的鸟儿叫声连连,那极细嫩极婉转的定是今年刚出生的雏儿。油菜花开的金灿灿,小麦花是淡淡的娇嫩的黄。萝卜花的颜色是白的,那花瓣边缘却透着很鬼魅的紫。原来那么朴实的蔬菜也有如此风情的时候。
田埂上偶尔还有极温顺的黄牛慢慢悠悠的晃荡着步子走过,驯良的眼睛,粗壮的身躯,有种难以言喻的萌。等到清脆响亮的柳笛声从远方飘来的时候,书衡微微闭上了眼睛,内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待看到炊烟袅袅而起,闻道农家饭扑鼻浓香的时候,书衡的雀跃已经溢于言表。宋婆婆的孙子是个生的壮实小伙子,浓眉大眼,他被奶奶指派过来接人,老早骑着驴等在了庄子口。帘子撩开,探头的是蜜桔,这丫头甜甜笑道:“小哥哥,那就有劳你了!”那后生脸一红低了头不说话,竟是直接调转了驴头,开始引路了。
少年这么羞涩倒是引得车上书衡不由自主哈哈笑。
蜜糖蜜桔同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小姐终于正常了!
宋婆婆穿着酱色布袄,袖子卷到腕上,外面套了铁锈红的比甲,下着褐色粗布裹脚裤,花白的头发用了一方蓝手帕裹了,还是一如既往地精神矍铄。远远的望到书衡车架,眼角脸上的皱纹便随笑容绽开。
“我刚炖了母鸡,烧了腊肉,就等小姐来呢。”
蜜糖笑道:“我们不爱这个。婆婆送的豆角窝瓜笋尖之萝卜干都顶好吃。”蜜桔悄悄拧她:“你个憨货,就晓得吃,国公和夫人怎么叮嘱我们的?”
宋婆婆道:“有有有,都备着呢。刚撸的槐花榆钱,裹了棒子面蒸窝窝头,做馅盒子,保证你们都喜欢。我的水萝卜也腌好了,就等你们呢。”
“那得谢谢婆婆了。”
马车太大,进不去小道。车帘撩开,宋婆婆又撩起衣襟擦擦手,亲自把书衡抱下来,粗糙的大手轻轻摸她的脸蛋:“又俊了,个头也长高了。今天多吃两碗饭。”
书衡抱住宋婆婆的脖子对脸猛亲一口:“我想婆婆了!”
“能被县主亲,我这老脸也风光一回。”宋婆婆笑的欢喜,抱着书衡在前走。蜜糖蜜桔收拾了行李,依次放到宋玉柱的驴背上。宋玉柱默默的安置东西,别说拿眼瞧了连头都没敢抬一下,惹得蜜糖蜜桔掩了口咯咯笑个不停。书衡不得不使眼色给她们:人家腼腆孩子,你们别太过分!
“婆婆,我还是自己走吧。您别累着。”书衡目测离宋婆婆家还有段距离。
宋婆婆笑着把她搂的更紧了些:“没事。这路上又是土又是泥,你这小鞋子,上是锦下是缎,还绣着金线,弄脏了可惜。再说,你这点子重量算什么,我现在还能抗一捆柴呢,一点不输年轻人。”
书衡笑道:“婆婆威武!现在我爹爹都抱不动我了呢。”
宋婆婆笑的愈发起劲:“国公爷那手就不是干活的手。现在他可好些了?每年春夏总要犯病,真真让人揪心。”
“已经好多了。病中日子短好些,便是咳嗽也不像以前那么磨人了。就是还容易走困,有时候只能睡一两个更次。”
“哎,这孩子,那是心血亏损太狠了。我总劝他放松些,可他就是操心的命。”宋婆婆说这话是满满的心疼,她又拍拍书衡的小肉肩膀笑道:“小姐倒是有福气。天庭秀阔,鼻线隆挺,这是享福的命。”
书衡笑道:“借婆婆吉言。我倒要分点福气给爹爹,让他身子康健些才好。”
“小姐孝顺。”
宋婆婆是庄子上的殷实人家。五间大瓦房,庭院阔大。门前种着桃李树,还安置着鸡笼牛棚,水门汀上安置着一个大石磨盘,磨盘上还有些玉米粒,旁边卧着一头灰不溜秋的毛驴。水门汀前土地里还栽着两排子桑树。牛棚和鸡笼却都空着。牛自然下地了,那鸡呢?书衡受宠若惊,她指指空空的竹皮笼子:“婆婆,你不是把鸡都杀给我吃了吧?”
