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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康四年二月十四,擒仙之日。
护民军光复汴梁不到二年,被金狗洗劫一空的汴梁城逼近了百万规模的人口。不管是来汴梁经商的生意人,还是进汴梁谋生的工人,甚至好多走投无路的人也来到了汴梁。这座曾经冠绝全球的城市,正恢复自己繁荣甲天下的地位。
各种牙行重新开在了金水河边。各种各样的江湖艺人也在汴梁城里找酒馆茶楼驻地表演,实在找不到的,就在金水河边的天桥底下进行露天表演。
天桥底下有五家相扑馆。最有名的一家相扑馆,馆主绰号“扳倒山”,可以说是摔遍汴梁无敌手。他的绰号人尽皆知,真名反而无人知晓。
靖康四年二月十四,辰时将至。
料峭的春寒刺人肌骨,就连干苦力的工人也要穿长袖长裤,扳倒山却敞胸露怀地坐在自家的相扑馆门口,根本不在乎扑到身上的寒风。
相扑馆内,两个胖大的女子正在台上较技。她们互相撕扯衣服,全都衣不蔽体。
台下人声鼎沸,花了几个大钱进来观看相扑的多是底层汉子,他们个个鼓掌欢呼,也不知是在为相扑喝彩,还是为胖大女子们露出来的肥肉喝彩。
一群开封府的衙役直闯过来。数十名衙役,前面几个都是熟人,但后面的却是生客。
扳倒山眼睛一眯,立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满是横肉的脸上立即堆上了笑意。
“王捕头,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相扑馆来了?来看女子相扑,还是来抓什么人?我这相扑馆生意火爆,每天人来人往,保不住会有贼子混进来呀。王捕头只要一句话,我绝对替你封住场子,保管让你抓到想抓的人。”
王捕头冷着脸子说道,“扳倒山,你不用再装了。我今天就是来抓你的。”
扳倒山一愣,脸上笑意更盛。“王捕头又和我这腌臜货开玩笑呢。”
王捕头说,“谁和你开玩笑?对了,我是该叫你扳倒山呢,还是叫你跤仙呢?”
扳倒山登时脸色大变。他突然揪起身后的椅子就朝王捕头砸了过来。
王捕头想不到这混蛋一句话不说就动手,闪躲不及,登时被椅子砸翻在地。王捕头躺在地上骂道,“你敢杀官拒捕,那就格杀勿论。”
扳倒山一声唿哨。相扑行里冲出十几个弟子。扳倒山向眼前的衙役们一指,“小的们,咱们的事犯了。随我干掉这些衙役,回无忧洞逍遥去。”
扳倒山身形虽然胖大,动作极为敏捷。他扑进衙役群里,手拧脚绊,转眼间就摔翻了七八名衙役。
突然夺的一声,一支弩箭钉进了扳倒山的胸口。
扳倒山的身子一下子定住了。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胸口的弩箭,又看了看那些面生的衙役,至少配了七八张弩弓,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来抓他的根本不是衙役,而是护民军的精锐。
扳倒山一死,外加几个悍猛的弟子也被射死,其他弟子顿时再无反抗的勇气,直接举手投降了。
这时相扑馆里已经知晓了外面发生的事。观看相扑的闲汉们纷纷涌出来,却被喝令让开。
衙役们冲进相扑馆。
台上两名胖大女子正在整理衣衫。一名衙役大声喝道,“母夜叉,胖修罗,你们这两个拐卖小孩的女拐子,你们的事犯了。”
两名胖大女子脸色一变,却没有投降的意思。直接滚到了相扑台的另一边,撞开帐子就往外跑。
天桥下人多,只要混进人群,就有逃跑的可能。然而,迎接她们的是两支射伤大腿的弩箭。
靖康四年二月十四,已时。
大相国寺内香火鼎盛。在院落的空地上表演幻术的十几个班子,正使出各自压箱底的绝技,吸引着香客的注意。
其中最轰动的当然是号称鬼仙的郝真子。他最擅长在光天化日下,让丈二高的妖魔在烟气中冉冉现身。
不过那是他最拿手的幻术,基本上都是在黄昏时分才表演。如今还是上午时分,表演幻术的是他的三个徒弟。正在表演八仙过海,三星伴月的手法幻术。
