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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来收拾的婢女打开房门,惊叫一声口吐绿色胆汁吓死当场。屋内张浩抱着一段臂骨昏睡,地上躺着断臂人胸口依旧起伏,血流了满地,指骨零散地泡在血浆中……
鲁阳县出了一个吃人的县令,消息不胫而走,谣言四起,传闻中新县令酷爱吃豆蔻年华的女子和未满月的男婴,于是,只要是谁家有女孩或是有人生了男婴,统统送到其他县城。
消息传到张浩耳中,颇为不以为然,暗骂一群愚民。蝇杀骨保障他的安危,他曾经将院内欧阳逊半腐烂的尸首挖出想替代蝇杀骨来满足他怪诞的口味,奈何引不起他的任何兴趣。
渐渐地,所有蝇杀骨少了臂膀,胸膛肚皮纷纷凹陷下去。张浩形容憔悴,时常头晕目眩,吃食再多腹胀如鼓却得不到满足,终于在鲁阳县上任5个月后因为全身麻痹瘫痪在床,蝇杀骨都已被他啃食完,骨骸随意丢弃在厨房。
桐希叟找到鲁阳县正值深秋,鲁阳县内秋风扫落叶已难见人家,一片荒凉。他找到一神色慌张的妇人打听张浩所在,妇人惊恐异常,哆嗦半饷才告知他近半年来发生的事情。只听桐希叟一声叹:“晚矣晚矣。”唏嘘不已。
推开卧室房门,桐希叟来到张浩床前,见他面色红润皮肤光洁,腹大如足月孕妇,却浑身颤抖大嘴怒张,眼珠子胡乱颤动看不清来人。
“你没有听老朽的话,在老朽剔骨期间进去了山洞,是也不是?” 桐希叟问。
张浩“啊啊”叫着,依稀可以听见他在说:“俺不放心,就趁着送骸骨进去的时候做了记号,半月后进去过一次,却什么也没瞧见。”
桐希叟叹息:“你这浑人哪里知道,这是老朽养指路火的洞窟,你没有做好防备随意乱闯跑进了最里头的养蛆洞,虫王误将虫卵种入你口中吞咽了下去。这指路火习性奇特,成虫爱食腐尸,幼虫却只吃骨床血肉,且养蛆洞内常年维持活人体温,低了高了蛆虫都活不了,指路火又最是怕酸。于是乎,这幼虫孵化出来在你肠胃呆不下去又不能逃到外界,只能爬在你的喉间勾着你去啃食蝇杀骨。如今,幼虫已快化为成虫。哎,幸好老朽发现虫王不在时日产卵,这才想起你,及时来收回蛆虫,万一真叫化了成虫就不限于体温,指路火从你嘴中脱出必将为祸世间啊。”
张浩双目含泪,啊啊叫着:“老神仙俺错了,快救救俺吧。”
桐希叟连连摇头:“晚矣晚矣,已然太晚。蛆虫吃喝拉撒都在你腹内,拉出的粪便你已食用半年,你早就不能算作人了。老朽此来只为拯救苍生,你……老朽无能为力。”
冯家双的故事说完了,老鬼却意犹未尽:“冯小子,照桐希叟说来,这张浩不能算作人了,那他又是什么东西?”
冯家双抿嘴而笑:“没有任何资料谈及这个了。刚才我说的这些是剔骨匠手札中关于指路火最为详尽的一则事例,其他只是谈及其名而不见其形。”
冯家双低头见魂息香已燃烧到了头,阿华还没有回来,于是对着虚空大声叫唤:“阿华,还没有找到出口吗?”
没有回音。
“跑哪里去了真是,最后一根香我原还打算留着呢。”暗骂着将第二根香点燃,背后的老鬼突然撞了他一下。
“冯小子,你看到什么吗?”
“恩?”冯家双感觉到老鬼紧张的背脊,也被吊起了神经:“什么?”
