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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岚是被半夜里的鹰唳声惊醒的。残破的屋子里篝火烧得正旺,她看了眼无意识靠着自己的苏念雪,放轻动作把人脑袋扶正了些,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外头漆黑一片,饶是她夜里也能视物此时也不能将天穹翱翔的黑鹰看个十分清楚,只能大抵判断鹰唳声的位子。
健壮的雄鹰俯冲而下,扑腾着翅膀抓住了旁边枯木的枝干,温顺地拿脑袋拱了拱晴岚伸过来的手。
鹰在没有完成驯鹰者所交予的任务之前不会回来,这说明……它安全把沈楠茵送了出去。
不过此时也不过才过去两天多,若说出了天山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
应该是遇上自己人了。
“怎么了吗?”苏念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见她站在外头不由得问了句,“这是……鹰?你养的?”
西域人善驯鹰,以往来西域时也见到过,是以她其实不会感到多么诧异,她觉得惊讶的,不过是这只鹰竟能穿越茫茫雪山,跟着来到主人身边。
“算是吧。”晴岚伸出手让它能抓着自己的手臂,“先前我说沈姑娘没事,就是因为有它。很多时候,走兽飞禽,反倒比人更容易在这种地方活下来。”
从小受训的鹰隼没有主人的命令不会随意攻击人,苏念雪大着胆子上前打量着这只鹰,伸手摸了摸它的翎羽。
“你打算明日带着它吗?”
“不。”晴岚从随身带腰包里拿了些肉干喂了它之后振臂将鹰放了出去,“它属于天穹,不属于我。我虽然养了它,但不是它的主人。”
“鹰替我们引路,我们给它们庇护,各取所需。不是主仆,更像是伙伴。”晴岚拍了拍鹰爪方才抓着的小臂,“回去吧,现在还早。还要一个多时辰才天亮。”
不过被这么一闹,其实两个人都没了什么睡意,竟就这么无言地看着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山谷不大,即便看上去祭坛离得比这边稍远些,也不过是走了小半个时辰。
被风雪掩埋的建筑上依稀还能看见旧时生活于此的祭司们画上的符文,古老的器具早已残破不堪,零落各处。
故人长辞,故里凋敝,唯有外头的那些残留下来的机括尚能让人窥得往昔的繁盛。
“小心脚下吧。”晴岚提醒了她一句,自顾自地在散落的东西上头翻找起来。
苏念雪知道她指的什么,轻轻点了点头当作回应。
山谷错落于山间,若是要穿行其中,要么像先前她们进来的那处地方一样打通冰垣,要么……就只能挖通地下。这个地方的岩石似乎要比外面那些坚硬许多,显然不适合像外头那样打通岩壁。
不过若是这样的话……外面的机关会因为风雪而损坏,深埋地下的那些……恐怕就很难说了。
四下静谧无声,只能听见鞋履踩在雪地上发出的细微声响。苏念雪大致观察了下祭坛的走向方位,小心翼翼地挪到了东南面的角落里蹲了下来。
这边地势比其他地方要低,积雪也更厚些,她仔细地抹去了台子上的雪,意料之中地看到了画着不知名的符文的一块石砖。
果然……
她虽然看不懂祭坛上那些纹样的意思,但到底机关术学得好。纵然表达有所不同,但其中的原理思路终究殊途同归,解出来虽然有些费事,但不算太难。
“晴……”她站起身来刚想喊声晴岚,却意外地听见了不远处的一声轻响。
站在不远处的晴岚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逐渐落在了自己脚下踩着的雪上。
苏念雪眼角抽了抽,张了张口终于道:“你……踩着什么了……”
“……不知道。”
说好的小心呢?!方才还提醒自己小心脚下,现在自己却踩着什么了啊?!可千万别告诉她是最坏的一种啊……
还没等她多想什么,祭坛底部忽然间传来一声巨响,方才晴岚踩着的地面刹那间打开,漆黑一片的洞底看得人心里发毛。
“晴岚!”
饶是她轻功好,一瞬间的失重感仍旧是让人猝不及防,她反应极快地甩出勾爪扣住了边缘,这才止住了下坠的趋势。
“……没事。”她顺着铁索重新爬了上来,开口时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颇为心有余悸。
“下面是什么……”
“……太黑了,没看清。”晴岚深吸了口气,侧头看向她,“抱歉,我没想到会这样。”
苏念雪摇了摇头表示理解,毕竟她不会机关术,这一点在前面过冰洞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虽然已经足够小心,但机关术这种东西,不知者怎么样都很难防范的吧。
“现在的话……”苏念雪叹了口气,苦笑道,“本来刚才已经找到开关了,你这一踩,短时间内那边的机关是不能用了,这个周期是多长时间我也不清楚……要等吗?”
“下去会有危险吗?”
“……不清楚,错误的机关会带来什么全看布置者的性情。”苏念雪抿唇想了想才继续道,“下去看看……也不是不行。”
“怎么说?”
