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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龙略带不满的瞄了董甲一眼。
当着矮人咱别说短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嫡出儿子是个什么模样?别说魂印测试,他现在就算能当个最普通的正常人就已经烧高香了,你这不是打我李家的脸吗?
他自然不知李江流魂印早聚,已是个洗髓武者,腹议不已下,轻咳一声,说道:“董先生,之前我便说过,我那逆子因闯了祸,所以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厅外突然响起了“呼呼”的风声。
众人都是一愣,立马顺着声音望去。
就见无遮笼内,李江流不断前后撞击,将挂在半空中,正厅前院之上的无遮笼冲击的左右乱晃。
此时的无遮笼就像是一个钟摆,频率极快的大幅度摇摆,让它和木杆的连接处因此开始松动。
“少爷发疯啦!又发疯啦!”几个看守他的戒律堂执事,先是目瞪口呆,随后连声大呼。
“江流,你要做什么!”李若龙抢出厅外,皱眉喝道。
李江流不答,再次狠命撞击了几下无遮笼……“咔吧”因为惯性的原因,无遮笼飞离了粗大的木杆。
“呼!”
如同流星坠地,下一刻,无遮笼“啪嚓”一下落入了正厅内!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李江流探出两只手臂,分别握住两条比他手腕还粗,由稀有矿石打造的笼骨。
“吱嘎、吱嘎!”
让人牙酸的声音响起,两根笼骨应声而断,竟然被他直接徒手掰开!
“江流……”李若龙被这幕震惊到无法言语,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心中的傻儿子,不明白他那身躯里怎会爆发出如此强悍的力量。
要知道,武者成为灵者后,肉身力量会有一定的退化,如果不借助灵术,是无法同武者在力量上抗衡的,但就算是武者,李若龙也从来没见过,能徒手掰断自己用心打造的无遮笼的人,更何况这还是为囚禁灵者而经过特殊加固的笼子?!
甚至从某种角度来说,李江流现在表现出的肉体力量,等于一个用灵术提升力量的灵者!这怎能叫他不震惊?
不光是他,两位穹灵书院的教习也有些发蒙,心想这李家怪胎怎么这样多,前一个将酒当水喝,对元气有着超强的控制力,这个也极为变态,直接将比铁石还要坚硬的无遮笼掰成了麻花。
像是对自己的狼狈出场很是不满意,满脸尘土,满身鞭伤的李江流“越狱”后并未说话,先是转身出了正厅,随后整理了一下仪容,将手背在身后,极为装比得瑟的慢悠悠重新走进,向两位教习和李若龙微微鞠躬道:“我思来想去,还是参加测试的好。”
月色狡黠,偷下人间,溜入正厅,照亮了李江流的脸。
正厅内已点起了蜡烛,将此处映的忽明忽暗,像极了李若龙此时的心情。
本来,李斯清不但天赋一般,还大为失态的表现,让他心中蒙了一层阴影,随后这层阴影被李天晓以无厘头的方式揭开,然后阳光灿烂,李家后继有人,前途大好,结果就在这节骨眼上,一朵更大的乌云又跳了出来,直接将他这倒霉的爹又推入了阴霾之中。
他心中那朵乌云自然是眼下站在灵沙盘前的李江流。
因为某种原因,他对于这个嫡子一直抱有歉意,可他除了是个父亲,还有一个身份——李家家主。
从大局考虑,难免要为了避免丢脸,而不让李江流参加测试,以避免闹出李家未来继承人无法凝聚魂印的笑话来。
结果,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将烟消云散,顺利解决这一难题时,“难题”自己却跳了出来,还表示要测试魂印。
他感觉头要炸了……
能有整整一刻钟,李江流面对灵沙盘没有任何动作,便如发呆一般。
众人以为他是真的呆了。
董甲也早已反应过来,之前那句话真的有些不合时宜,像这样一位傻病刚好的少爷,不要说凝聚魂印,恐怕连什么是元气都还没有体会吧?否则又怎会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呆立当场?
一会说什么也要为此像李家的家主说声抱歉,他也同时对眼前的李江流产生了恶感。
既然不懂如何使用灵沙盘,那便退下去,又何必装模作样的站在这里?