老鬼推挤着倒退,逼着冯家双往反方向踏出几步。从怀里抄出家伙……
“……刚才你点香的时候,我好想看到一道红影从面前闪过。”老鬼戒备着:“这里除了指路火还有东西。”
冯家双也抽出剔骨刀警惕,一边予以否决:“不可能,就我所知指路火排他性很强,地盘里不会有其他生物。”
老鬼反问:“那你告诉我,在这个鬼地方指路火吃什么?”
一句话问到重点,冯家双解释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要生存就要有食物。所以我让阿华去找出口,这里肯定有它们出去捕食的通道。但是,在指路火的活动范围,绝不可能有生物在活动。”
“……我清醒得很没眼花,一定有东西!”老鬼十分确定地摆开了架势。
仿佛在验证老鬼的话,冯家双居然也听到了淅淅簌簌的移动声响,轻微却密集地逼近他们。
“见鬼了,不管是什么老鬼你先应付,我要保证香不熄灭。”
老鬼将冯家双掩护住,魂息香灭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你们干嘛?”出现在迷雾中的居然是出去探路的阿华,迷惑地看着神经紧张的老鬼。
冯家双从后头探出脑袋,打招呼:“哟,阿华你回来了,找到出口了吗?”一把推开老鬼,反手一指:“别理他,疑神疑鬼的说什么红影,你全身上下哪有红色,难道他长了透视眼能看见你内裤不成。”
然后又注意到阿华两手空空:“你的香呢?”
阿华说:“烧完了,我走得远了些没注意。结果指路火也没有攻击我。”
摩挲胡渣:“这么说指路火经过刚才的骚动已经平息下来了,也对,它们本来就不吃骨床,被逼急了才会乱咬一气……所以香给你用根本就是浪费!!!!!!啊?????”
冯家双迅速抓狂。
阿华急忙转移话题:“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那个,老鬼也没有说错,有一些指路火的确是红色,那个,会不会……”
“你懂个屁,魂息香有市无价,我太祖爷爷那里传下来的唯一的三根啊,就这么被你白白废掉……等等,你说红色的指路火?”冯家双注意到阿华话语中的疑点。
阿华点头:“没错,除了四处飞舞的绿色指路火,我们头顶上还盘踞这一下红色指路火,个头比绿色的大。刚进来的时候没注意,有一些红色的光点在闪烁,但是很快被绿色指路火淹没。摸样很像蜂房里的蜂后和工蜂,不过,这些绿色指路火似乎是红色指路火的食物。”
冯家双眉头紧皱,喃喃自语:“指路火自相残杀?红色的指路火吗,极有可能就是王。”
“老鬼、阿华,你们说什么情况下昆虫会同族相残?”
老鬼立刻接上:“繁殖!蜘蛛、螳螂在繁殖前都会吃掉雄性补充营养。”
阿华:“可是这样的习性对我们找出路没有帮助,我刚才绕了一大圈,这应该是个洞窟,大小在三个足球场,洞壁上密密麻麻趴着指路火,我没有看到出口。”
冯家双没有回答阿华,对老鬼说:“除了繁殖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在食物短缺的情况下先保障强壮的个体存活,那昆虫之间就会自相残杀。老鬼,我的想法或者错了,这里的指路火长期被封闭在这里,习惯了蚕食同类为生,它们不需要出去猎食。”
老鬼脸色阴沉:“这么说,这里压根没有出口……”
三人都沉默了。
“从我们遭遇再联系我刚才说的故事,或许能有一线生机。”冯家双突然说道。
老鬼挑眉:“怎么说?”
“记得故事中桐希叟要往张浩身上淋酸醋吗,我们进来指路火的洞窟之前的确经过一段满是酸液的通道,如果这不仅仅是为了防备盗墓贼,而是为了防止指路火逃出去而设下的呢,将整个洞窟环绕使我们以为是鬼打墙。你再看看我们三个人,除了你身上被咬伤得厉害,我和阿华都还算完好,为什么?因为我们之前在身上淋过酸液。”
“很有说服力,继续。”老鬼眼睛一亮。
“再假设,红色的指路火大量捕食同类是为了繁殖,那么这里肯定有养蛆洞。而故事中桐希叟提到,幼虫是吃骨床的,生存环境正好是人体体温,但是幼虫的生活环境指路火却不喜欢,所以只有当繁殖的时候才会去养蛆洞。这样想来,除了酸液通道,养蛆洞也是禁锢指路火的地方。”
老鬼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能够找到养蛆洞,就有希望能找到出口!”
