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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在秋鹿庄的时候宁溪就跑不掉,更别说在这个城门有守卫,夜里有宵禁的云海城了,逃走只是迫不得已之下的最后一条路,宁溪想先探探宁文好的口风,当初他既然能不顾唐雪琴的反对把她接过来,这次应该也能护得自己的周全。
对,这事一定是唐雪琴自己自作主张,把宁文好瞒在了鼓里。
第二日趁人不注意,宁溪悄悄问宁文好:“二叔,我听说二婶最近正在为我相看亲事?”
宁文好点头:“没错。”
宁溪心中一凉:“可我年纪还小呢!才十三。”
“不小了,城里的姑娘都是这个年纪开始说亲的,当初也是你二婶说你年纪不小了,早点接到城里好说亲,才让我去接你的。”
“那您可知道二婶给我说的是哪一家?”
“那家人你也知道,就是城东做瓷器生意的孙家,他们家世代从商,家底丰厚得很,你嫁进去肯定不会吃苦的。”
“那您可知道,那孙家的儿子……”
宁文好打断她的话;“那孙家的儿子虽然身子有些不妥,但人家毕竟家大业大,身边也都有丫鬟伺候着,用不着你辛苦照顾,你一嫁过去就是当少奶奶的,将来生了儿子也是孙家唯一的孙子,是要继承孙家的家业的,往后都是享福的命。”
宁溪心中凉透,却不露声色,只低着头应道:“二叔说的是。”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地掐进肉里却也不知道疼。
这个家是呆不下去了,一定要尽快想到法子逃出去。
晚上宁文好想起这事,便跟唐雪琴提了一句:“你说那孙家的儿子身子不好,究竟是哪儿不好啊?”
唐雪琴炮仗似的,一点就炸了:“哪儿不好?不过就是自小娇养惯了,身子骨弱了点儿罢了,怎么就不好了?宁文好,你不会是以为我要害你女儿吧?”
宁文好嘟囔道:“不过就是随嘴提这么一句。”
“我说宁文好,你不要忘了,当初你只不过是我们客栈一个打杂的小伙计,要不是我爹看重你,你能有今天,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嫁你一个在乡下成过亲的,我够委屈了我。当年我爹把这家客栈交到你手上的时候,在云海城也是数得出名号的,如今呢,都沦落成什么样了?难得孙家能看上咱们家,只盼往后孙家能帮扶咱们一把,咱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一点。”
“其实现在客栈的生意也好了不少,宁溪也算能帮得上忙,她年纪也还小,要不先缓两年?”
“好?现在这样叫做好?你看看咱们家,一件像样的东西都没有,我多久没做过新衣裳了?出去做客连一件拿得出手的首饰都没有,还有,咱们童童过两年就要上学了,你就不想给他找个好点的书院?好的书院没钱能进得去吗?你就算不为我着想,总也要为童童的将来着想吧!”唐雪琴边说边抹泪。
“好了好了,我又没说什么,反正你说了算。”宁文好头疼地说。
“对了,你怎么会突然间说起这个?”
“没事,就随口问问。”
“该不会那丫头知道这事的吧?”
“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知道了又怎样。”
唐雪琴匆匆披衣起来:“不行,我得去看看。”
宁溪的小屋很快就喧闹起来,宁溪收拾了行李正准备逃跑,被唐雪琴抓了个正着:“看吧,我就说她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唐雪琴揪着宁溪的衣领道。
“我们把你从乡下接进城里,好吃好穿地伺候着,哪里对不住你了,你要带着我们家值钱的东西逃跑?”唐雪琴拎着宁溪的包袱一抖,把里面的东西都抖在地面上,“叮铛”一声,一个钗头镶着珍珠的簪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你看看,这么好的簪子连我都舍不得戴,不过是借给你戴几天,居然就想给我带走?”
明明就是她说送给自己的,宁溪倔强地站在原地,定定地望着闻声赶来的宁文好:“爹,您真的要卖女求荣吗?”
宁文好目光躲闪,支吾道:“你二婶也是为了你好。”
宁溪冷笑:“好一个为了我好,宁文好、唐雪琴,从今往后,我宁溪与你们再无半分干系,将来我要是能过上好日子,不要指望我能分你们一分一毫!”