宋婆婆笑的止不住:“哪里,白天放养,这个时候正多草虫果子,省了粮食,晚上就主动回笼了。全杀了?那十几只鸡子,小姐便是大肚弥勒佛也吃不了呀。牛一样,吊在南山坡上,栓哥儿在那里看着呢。”
-----其实弥勒佛是出家人根本不吃鸡。书衡心里默默吐了个槽,问出自己的疑惑:“牛要人带,它不能自己回家吗?”
鸡都能回牛也能啊。虽说有成语叫蠢笨如牛,但牛的智商在禽兽中其实还挺可以。难道牛太大只了,这珍贵的财产丢了心疼?其实也不会,每个庄子有多少牛谁家有牛都有统计,发生盗窃案的可能不大。
“咱家的牛聪明,能自个儿回来。原来不用管的,但现在有狼。”宋婆婆语气轻松,口吻轻快:“人多了它不敢来,把牛扔在山上不管,它就会冒险了。一般情况下,这畜生也不招惹牲口,但这会儿母狼带崽呢,抓不到吃的就胆子大了。过一阵子就好了。”
进的院内,偌大的院落打扫的干干净净,门口支着扫帚溜墙根放着梯子锄头铁锹等物。屋檐下还吊着几串红辣椒几大吊蒜。黄狗见有人来,象征性的汪汪叫了两声,便摇着尾巴亲昵的凑了过来。一个年轻媳妇就站在堂屋那里,荆钗布裙,双手放在腹前微微搓着,好似有点紧张。书衡猜她是宋婆婆的儿媳便称她嫂嫂。她加紧了肩膀倒像更紧张了。宋婆婆让她去准备水,她才哎哎的答应着去了。
“媳妇没见过世面,让人笑话咯。”
话虽如此说,但书衡能从她语气中听出她对这个媳妇颇为满意,应该属于不善言辞但很勤快能做的那一类。书衡便道:“婆婆说笑了,大嫂子一看就是忠厚老练的。”
宋婆婆把书衡放下来,绕到后方,领进东侧一间屋子:“这是你爹爹以前住的地方。”
书衡认真看去,发现这里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床一凳,一个沙漏,两座大架,材料花色也具是普通,莫说没有一丝富贵气象,便是一个赏玩的东西都没有,完全想象不到有个豪门公子生活在这里的情形。
“咱家国公爷性子安静,平日里不大说话,身子弱也不大动,长得又太好了些,所以总不大出门。若非满满的书,满满的笔,会让人觉得养了个女孩子。他看了一屋子的书,整理了几筐子的文章。你的祖父,老公爷除了送些补品日用过来,也净送书了。”宋婆婆好似陷入了回忆:“你爹爹有时候整日坐着不晓得在琢磨什么。我想他早点睡,就偷偷减掉他的灯油。他要是不看书不摆棋子就会写字。我让他歇歇,他说写字就是歇息了。你说写字怎么会是休息呢?”
“可能是心里太乱了,写着写着就能平静下来吧。”书衡猜测道。
“哎,也是。那时候老夫人念着出家,老公爷又病着,叔嫂都跟虎狼一样,能不乱嘛。”宋婆婆爱怜的摸着书衡的头:“妞妞有福呢,好日子都给你赶上了。”
书衡心里微酸,一时说不出话。
“你爹爹有时候还会到地里看看呢。他说瞧着那些庄稼,拔节,扬花,吐穗,心里就踏实。他怎么说来着哎对,平和。享受平和。”宋婆婆正讲着,忽然啪的拍掌:“哎呀,你瞧我这絮叨的!老婆子嘴碎,忘了先叫你歇歇,走走走,媳妇儿热好水,你洗洗手洗洗脸,咱们先吃饭。”
书衡心中陡然升出一股暖意,好似喝了杯热蜜茶那般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