“如果酸液通道连接着入口,那么养蛆洞就连接着出口,这不是很容易想到?”
老鬼猛击手掌:“就算那里不是出口,起码不会被指路火袭击,我们也有充裕的时间找出口!”
“呵呵,不错。接下来还是拜托阿华了。”冯家双拍拍阿华肩膀:“哪里是红色指路火聚集的地方?带我们去。”
一步步果真如冯家双料想的一样顺利,真的就有一处趴着无数红色指路火,在岩壁上密密麻麻离地五丈高,斜坡陡峭了些却可以攀爬。
“阿华,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指路火对你无害,你却是个养蛆的极佳温床。”冯家双一边用魂息香驱散指路火,一边叮嘱。
“恩,我准备了好东西。”阿华镇定地从背包里拿出一个超大水壶,里面的水早就喝光了阿华却没舍得扔掉。
他打开水壶将里头微黄的液体浇在身上,并且小心涂抹全身。一闻味儿就知道是甬道内的酸液,居然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装了这么多。
“早知道指路火怕酸液,我用这个防身也省得为你那一支香心疼老半天。”阿华调侃。
冯家双乐了:“我爱死了你这有备无患的娘娘腔个性。来来,为了防止哪个瞎了眼了指路火把我当骨床产卵,也给我洒一点。”
两人脱光了衣服开始洗酸澡……
老鬼手拿熏香郁卒地看着他们,眼瞅着他的保命熏香只能支持十来分钟。
洗完澡,三人用所剩无几的布条将口鼻封结实了,他们没有忘记,故事中倒霉的张浩就是被虫王产卵在嘴里才送的命。
魂息香驱赶的指路火如过境蝗虫飞腾起来,即使看不见,冯家双也能凭声音知道这个等着产卵的群体有多么庞大。
“哈哈,果然通道是被指路火堵住了,你们看,在这里。”阿华踩着岩壁趴在洞口将冯家双和老鬼拉上来。
冯家双看了一眼,犯了难:“这么小的洞,我们三个大男人怎么进去?”原来连接指路火与养蛆洞的通道只有10岁孩童可以通行的大小。
“我来吧,你们帮我处理挖下来的石块。”老鬼知道最等不起的就是他了,于是当仁不让地操起了家伙,皱眉瞥了一眼只剩五厘米都不到的魂息香,手脚麻利地开始挖洞。
阿华找好支点用后背顶住老鬼方便他作业,冯家双则迅速清理石块,有功夫的人力气用不尽,顺带还帮着老鬼凿岩壁。
“老鬼小心,还有指路火!”阿华眼尖,瞥见爬满岩壁的红色指路火对他们这群不速之客震动翅膀开合着大白牙,老鬼一只手已经探到洞内,警告没有作用,指路火为了保护地盘飞起来直扑老鬼。
“呜!”阿华不及多想伸手将老鬼面目挡住,挨了指路火的利齿几口。有酸液护驾,指路火恼怒地不敢上前,绕着他俩飞舞。
“老鬼,咬着熏香!”冯家双及时提醒,老鬼壮士断臂扯下遮面布,将魂息香咬在口中,抹去阿华保护他时脸上沾上的酸液,*辣的疼。
老鬼汗如雨下,每前进一步都晃动嘴里的熏香驱赶指路火,阿华不敢离他太远,紧随其后充当老鬼的眼睛。
呼吸急促吹起的风加快了熏香的燃烧速度,才五分钟,世界上仅存的一根魂息香就烧完了。老鬼松开嘴,侧目看向冯家双。
冯家双顾不上心疼,对阿华说:“快到了,你就用手驱赶指路火吧。老鬼加快进程,已经能看到前面的洞窟了。”
老鬼喘着粗气点头,抹去满脸汗水,继续叮叮当当挖掘。阿华看到指路火就伸手到老鬼身前替他赶走指路火。