唐雪琴气得直跳脚,让赵大娘把宁溪给捆了起来,赵大娘平时受过宁溪不少帮助,这时也于心不忍小声在她耳边劝道:“姑娘,你就听你二婶的话吧,那孙家大少爷虽然是个傻子,可毕竟是大户人家,你嫁过去也是享福的。”
宁溪的心早已凉透,连赵大娘都知道孙家少爷是个傻子的事,宁文好哪里可能会不知道?只如今人孤势单,挣脱不得,只能趁她们不注意再想办法逃了。
只是唐雪琴连店也不开了,牢牢地看着她,直到三天以后一抬轿子把她送到了孙家,宁溪都没有找到逃脱的机会。
幸好唐雪琴不敢告诉孙家宁溪嫁过去是被逼的,因此孙家人对她的看守并不太严密,本来下了轿子,接下来的程序该是拜天地了,可这时孙家正乱成一团呢,正主儿不见了。
临拜堂前才发现新郎官不见了,孙家上上下下全都四下寻找,宁溪这个新娘子反而被晾在了一旁。
宁溪借口要上茅厕,悄悄找了一套丫鬟的衣裳换上,幸好自己的积蓄一直随身带着,宁溪压了压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暗自给自己鼓了鼓劲,跑了出来学着别人的样子喊了起来:“大少爷、大少爷您在哪儿?”
装模作样地寻找着,脚下不着痕迹地往那偏僻的地方去,趁现在人多混乱,找一个后门混出去再说。
正低了头疾步走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你是哪个屋里的,怎么冒冒失失的!”
宁溪装作一副慌乱的样子:“奴婢,奴婢是少夫人的陪嫁丫鬟,刚才有位姐姐叫我帮忙一起找人的。”
那人不耐烦地挥挥手:“回去少夫人身边好好呆着,别乱跑。”
“是。”宁溪低头退下,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下不敢再乱跑了,只好选些人少的地方去。
不得不说有钱人家就是任性,偌大一个花园竟然说荒废就荒废了,宁溪不知怎的就摸到一个荒僻的花园里,到处都是枯枝残叶,蛛网横生,宁溪心里有些发凉,不敢逗留,正准备回头离开,忽然隐隐听到里面有呼救声。
而且那声音还挺熟悉,依稀像是孟双双的声音。
宁溪心中一紧,忙循声跑过去,绕过一道假山,只见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正对一个女人欲行不轨,这下宁溪看得分明,那满脸惊恐之色的女子就是孟双双!
那男人身形高大肥硕,情急之下宁溪从地上捧起一块大石头,不由分说就朝那男人头上砸了下去。
只听“咚”地一声闷响,那男人猛地趴到地上,身子抽搐了几下,就僵住不动了,粘稠的红色液体从后脑处蜿蜒流出。
“双双,你没事吧?”宁溪赶紧扶起孟双双,抓起地上的衣裳给她裹在身上,孟双双给吓得说不出话来,只会缩在宁溪的怀里直发抖。
“宁溪,咱们杀人了吗?”
“没关系,这种禽兽不如的东西,死有余辜!”宁溪犹自愤恨不已。
“可,可他是孙家大少爷!”
啊?原来这就是把一家人闹得人仰马翻的大少爷?宁溪突然有了一种想要仰天长笑的感觉:“死得好,反正这儿咱们也呆不下去了,我们一起逃走吧!”
孟双双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好!”
“这里先处理一下,别让人太快发现了。”宁溪说着站了起来,试图拖起孙少爷肥硕的身躯,孟双双颤抖着双手去帮忙,两个女孩子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这人拖到一个隐蔽的假山洞里,找了些枯枝把洞口盖住,地上的血迹也用泥土掩埋了,两人这才把自己身上整理得像样了一些,走了出去。
有熟门熟路的孟双双带着,效率自然高了许多,两人很快就溜到了孟双双平时出入的后门,百忙之中,孟双双还记得回住处拿了自己积攒的月钱,还去厨房顺了几个大馒头塞进怀里。
“宁溪,这次要委屈你了。”孟双双把宁溪带到一辆泔水车旁,“孙家别看有钱,可小气得很,厨房里的泔水都倒在这里存着,三天一次运往乡下的庄子里喂猪,今天刚好是运泔水的日子,咱们躲在这儿就能出城了。”
宁溪还没靠近,就闻到了馊臭的味道,可是逃命要紧,也顾得不那么多了,伸手就去揭车上的篷布:“还说那么多干什么,赶紧上去吧!”话没说完就被轰然飞起的那一大群苍蝇吓得双手一抖,那气味更是熏人欲呕。
两人相视苦笑,强忍着恶心用一块布裹住脑袋爬了上去,躲在几个大桶之间的缝隙里,又重新盖上了篷布。孟双双欲哭无泪地对宁溪道:“我真想我能立马晕过去,好歹不用再忍受这个臭气。”
幸好没过多久泔水车就开始移动了,顺顺利利地出了孙府后门,“嘚嘚嘚嘚”地走过云海城的青石板大街,最后到了城门处。
“上峰有令,孙家大少爷和少奶奶都失踪了,凡出入城门车辆皆要仔细搜索。”宁溪和孟双双听到城门守卒的大嗓门。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泔水车的篷布突然被揭了开来,木棍朝桶间的空隙处胡乱戳了进来,正戳在孟双双身上,她忍不住吃痛闷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