但他对此也无奈的很,按照规矩,只要对方站在灵沙盘前,并且结果未出,那便需要考官继续等待。
这源于人族对魂印测试的重视。
开元四大种族中,以人族实力最强,但也以人族最弱。
最强指的是人族因庞大的人口基础,从而量变到质变,形成了强悍的军队,至强的灵者。
而最弱,便是因为人族产生的灵者数量和他庞大的人口数量比,实在是太少了,数百个人族,才会出现一个武者,而上百个武者中,也许一个能成为灵者的也没有……所以,说灵者几万里挑一,实在不为过。
正是因为灵者难得,人族诸国才会对魂印测试如此重视,不放过任何一个具有灵者潜力的苗子。
而且,与人族的天生大敌魔族相比,人族的这个短板凸显的更为明显。
魔族是天生的战士,他们力量等级的晋升,依赖的不是功法,也不是元气,他们只需要通过不断的战斗,就能让自己的身体得到蜕变,每一次蜕变都能让自身获得更为强大的力量。
这让人族诸国的统治者们很有危机感,将寻觅、培养灵者当成了延续人族命脉的头顶大事!
……
……
其实不光董甲他们,就连站在场中的李江流也有些茫然。
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凝聚魂印吗?
自己胸口有万卷书的印记,魂印早结。
测试天赋潜力吗?
按照常识,只有窍门全开的武者,才能催动灵沙进行潜力的测试,而自己还有地窍和天窍两窍未开,很明显的,就算灵沙被自己催动形成了某种图形,也不会代表自己真正的潜力。
那自己来干嘛?他的脑海反复在想这句话。
他知道自己不是为了意气之争,更不是为了要向众人证明自己不是个傻子。
终于,他在反复的自我质疑中,想到了那个王座上的男人,和那个男人说的几句话——
“在你拥有足够实力之前,你不能在魂印测试时崭露太多头角,更不能去穹灵书院。”
“那里是整个开元大陆天才的汇集地,他们会以此知道你的名字,从而找到你。”
“所有的问题,便都是你还太弱了。”
他曾对这些话表示认可,并也曾因为这句话将自己关入无遮笼里。
他曾像只鸵鸟一般,觉得自己故意进入无遮笼是为了准备今天的测试,并且以为参加测试只是让李若龙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废物,从而保住继承人的位置罢了。
原来这都是假的……是自己再骗自己……
他从来都不是这个世界的李江流,他一直还是以前自己。
他以前从来没有对任何事产生过畏惧,来到这个世界也是一样。
何必躲避?何必畏惧?
你们要控制我的生死?你们要摆弄我的命运?那便来好了!
我,李江流,会用拳头,给所有人一个答案,让你们知道,曾经暴走族的传奇到底是不是好惹的!
他从来都是一个冷静的人。他从来都是一个热血的人。
他有时可以愤怒的为兄弟两肋插刀。他有时可以冷漠看着敌人慢慢死去。
他多数时对这世界充满善意。他偶尔对一切都充满了恶意。
他大体算个好人。他大体算个坏人。
当无数股彼此矛盾的性格情绪混合在一起,他就成了上敢拳打玉帝,下敢脚踏阎王的犟驴。
是的,一头犟驴。
此时这头犟驴元气磅礴而出,化一把大锤狠狠击打在了灵沙盘上!
“干!”他怒喝一声。
……
……
李若龙傻了,董甲愣了,左贤不喝了。
李若龙不明白自己这个傻儿子体内何时有了元气。
董甲不清楚这人的元气中怎会有如此强的杀气。
左贤什么都没想,他只是觉得今天很热闹。
但瞬间后,刚才还怀着不同情绪的三个人突然同时站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他们又同时惊呼。
就在刚才,李江流体内的元气与灵沙盘接触的刹那,盘中的灵沙便如烈火烹油,一下子沸腾起来!灵沙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没有任何规则的四处滚动,时而匍匐安静,时而旋转飞腾,把不大的灵沙盘折腾的天翻地覆。
无数的“沙沙”声响起,排列于灵沙盘两侧的数百繁复花纹,以可见的速度一一点亮,和月光遥相呼应,慢慢浮起,组成了一组更为晦涩难懂的符号,将灵沙笼罩在内。
“不好,这是灵沙盘要崩裂的前兆!”左贤轻声呼道,可连自己在内,其余二人都是动也未动,直接被这震撼的一幕钉在了地上。
“呼!”是风声。
“哗!”是雨声。
然后是自然界所有的声音!这些声音相继交织到一起,宛如整个世界都在鸣唱!