如此又辛苦了十来分钟,三人终于挖通了洞穴,踏上了平地。洞穴的另一头直接连接地面,地势比指路火的洞窟高了不少。
“老鬼,你休息一下吧,我和阿华去探路。”扶着老鬼坐下,老家伙体力耗尽连话都说不出来,点点头喝水补充□。
冯家双架起矿灯,这里果然就是养蛆洞,热得跟大夏天似地,也没有指路火阻碍视线。地面湿滑了些却平整能够行走。
“家双,我们怎么找出口?”阿华问。
冯家双笑笑:“别开玩笑了,好不容易到了这儿,总得见识下指路火幼虫再说,我一定要把手札上缺失的部分补上。”
“冯小子,把尸犬带上,能给你们帮上忙。”后头的老鬼拍了尸犬的屁股,尸犬听话地跟上来。
冯家双点头。
待走出处一段路,冯家双低声说道:“这老东西不知道安的什么心,硬是要淌这趟浑水。”
阿华奇怪地问:“我也觉得不对劲,老鬼倒出了宝贝不急着返回地上反而跟着我们。一路上经历了这么多艰险他连一句打退堂鼓的话都没提过。”
“呵呵,现在可以说了,你灌这么多酸液究竟想干嘛。”冯家双将矿灯冲着地面打,地面上黑色污垢越发地多了。
阿华讪讪道:“吃过一次亏总要汲取教训,我没你功夫好,有酸液傍身万一老鬼再动了邪念我也不至于无法招架。”
冯家双低笑:“原来你不是个烂好人,起码是个有心眼的烂好人。哎,我有预感,我马上就能钓到大鱼……喝!”
冯家双猛然拽着阿华倒退几步。
“怎么了?”阿华紧张起来。
“见鬼了,难道我也眼花了……”冯家双暗骂。“我也看到红影了。”
阿华问:“会不会是来产卵的指路火。”
冯家双额头一窜冷汗滴下来:“你傻了吗,指路火我和老鬼能看见吗!闪开!”一把将阿华推开,冯家双一转身胸口出现三道细长血痕。
“家双,在那里!”阿华指向冯家双右侧,那里,无数红色小点闪烁着向他们靠近。
“不是指路火,尸犬在指路火的洞窟里一点异常没有,现在……”冯家双抽出弯刃的剔骨刀,指指呲牙低吼,焦躁不安的尸犬。
说话间,又是三道红影向冯家双扑去,冯家双翻腕钩出两道冷光,红影一切为二。侧腰处小臂长的剔骨刀斜插入地,将第三道红影钉在地上。那些虎视眈眈的红色光点紧张地晃动起来。
“老鼠吗?”被钉在剔骨刀上的红色生物有着细小的身体,暗红的皮毛和亮红的眼睛恶狠狠瞪着冯家双,夹杂着痛苦。
“家双,它们都盯着你。”阿华在后头注意着这些红色老鼠的目光方向。
“又是骨床无害?”冯家双冷笑一声,又割掉两只不知死活老鼠的脑袋。
“未必!”阿华把冯家双拉回来,离得远些。果然这群老鼠目光中的警惕少了些:“前面大概是它们的地盘,不让我们过去。”
“好奇心能杀死猫,我倒真要过去看看。阿华,有带老鼠药吗?”
“……有一罐杀虫喷雾,不知道管用吗?”将绿色的小瓶雷达喷雾递到冯家双手里。
冯家双抖着嘴唇说:“你果然什么都带,但是,刚才驱散指路火干嘛不拿出用?”
阿华一拍脑门:“对啊,苍蝇对付起来比老鼠对路……刚才太紧张忘记了。”
冯家双咬牙切齿:“如果不是看在你比魂息香值钱,我现在立刻掐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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