几个都的护民军突然冲进了相国寺,把表演幻术的十几个班子统统围了起来。随后进来的则是几十个也作江湖艺人打扮的暗情司人员。他们一边清场,让无关人等走开,一边大声喝道,“鬼仙郝真子,魔女方小真,不露相陈九面,你们这三个鬼樊楼的余孽,今天一个也别想逃掉。”
方小真和陈九面倒很识相,她们一看来抓捕他们的,不只是护民军,还有同样的江湖人士,立即很痛快地束手就擒。
郝真子却不愿这么投降。他想试试自己能不能逃出去。只见郝真子一声长笑,嘴里吐出一道长长的黑烟。
不等黑烟散去,郝真子就朝着天空抛了一条长绳。说也奇怪,那长绳就像挂在了天上似的,摇摇晃晃的就是不落下来。
郝真子揪着长绳三下五除二就爬了上去。
下面弩箭齐发,好几支都射到了他身上。他还在往上爬。
可惜这么精彩的“上天梯”依然没能让郝真子逃出生天。他以为自己的毒烟催眠了所有人,却没想到尚未挤出人群,就被一个笑嘻嘻的老头领着两个年轻人给堵住了。
“郝真子,今天有我柳戏法在,你这碗牢饭可是吃定了。”
郝真子咬着牙说,“原来你是护民军的人。”
柳戏法嘿嘿笑道,“不错。我和两个儿子都是暗情司的编外人员。我们就是知不惯你这类用幻术充当仙术蛊惑人心的左道之徒。所以,你今天认栽吧。”
靖康四年二月十四,午时。
汴梁三大酒楼之一的杨楼大厅里,说书艺人陈铁嘴正在口若悬河地讲述张宪指挥的竹芦渡之战。
护民军崛起以来,几乎全天下的说书艺人几乎都在讲述他们抗金的故事。因为金人的入侵给宋人带来了极重的耻辱感。全天下的百姓都喜欢听抗金的故事。
当然了,在说书艺人嘴里,打仗要么是两将单挑,要么就是邪阵妖法。
陈铁嘴喝了一口水,把响木一拍,朗声说道,“那完颜宗翰却是长白老妖的徒弟,擅会喷云吐雾,驱使邪灵。他在竹芦渡口摆下了十面绝户阵,誓要将四万护民健儿斩杀干净。可是张副帅乃金身罗汉转世,专门下凡辅佐岳帅的,早看穿了完颜宗翰的这个大阵。欲破此阵,须一勇士以身为祭。于是大马杓郭进挺身而出,”
聂万金提着长刀走了进来。他用刀指着陈铁嘴,“嘴仙,跟我去开封府说书去吧。”
陈铁嘴惊讶地说,“这位将军何许人也?为何要抓我?我只是一介卖嘴为生的说书艺人,如果话中得罪了张副帅,小的情愿自割舌头。”
聂万金哈哈大笑。“不愧是鬼樊楼的嘴仙。死到临头,还在卖弄嘴舌。我来抓你,不是因为你说书,是因为你属于鬼樊楼的上层人员。跟我走吧,还有一线生机。拒捕当场格杀。”
陈铁嘴呵呵笑道,“一线生机?这话只有骗三岁小孩子。你可知我手下有多少人命?嘿嘿,恐怕不比你这个战场悍将手下的人命少。还是自我了断吧。”
陈铁嘴突然不再说话,嘴里流出了鲜血。原来这老小子自知罪孽深重,竟然嚼舌自尽了。
靖康四年二月十四,未时。
杨再兴领着二十名亲兵走进了金凤楼,这是汴梁最有名的青楼。楼中头牌乃是号称月仙子的凤姑娘。
凤姑娘琴棋书画无所不精,赌搏猜拳无有不能。来金凤楼不到一年,已经坐稳了花魁的交椅。
等闲客人,要出十两银子,才能和风姑娘喝一杯茶,谈一会儿天。
想让凤姑娘陪睡,那可是天价。据说要白银五万两,外加明珠一双。所以凤姑娘此时还是个清倌人。
护民军的辖区内,豪商云集,大贾如云。出得起这个价格的多得是,但豪商们特别善于审时度势。如今护民军和金人连年交战,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
虽然岳飞不像赵家那些人歧视商人。商人只需交完应得的税,就可以尽情享受自己的财富。但商人们却不敢真的奢靡过头。
他们早就听说了,岳飞李八少极讨厌那些只顾自己享受却不管同胞死活的豪强世家。
如果他们敢用五万两银子买凤姑娘的初夜,估计岳飞李八少就要连夜研究提高豪富世家的税收了。
不过凤姑娘也早早地放出话来:若是天下最有名的抗金英雄愿意做她的入幕之宾,她可以分文不收。
许多自诩抗金英雄的护民军将领有几个也来过金凤楼。
耶律木哥那个大酒鬼,第一个来应征凤姑娘的入幕之宾。凤姑娘笑着对他说,“耶律将军杀敌虽多,还不是我心中的那一位。”
意思就是说他不够格。
耶律木哥搔着自己的光头,颇有点尴尬。不过凤姑娘送了他十坛好酒,他直接一手搂五坛,出了金凤楼。一路上不断狂笑,“有了这样的好酒,谁还需要什么姑娘?”