这股奇怪的声音只出现了一瞬,便被灵沙与晦涩符号极度密集的撞击声湮灭。
于是一切安静下来,黑色沙盘片片碎裂。
灵沙变得炽目耀眼,转瞬飞散,在天空留下少许痕迹,看上去便如点点星光。
……
……
今夜注定无眠。
已是深夜,董甲却毫无困意,他不停在宽大舒适的房间里来回踱步,不时烦躁的甩着手臂,最后实在失去了耐心,拍着厚实的霖香木桌案,尽力压低声音吼道:“别喝了,你倒是说句话呀,院里让咱们来这边测试魂印,结果测试来测试去,咱们竟然把灵沙盘给弄没了,这回去可怎么交代?就算把我卖了我都赔不起呀!”
左贤一笑,好整以暇的倒了杯酒,打趣道:“董教习身为灵将,有什么赔不起的,大不了去聚福阁接几个委托任务,四处翻翻别人墓里的陪葬,三年内,怎么也能凑出个灵沙盘。”
董甲眼睛一瞪,本来想要发火,结果话到嘴边却憋了回去,“你说的轻巧,就算凑够了钱,可那灵沙盘还能说买就买着?行了,你也别逗我了,赶快想个主意,实在不行,你去求求你老师。”
“我脸皮可没那么厚。”左贤摇头晃脑一阵,最后看董甲实在是急了,才好笑的说道:“灵沙盘没了又怎样?一,谁弄没了谁赔,而灵沙盘不是我们弄没的。二,我们虽没了灵沙盘,但找到了两个符合书院标准的学生,院长只会对此进行褒奖,万不会怪罪。”
“等等!”董甲不明所以的问道,“你说两个学生?那小胖子是一个,其他那个是谁?”
左贤笑了笑,没说话。
董甲霍然起身,张大了嘴巴说道:“你说的另一个学生,不会是……”
“就是他。”
“他?你说那个李江流?这怎么行!他连测试结果都没有,咱们都不知道他是否凝聚了魂印!”
“怎么没有结果?那我问你,盘中灵沙因何而动?因何而没?”
“这……这只能说明他元气凝练度很高,甚至极为罕见的让整盘灵沙都因他而动,但这不能代表他有资格进入咱们书院,你可知道,在武者这个阶段,元气凝练程度高低并不能就代表他未来在灵者之路上会取得什么成就。”
“哦?你觉得他元气凝练度高到什么程度?”
“这我怎么知道,灵沙盘都没了,连个图形都没有。”
“你看,你连他高到什么程度都不知道,那只能说明……他的元气凝练程度超乎我们所有的已知,而咱们无法知道他魂印凝聚的图形,从另一个角度去看,他那个魂印图形之复杂,也许让灵沙也无法形成出来,他的身上一切都是未知的,这便等于一切都是可能的。”
“笑话,你难道想说他的潜力无限大?”
“我也不知道,但咱们应该试试。”
“怎么试?院长是不会接受这个理由的。”
“我有办法,别忘了,书院可有个特殊的地方……那里,有个特殊的群体。”
“啊哈,这倒是个办法,不过,你确定这样合适,是不是对他有些残忍?你可知,他根本没有可能融入那个群体,也可能因此无法获得任何成长。”
“我会将详情告诉他,至于他去不去,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好半天后,董甲叹了口气,“左贤,你做这事是为了什么?”
“为了看热闹。”左贤将唇边酒放在一旁,满怀期待的眨了眨眼睛。
几根一人多高的蜡烛,将书房照映的亮如白昼。李若龙端坐正中,看着李江流沉默不语。
好半天后,他带着复杂的眼神,缓缓说道:“你真的很像一个人。”
李江流抬了抬头。
李若龙又重复了一次,随后带着颤音说道。
“像你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