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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忆端药推门进去的时候沈楠茵在那儿坐着望着窗外头的古木发呆。一贯闲不下来的人此刻倒是出乎意料的安静,若不是知道苏念雪给她行针之后叮嘱她说不要过多动作,她还真以为这人转了性子。
“发什么呆?过来喝药。”她将药碗搁到了桌上,搬了把椅子坐到她身旁,“觉得苦的话给你备了糖。”
沈楠茵这才回过神般看了她一眼,乖觉地伸手过去端了药碗将里头的汤药喝了,她安静地敛起眉眼的模样不似平日里那般张扬,倒是多了几分江南女子的温雅与柔和感来。
平白生出这种感觉的林知忆下意识打了个激灵,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皱眉道:“怎么了?”
她抬起眸看了她两眼,放了碗正色道:“阿忆,我问你件事。”
“你说。”
“有没有什么武功,是可以将对手的内力逐渐抽离的?”
抽离内力?林知忆神色一凝,道:“你在说封修?”
“你也觉察到了?”沈楠茵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额角,面色仍旧有些发白,“你和他只过了一招,竟然也……”
“强行将人内力抽离的武功的确有,但封修的路数跟他们都不一样。”林知忆摇摇头,她低头望着自己的掌心,那一刹刀刃相交的感觉似乎悉数涌了上来,“他手里还握着刀,借着刀抽离内力,凭他还是做不到的。”
“为何?”
“修为不够。”她捻了快糖塞到她嘴里,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膝头,“你没发觉他的修为其实同你兄长那些人差不太多吗?若是他能做到直接透过刀剑抽离你的内力,你还能同他打那么久?晴岚打封釉再过来都比你们快。”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怎么感觉自己又被嫌弃了?沈楠茵狐疑地看了眼气定神闲的某人,还是忍不住道:“那为何我会觉得内力消耗比平日里要快?你不是也有这种感觉吗?”
“原先我也奇怪,只是我只同他对了一招,不太好妄下定论。不过么……”林知忆摸了摸下巴,撑着脸道,“我猜,应该不是他抽离了你的内力,而是你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的消耗变多了。”
她伸手去斟了杯茶,思索了一下道:“你有没有发觉他是左手刀?左手与右手的招式是完全相反的,这样一来刀客的刀会变的比以往难缠许多,这是其一。其二么,大概就是跟他的功法有关系,他的刀,刀锋隐藏在暗中,多数人的招式起手先起劲,但若劲气散了,招式也要大打折扣不是吗?所以,你才会下意识地提气去填补被他冲散的气劲,这也就是为何你会觉得消耗比平日里大了。”
不过这种特点虽然在江湖人身上不常见,但在一种人身上却是再平常不过了……那便是战场上厮杀出来的军士。行伍出身的武人,哪会管那些花架子,亦或是招法使出来漂不漂亮?如何最快地取人性命才能保证自己从尸山血海中活下来。但越是这种人,往往历经的战火淬炼也越是残酷,现今天下四境唯独升了北疆仍旧战火纷飞,而这个封修又是出身北疆……她在心底思忖着其中的关联。
沈楠茵愣愣地听她解释完,咬了咬唇道:“那没什么办法吗?”
“嗯?有啊。”林知忆回神一挑眉,半是调侃道,“比他强不就行了?”
“……去你的。”
“我说的实话啊。”她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咳了声道,“我知道你是在想晴岚的事情,放心吧,封修还伤不到她,别忘了,她可是……咳咳,她可是黑鹰啊。”
这几日习惯了苏念雪知道晴岚的身份,解释时都是直接叫墨客的,此刻鬼差两个字险些脱口而出,叫她差点儿咬了自个儿的舌头。
沈楠茵眯眼看她,仿佛确定了什么似的,道:“你知道她是谁。我是说黑鹰之外的身份,你和念雪都知道,但你们都不说。”
她瞧着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却不傻,林知忆从始至终不曾对晴岚有过分毫的怀疑,这对一个六扇千户而言不正常。
林知忆面上的笑意散了,她抱着绣春刀,一双眼睛幽深得如同深潭,藏着许多旁人不知的谜。
沈楠茵倔强地仰头看她,眼底有些委屈。她不是不能理解晴岚不告诉自己,毕竟谁都会有秘密,但林知忆这种明知因果还只字不提地打哈哈的,她却是没来由地觉得委屈。
平日里看不出来,但今日伤在了封修手上,却让她忍不住使了性子。
飘来的云遮蔽了外头的日光,风一吹怪冷的,林知忆眼神动了动,沉默着迈步过去阖上了窗子,缓缓道。
“因为我们之中,只有你是纯粹的江湖人。”她回过身,唇角勾起了些许的笑意,附身过去弹了下她的额头,故作轻快道,“不论是黑鹰还是其他,其实所做的一切在江湖正道的眼里都不是什么干净的事儿,我也好,晴岚也罢,亦或是其他的黑鹰,都算不得什么好人,我们只是在做我们觉得对的事情。”
“我知道……其实正与邪只是旁人的评判,但你们为什么……”
“你不在意,不代表别人。”她蹲子,替她把散下来的碎发别到了耳后,声音不疾不徐,“他们盯的不是你沈楠茵,是你们临安沈氏。”
“若是有朝一日真的刀剑相向,牵扯的单你一个,沈家主还能用识人不明给搪塞过去,可如果是整个沈家呢?没人敢在这件事上打包票,晴岚也不敢,她不能推你下火坑。”
沈楠茵心底一沉,她扶着桌沿站起身,轻声道:“那你呢?”
