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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离上完几十阶石梯,便来到腾书阁的正门口。这里占地不大,门前有几十坪,其它几面很窄,小楼到石栏杆的距离不到一丈。腾书阁呈六边形,深朱色漆门窗和柱子,皆雕栏画栋,气派非凡。
进门就是一扇九扇围屏,绕过围屏,是一间大屋子。朱漆木地板,中间铺着一块西域风情的大绒毯,红木八仙桌,官椅,高几,多宝阁,三脚紫铜狮兽香炉,香炉里冒着缕缕青烟,屋里弥漫着一股醉人的沉香。
叶全请夏离往左走,那里有一个棕色木制楼梯,楼梯旁站着寻眉和寻影。寻眉傲娇地没看到夏离,夏离便跟寻影笑了笑,寻影也对她抱以微笑。
这两个丫头都有些纳闷,叶全把夏离领到这里干什么?这里除了她们两个,没有第三个女人来过。
夏离上了楼,被请进最靠外的一间屋子,叶全没有进屋,也没有关门,在门外垂目站着。
屋里靠墙摆着几个大书柜,正对面是一个红木嵌玉大书案,叶风正一身戎装坐在书案后。背后是雕花窗棂,看方向正好对着夏离住的小院,窗边还有几枝树尖在风中摇曳。
叶风了指左边的一个椅子,说道,“夏姑娘请坐。”
夏离坐下,那个叫金镖的清秀小厮进来倒了茶,又退下。
房门仍然未关,叶全站去了楼梯口。
叶风低声说道,“明天我们就要出,当当和五毛会跟我们一起去。顺利的话,十天左右能回来,顶多也不会过一旬半。”
夏离看着他,没出息的眼眶又红了,说道,“珍重再珍重,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也要把当当和五毛平安带回来。”
叶风笑笑,从抽屉里拿出两张银票,低声说道,“上次当当和熊样一家给你带回去的银元宝很值钱,不是它本身值钱,而是它牵扯出的事件值钱。不仅对朝廷有利,也能让我们这些办事的人立下大功。之前,我想在完成那件事以后予以感谢,可是现在,我觉得应该提前感谢,怕万一以后这件事由别人接手,不会记起你这个当事人,委屈了你。”他把一张银票放在书案上,往前推了推,又举着另一张银票说道,“当当能够再次心甘情愿当戎犬,你功不可没。还有你给我提的许多建议,对剿匪和戎犬训练都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这是我的感谢。”
他把第二张银票放在案上,又往前推了推。没容夏离说话,继续说道,“放心,我会活着回来,我还想知道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若打个土匪都把命丢了,还说什么抵御外寇,凭自己本事封侯拜相……”他笑了笑,又道,“但凡事总有意外,若我如你口中的前世一样没能回来,你也不要太难过,说不定我又去了之前的那个世界……赵亮和夏山这次的任务是掩护大军的围堵,没有什么危险。我已经拜托了赵将军,若是我有意外,你们母女有难,就去找他。还有长昭和我祖父,他们也会帮你们……”
夏离很想哭,却哭不出来。她气鼓鼓地站起身走到书案前,把那两张银票推了回去,瞪着叶风说道,“你活着回来,再亲手给我,亲手把你欠我的情还给我。若你还像前世一样,把我一个人丢下,我就再也不会理你了。哪怕我再次跟随你去了哪个世界,带着几世记忆,我也不会再理你。”她的眼神又飘向窗外,悲愤地说道,“我不想再品尝那种绝望和悲伤。我宁可什么都不告诉你,远远看着你在这一世幸福快乐,看着你跟妻子恩爱一生,看着你儿孙绕膝,平安活到老……”
说完,她就转身义无反顾地走了出去,噔噔噔地下了楼。
楼下的寻影和寻眉相互望一眼,暗道,这位夏姑娘的胆子真大,居然敢在腾书阁里横着走,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怕主子怪罪。她们在这里,连一点声音都不敢弄出来的……
等到夏离出了门,走下台阶,叶全也走下了楼梯。寻眉满脸笑意地悄声问,“全小哥,主子找夏姑娘什么事?那小姑娘的气性也忒大了些,下楼的声音大得吓人。”又挑眉问道,“是不是主子赶她走,她就气着了?”
寻影也是一脸的好奇。她也觉得能把夏小姑娘气得这样不顾一切,一定是主子骂了她。
叶全冷着脸说道,“主子干什么,还需要跟你禀报?管好你的嘴,不要太好奇。”
寻眉撇了一下嘴,没敢言语。若叶全不是赵嬷嬷的儿子,她才不会受一个亲兵的气。
夏离走下山坡最后一阶石梯,烤人的热浪扑面而来。她似没有感觉一般,继续往前走着。
走在树荫下往这边而来的刘长昭大声招呼道,“小丫头,你傻啊,这么热的天顶着日头到处走,也不知道躲在树荫下……”看到夏离红红的眼眶,赶紧住了嘴,说道,“你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说,小爷帮你撑腰。”
夏离说道,“叶大人要把当当和黑子带走……”然后,错开他快步走了。
她没有去新宅子,而是回了小院,坐在窗下呆,心里像抽空了一样。
她知道自己刚才任性了,这个叶风并不完全记得前世的种种,就他们现在的身份而言,是阶级等级相差悬殊的两个不相干的个体。她是蝼蚁,叶风一个指头就能把她按死……但她不后悔说的那些狠话,她宁可他们不相认,远远祝福他活得好好的,也不愿意让他年纪轻轻再死于非命……前世是太平盛世,可叶风都出了意外。而这个冷兵器时代,打的又是土匪……有时候,祝福也是一种奢望。
等到夏氏他们快回来了,夏离才起身去后屋。那里只剩下三个土豆,带回来的土豆除了偶尔给当当解解馋,他们都没舍得吃一口。
她把土豆都洗干净,想了想,还是放回去一个,只煮了两个。那一个,等到当当回来后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