听闻耶律木哥吃了瘪,萧山也来碰碰运气。结果萧山也只得了十坛好酒。罗延庆进去,得了十五坛好酒。焦文通进去。凤姑娘和他聊了将近一个时辰,送了他五十坛好酒。
焦文通出来后一直对人说,“那个美若天仙的凤姑娘告诉俺老焦,我只和她心中的抗金英雄差了一点点。我就不明白了,谁还能比俺老焦强呢?我很怀疑,凤姑娘是把心思放在了岳帅身上。”
不过凤姑娘在金凤楼里快一年了,也没等到岳飞像宋徽宗一样微服私访,反而等来了一身戎装的杨再兴。
杨再兴刚刚走进凤姑娘香气四溢的房间,凤姑娘立即笑盈盈地迎了上来。“杨将军大驾光临,小女子真是幸运。”
杨再兴噫了一声,“莫非凤姑娘在金凤楼等了一年的那个人就是杨某吗?”
凤姑娘秋波如水,流连在杨再兴的脸上。“除了杨将军,谁还称得上是天下最有名的抗金英雄呢?”
杨再兴放声大笑,笑完之后突然声音转冷。“凤姑娘,你这几个月来,用不同的送酒方式让我们护民军的一些将领起了争竞之心。如今你又推许我为天下最有名的抗金英雄,那么你置岳帅于何地呢?”
凤姑娘笑颜如花。“岳帅是王,杨将军则是大帅之才。”
杨再兴摇了摇头,“凤姑娘,你果然不愧为鬼樊楼的妓仙,事到如今,你还在试图唤醒我的野心。太可惜了。如果你幡然醒悟,我也许能饶你一命。”
凤姑娘的脸上依然笑盈盈的,她不但没有害怕,反而直接躺在了床上。突然床翻了一个面,床上的凤姑娘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下大出杨再兴的意料。他本以为凤姑娘躺床上是在诱惑自己。没想到人家是要逃跑。
杨再兴当即对楼下的二十名亲兵喊道,“守住金凤楼出口,一个人都不许放走。“
但是这一次,杨再兴真的失手了。不只是凤姑娘不见了,和她竞争花魁的另外两个头牌,外加金凤楼的老鸨,全都不见了影子。
靖康四年二月十四,正是岳飞制定的大举擒仙之日。这一天,护民军出动了二万人,化整为零,跟随熟悉地形的衙役还有暗情司人员,对汴梁市面上的一众无忧仙进行了毁灭性的打击。这些在汴梁嚣张了百余年的无忧仙们终于迎来了他们的末日。太阳落山时,行动结束。一共擒获了近五千无忧仙。大多数无忧仙基本都是束手就擒的,少数悍勇之辈进行了反抗,也多被格杀于市面之上。
号称汴梁武仙的王玉龙领着一班徒弟为了逃脱,在市面上乱杀行人,试图把局面搞乱再逃脱。这小子功夫极高,杀了无辜路人数十名,搞得市面大乱。后来还是韩常拍马赶到,用大枪挑了他,方才镇住局面。
反抗者全部被当场格杀。除了有极少数见机较快的无忧仙像凤姑娘一样侥幸逃脱,基本上被一网打尽了。
逃入汴梁地下的无忧仙们也没有庆幸太久,因为太阳落山后,另一支护民军同样化整为零,进入了散布汴梁的数百个地洞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