你又为什么什么都不说呢?
林知忆眼底有一瞬的错愕,她深吸了口气起身,道:“我说与不说,不打紧吧?”
对方只是盯着她不说话。
她给人盯得心里有些发毛,只得叹声道:“我护不住你和沈家。我不是念雪,她的出身你清楚,但我没法儿动六扇的名头保沈家。食君禄,就要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若是那时我插手,只会让事情更糟。”
“我知道了……”沈楠茵扣着桌沿的手有些发白,她仰头望着面前年轻的千户,急急道,“可即便到了那个时候,我也不会对你们,对你拔剑!世人本就不是非黑即白,你们不是好人,但也同样不坏。如果真到那个时候……你会告诉我一切吗?阿忆?”
林知忆垂下眼帘,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过去轻轻抱了抱她。
“你问,我会说。”
她还想说些什么,却在下一刻眉一皱将人推开,电光石火间,绣春刀劈开了合上的窗帷,外头传来一声闷哼,对方显然没料到里头的人反应速度这般快,即便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血仍旧溅上了破碎的围栏。
林知忆想也不想地跳了出去,她一把反扣住了来人的双手,双臂发力向后一扭,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节错位的声响,那人一声惨叫,疼得几欲昏过去。
匆忙转出来的沈楠茵瞥了眼那人腰坠上,失声道:“雪中梅?”
谢家的人?为什么会……
“这儿可还有一个。”
有声音自墙上传来,二人抬起头,却见一个人就这么从上头被扔了下来,剑客抱着剑,颇有些嫌弃地拍了拍手。
“晴岚?”沈楠茵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大门,果不其然瞧见了刚推门进来的苏念雪。
林知忆眯眼瞧了瞧被扔下来的那个竟是这么晕了过去,不由咂舌道:“哟,现在偷听都来一对儿了吗?”
千户掐着被擒住的人的下巴把人翻了过来,冷声道:“说!谁让你们来的!”
做惯了六扇的千户,那股子提审犯人的气势自然是在的。
“咳咳咳……林千户饶命,我们也是为了活命啊……”那个谢家弟子疼得直打颤,连带着说话都有些不利索,“是……是封……让我们来的,说是、说是查一查那一位姑娘的,我们没想着……没想着冒犯您啊。”
“冒犯我?没想着这个便是你们来的理由?”手里头提着的绣春刀还滴着血,她冷笑了声,似乎还要动手,却被上头的喊住了。
晴岚从墙上跳了下来,她瞟了眼打着哆嗦的谢家弟子,走过去倒了碗水泼醒了晕厥的那个,道:“滚吧。”
苏念雪将手搭在了那人的肩上,骤然一发力将原本脱臼的手臂正了回去。
“你做什么放他们?”沈楠茵皱眉道。
“扣着他们也没用。”晴岚摇摇头,示意苏念雪把大门合上,“不是他们,也会是其他的人,即便是扣着,你又能如何?让封绥道歉?别想了,之所以挑了兰陵的人,就是可以借口崇明无关此事。”
“可惜雪中梅的凌寒不败之意了。”林知忆抹去了刀刃上的血,收刀唾弃道,“现在还晓得这份傲骨的除了谢长轩,还能有几个?丢人呐。”
“前脚刚把人徒弟揍了,可不是要给个交代嘛。”苏念雪笑着摇摇头分开站在一起的几人,道,“行了,别站着了,进去吧,尤其是你楠茵,我说过你得休息吧?”
“我……”
“别我了,虽说伤不重,还是得养着。”苏念雪按住她的肩膀把人往里推,“正好,在你兄长来接你回去之前再帮你行一次针……”
林知忆看见着苏念雪把人推回房里,转而看向了一旁沉默着的晴岚,眸底探寻之意明显得很。
晴岚扫了她一眼,默默摊开了手里攥着的一张字条。
上头只有五个字。
西北茶客行。
没有落款,但既然这张字条到了她手里,来自何方的消息自然就不必多说。荆楚产茶不假,但西北……
晴岚将内力渡于掌心碾碎的字条,低声道。
“往西三十里,西北茶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