“如你所言这个地方与世隔绝,几乎没有外乡人。祭坛又是禁地,只有大祭司和继任者才知道内里乾坤。但既然是同族,就算稍有不慎闯进来,念及同族情谊应该也不会设下危及性命的机关才是……”
晴岚闻言沉默了片刻,她看着黑漆漆的洞底,轻声问了句:“如果……如果是你设下的机关,你会怎么来?”
如果是自己设置机关吗……她垂眸思索着。既要保证同族的性命无虞,又要让恶意擅闯者断送生机……如果这个突然出现的深坑不致命……
“那这下面就不会有机关……除非擅闯的人想更进一步往里走,那时才会有真正夺人性命的机括。”
但这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的猜测,只是推演,根本做不得数。
晴岚听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身重新固定住铁爪,道:“既然如此,就下去看看吧。”
“诶?这只是我的猜测,如果错了的话……”
“如果你要等机关恢复重新运行,你也不能确定要等多久。”她扯了扯紧扣着的铁索,淡淡道,“若是要等一个月呢?我可以等,你行吗?”
这是最坏的一种情况,但谁都不能否认有这种可能。
她也的确等不起。
师父说能保证人活下来,只要她在七月前带回七叶花,但也只是最多等到七月。其间若是有什么闪失,她这一趟就算是白跑了。
只能冒险看看了……
“好……我先下去吧,若是下面有什么机关,我也能先解了……”
“不用,一起下去。”晴岚把手里的铁索扔给她,从怀里掏出了匕首,轻描淡写道,“我不用这个。”
……行吧,也就是你轻功好才敢这么乱来。苏念雪抓着绳子往下的过程里看着这人爬墙的动作忍不住在心里腹诽。
听说有些江湖倒斗摸金的人极擅游墙之术,即便绝壁也可来去自如,但显然这人不可能是干这行的。不过这身手看着这般熟稔,她怕不是属壁虎的……
“你跟着我,别离太远,不然万一有踩着什么机关可就麻烦了。”
大概是自觉理亏,她倒是少有地顺从点头。
低矮,只能猫着腰往前走,前头似是隐隐地有些光亮透出,不过这种地方约莫二百年没人来了,哪儿来的光?苏念雪打着火折子缓步往前走,目光里头透着些疑惑。
“这是……长明灯?”好不容易走过了一片漆黑的,她望着石壁上依旧燃烧的灯盏惊叹出声。
闪烁着的灯火照亮了宽阔的石室,同祭坛上一模一样的众多符文散落在石壁上,随处可见的羊皮卷沾了尘土,看不清上面写了些什么,有几具枯骨零星地长眠于角落里,俯首跪拜的模样像极了书卷中那些祭拜神灵的信徒。
苏念雪把手里的火折子灭了,往前走几步捡起了地上的羊皮卷。
只不过把上头的灰尘抹去,记载的却是西域的文字,她虽然能说胡语,但西域各国文字驳杂,根本不可能认清,无奈之下,她将目光投向了盯着那几具白骨出神的晴岚。
“你能看明白这上面写的什么吗?”
“是祭词。”晴岚略略扫了两眼,微微拧起眉,“有些细节看不明白,但大概是记录了某次祭祀的过程和占星的结果。落款是容东十七年,不过容东到底是哪位大祭司我不知道,记载太少了。这种写法和开头基本上都是祭词,你可以看看有没有其他不一样的。”
说完她也不管苏念雪还想问什么,就这么径直地走向了那边的尸骨。
所以为什么会对白骨那么感兴趣……苏念雪嘴角抽了抽,只得自顾自地去翻找散落一地的羊皮卷。
“那些白骨有什么不对吗?”至于看了那么久吗……
晴岚伸手捻了点地上的土嗅了嗅,起身过去道:“那些人……是自杀的。”
“自杀?”她直起腰皱眉道,“怎么说?”
“是西域的一种毒,叫做紫夜,炼制的原料就是你要找的七叶花。”她拍了拍灰在她旁边坐下,翻看着收集过来的羊皮卷,“那些尸骨旁边刻了字,虽然字迹潦草,但大概意思都是一样的。”
“什么?”
“绝境封山,吾等愧对鲜卑先祖。”
“……鲜卑?”她怔了下,看她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就有着鲜卑人的血脉……
晴岚抬眸看了她一眼,道:“别这么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你觉得我还会去踩那劳什子的机关?”
……说的有道理……鲜卑虽不似汉人那样人数众多,但分支也是错综复杂,这一支若是一直隐居深山,也不会与其他鲜卑人有太多交集。
不过说的绝境又是什么……
“那羊皮卷上用的是鲜卑族的文字?”
“……不完全是,更像是鲜卑文字和古西域语混在了一起用。”晴岚看的也是很头疼,她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道,“这上面就是之前你给我看的那份祭词的年份外出的人带回来的东西,类似信笺。”
苏念雪愣了下,放下手里的东西凑过去道:“写了什么?”
“外面的一些情况,还提到了……”
“嗯?”
“中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