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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楚苓对陈怀雅并无多大印象,只道她是江渊众多女伴中的一个,甚至在知道她怀孕了的时候也只是觉得她好手段。
她相信江渊说的话,是陈怀雅算计他,这才怀上了孩子。因为江渊如果想要,那这两年来不知有多少女人愿意为他生孩子。
江渊对她说过不止一次,会把这件事情解决好。
可那时她要和他离婚根本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所以浑不在意,也并未放在心上。
蹲在她面前的江渊艰难解释道:“你知道,我对那个陈怀雅,一点感觉都没有,孩子只是个意外。”
这话她也相信,男人可以把性和爱分得很开,她甚至也相信,江渊连许多曾经女伴的名字面容都忘记了。
“我会把她送去国外,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江渊沙哑着声音说道。
楚苓有些想发笑,那位陈小姐怎样,和她又有什么干系?她并不憎恨陈怀雅,没有她也会有别人,甚至她还有些同情陈怀雅,她和自己一样,从没被尊重过,都不过是生育工具而已。
江渊就蹲在自己面前,楚苓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脸,然后问:“江渊,你想要那个孩子吗?”
是啊,她突然想起,自己是不能生的,江家也自然不能绝后。陈怀雅的出现,真是解了大家的燃眉之急。
楚苓问得认真,连眼神也写满真诚,可江渊却陡然间慌乱起来,他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这才舒了一口气,但再开口的时候却无比悲戚:“楚苓,我想要个孩子。我会送陈怀雅出国,她再也不会出现在——”
“啪!”江渊的话还没说完,却已经被她的一个耳光打断。
楚苓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江渊的脸上立刻浮上了清晰的五道指痕,她只觉得手掌都震得发麻,一只手都在隐隐作痛。
不只是因为这一次,过去她忍下的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变成此刻的怨恨。
她恨啊,可有多恨,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想要开口,可眼泪猝不及防的流出来,她甚至能听见豆大的泪珠滚落在衣料上的声音。
楚苓发现自己牙关都在轻微的打颤,她擦了擦眼泪,这才开口:“你想要孩子,我没意见。”
“你别这样……”江渊的手都在哆嗦,他伸手帮她擦干泪痕,声音也在哆嗦,“你别这样行吗?”
楚苓笑起来,笑声听在她自己耳里都觉得诡异,“我哪里说得不对吗?我生不了,你找别的女人是天经地义。”
终于,连他强忍的最后一点平静都被打破,他抱着楚苓,语气哀求:“我不要这个孩子了,就我们两个,我们两个好好过,行吗?”
她气得全身发抖,没能忍住,抬手又是一巴掌,狠狠的扇了过去。
“江渊,你让我觉得恶心你知道吗?”她觉得全身发冷,脑中嗡嗡作响。楚苓知道,再多面对他一秒自己就会发疯。
“你告诉我,你之前是怎么想的?”她费了很大劲都没能忍住再次涌出的泪水,“你之前是想要我认下那个野种对吗?然后呢,每看见他一次,就提醒自己那是你和别的女人生下的野种?”
是啊,她想起第一次提离婚的时候,江渊是怎么回答的,她现在还记得清楚,江渊说,他不会离婚,因为那是她欠他的。
他说出这样的话楚苓一点都不意外,因为江渊原本就是这样的人。
后来呢,后来他怎么又愿意那样低声下气来哄自己呢?原本她还担心江渊是否发现了自己怀孕,可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是想她认下那个孩子,所以才愿意那样放低身段。
可笑的是她还为此考虑过两个人是否可以挽回。
楚苓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多的眼泪要流,她感觉身体里好像开了一个口子似的,眼泪怎么也流不尽。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贱啊?”她双眼通红的看着他,声线都在微微颤抖,“因为我忍了你的那么多女人,所以你笃定,我也会认下这个孩子对不对?反正我不能生,不管是这个孩子,还是孤儿院里领养回来的,对我来说都一样,没什么分别。你是这样想的,对吧?”
“别说了,”江渊声音沙哑,同样是双目通红,“是我犯浑。”
他站起来,说:“我会让她把孩子打了。”
楚苓没说话,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到现在还不明白。
江渊出门的时候,她已经平静了下来,除了声音有些沙哑。她说:“你不要再过来了。离婚协议书我会让律师送给你的。”
楚苓也不知道自己之前是着了什么魔,居然还奢望与他重新开始。
她原本想要努力给未出生的宝宝一个完整的家,可现在一切都显得那样的讽刺。如果她继续维持这段婚姻,那她的孩子出生后是不是还要和其他兄弟姐妹争宠争家产?
想着她就笑了出来,可一摸眼角,又有眼泪流出来。
她一直都伪装得很好,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想起自己是个孤家寡人,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爱人。
等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她摸到手机,拨出了那个号码,对着电话那头说:“国外那边……帮我准备一下吧。”
电话那头的人问:“还是决定出国?”
“嗯。”她低低的应一声,“等我把工作上的事处理完。”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低沉的声音响起:“小苓,你能做出这个决定我很高兴。放心吧,那边的一切都准备好了。”
“好的,谢谢你。”她说完这句便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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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渊是在公司的时候看到楚苓拟的离婚协议的,他们俩之间如果要离婚的话,甚至没有什么经济纠纷,因为两人一向是各赚各的,现在住的那套一百五十平米的公寓是结婚时买的,在楚苓名下,家里的一应开销也都是从江渊的账上支。
楚苓似乎也没有意愿来分他的公司股份房产,再加上有新婚姻法,两人之间几乎不存在任何的经济纠葛。
那位郑律师坐在他面前,说:“楚小姐的意思是,中央花园的公寓全看江先生的意思,如果您想要回去她也没有意见。”
来之前楚小姐就和他交代过了,条件不重要,能离婚就行。
江渊翻到离婚协议的最后一页,上面有楚苓的签名。她的字很漂亮,清秀娟丽,这一刻,江渊甚至有些不着边际的想到,她是从小就练书法的。
上一次她向他提出离婚的时候,还是两年前,不过那次来的律师不是这个。当时他是怎么做的来着?
江渊面无表情的撕掉手里的两份离婚协议书,然后对满脸惊愕的律师说:“要谈离婚可以,让她自己过来,面对面和我谈。”
说完便按下面前的通话按钮,让小方送客。
下午的时候他把小方叫进办公室,说:“你找一下陈怀雅的父母。”
陈怀雅的父母都是老师,好歹算个书香门第,大概不会允许女儿做出这种未婚先孕的事情来。其实他早就知道,也早就应该这么做,可心里还是存了那么一丝侥幸。
他又往家里打电话,问母亲:“她下次产检什么时候?”
现在陈怀雅肚子里的孩子也过了三个月,所以她对江渊的警惕心也放下了,再加上看着他大概是真的想要这个孩子,所以也没多想,就说:“星期六。”
“好,你和她说一下,到时候我陪她去。”
说完他便将电话挂了。
可惜他一直没有等到楚苓的电话。
上午律师来的时候,他就在想,哪怕她是要来和他争家产呢,哪怕她是要分走他的一半财产呢?任何一种情况,都会比现在让他开心一点。
回到家里,他又拿出手机来看,可屏幕上面还是干干净净,一个未接电话都没有。
他点了一根烟,刚抽一口却呛住了,剧烈的咳嗽起来,他被呛得眼泪直流,然后伸手将烟按在了沙发上,布艺沙发被烫出一个洞,发出难闻的烧焦味。
江渊跌跌撞撞的进了卧室,像疯了一样的到处翻找。
他在找什么呢?他们俩的婚戒早就被他扔了,他现在还在找什么呢?
那次他们吵架,他当着楚苓的面就将戴在手上的婚戒摘了下来,然后扔到了窗外去,看着楚苓瞬间苍白的脸色,他可真解气啊,他从来没有那么解气过。
后来有一天晚上他回来,看见楚苓就蹲在楼下的草地上,打着手电筒,摸着草皮一寸寸的翻找过去。
楚苓没有看见他,他也没有下车去,坐在车里漠然的看了一会儿,就叫司机开车走了。
他再没戴过婚戒,也记不起楚苓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也不戴婚戒了。
所以江渊最终也不知道楚苓到底有没有找到那枚被他扔掉的戒指,他一直很想问,却从没能问出口。
他扯开楚苓床头的小抽屉,却有一个小药盒意外的映入了眼帘。
他把药盒拿出来,上面的字样十分熟悉。
麦普替林,四环类抗抑郁药。
江渊的手有抑制不住的颤抖,他又看了一眼药盒,觉得讽刺,那药居然还是他们公司生产的。
他摇了摇盒子,盒子是空的,里面的药已经吃完了。
他不知道楚苓用了多久这种抗抑郁药,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在用。
你已经不关心她很久了。身体深处有一个声音响起。
是啊,他已经不关心她很久了。
这两年来,他一直对她不闻不问,明明安排了人在她身边,可却固执的不想听到任何一点关于她的消息。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明明还爱着她,明明还在乎她,却不愿意面对她。
刚开始的时候,楚苓每天晚上都会给他打很多电话,他一个都不接,却也不设黑名单,只是她每打来一次,他便固执的挂断一次。实在打不通的时候,她便会发短信给他,问他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吗,可他也从没回复过。
后来她似乎也渐渐习惯,不再打电话发短信询问他,只是静静的过着一个人的生活。
有一次她得了急性阑尾炎,他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她已经做完手术,在病房里安静的睡着了。
那时他就想,那么疼,她怎么忍得了?
是啊,她那么瘦,捏一捏她的手腕就能摸到骨头,那么疼,她怎么忍下来的。
他终于知道了,原来她也是会疼的。他夜不归宿的时候,他在外面搂着其他女人的时候,他那样冷漠的对待她的时候,每一次她都会疼。
江渊想起来,自己做这些的初衷似乎就是为了折磨她,为了刺痛她。原来他成功了啊,还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将她逼疯了。
他坐在地板上,后背抵着墙,掏出手机来,一个键一个键的按下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可接起来电话那边也没有说话。
他有很多很多想问她,伤口疼不疼,难受不难受,是不是还在吃那种药,他想要向她道歉。
可最后,他也只是哑着嗓子说:“我同意离婚。”
两人之间沉默了很久,久到他怀疑楚苓已经挂了电话,她这才轻轻说了一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