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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军和江湖侠客纠结一处,要灭掉炭火铜锅正店,诺大的汴梁,鲍太平有几处可以求援。
倘若只有黑衣人一伙,教坊崔家和教坊李家,为了讨得新奇的曲子,会毫不吝惜派出自己的家丁救援,可有殿帅府的甲士参与在内,两家生意人肯定不敢得罪殿帅府的高殿前,两家不可能来帮忙。
按说,鲍太平和李师师关系不错,李师师又是心地善良之人,不会见死不救,可李师师什么时候能遇见皇帝没有定数,鲍太平更不希望去求一个风月场的女人,这样会严重挫伤他男儿的自尊,跟吃软饭的男人没有差别。
大晟府提举周邦彦,能否肯帮忙未可知,却成为鲍太平解决问题的唯一希望。
“周教头!”
鲍太平冲着周邦彦长揖及地,道:“非是小子贪生怕死,干系我店内二三十人身家性命,小子不敢造次,老教头若有办法冲出重围,便去大晟府寻周邦彦提举,请他支会开封府拍兵丁来维持治安,不要让我这些兄弟无端枉死。”
铁臂膀周桐英雄气十足,一拍胸膛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二三十条性命,这事包在老夫身上。”
“禁军和黑衣人伸手都不弱,老教头千万小心。”鲍太平叮嘱道。
“哈哈!”铁臂膀周桐仰天长啸,壮怀激烈,道:“老夫迟暮,不耐久战,一口气冲出去不在话下,只是老夫与那周邦彦并不相识,为了少些麻烦,小官人还是拿一件信物妥当。”
鲍太平认为周桐说的有道理,他随身带着根玉箫,出自御赐,天下仅此一支,乃是李师师所赠。
当初,周邦彦跟鲍太平在李师师床底下,玩小猫钓鱼棋,鲍太平手中的这支玉箫就让周邦彦眼红,后来周邦彦曾尝试各种办法获得,都被鲍太平拒绝,如今干系二三十条人命,便是将玉箫送给周邦彦,鲍太平也舍得。
一切吩咐妥当,周桐轻呼:“小官人无须担忧,老夫去去就来”,提气轻纵,便已经跃上窗台,三跳两跳,跃上邻家的屋剂,眨眼间消失在夜幕中。
铁臂膀周桐,果然名不虚传,烈士迟暮,身形依旧矫健赛过猿猴。
鲍太平送走周桐,不知道能否等来救援,总算是无奈中看到一线希望,剩下的便是将那伙辽国使臣留住,留得时间越长越好。
上下两层的炭火铜锅正店,只有这一桌客人,也不可能有新的客人到来,店里的伙计也知道这桌髠发汉子具有威慑力,整个店里的所有人,都围着这一桌客人转。
鲍太平也不好干站着,便在临近上摆下一桌,请了林冲岳父王教头与自己对席,内心紧张,却谈笑自如。
那胡人官员转眼间已经吃的七八分醉,眯着醉眼道:“速闻大宋音乐兴盛,东主与我寻两名歌姬以住酒兴。”
李四道:“我家店与别家店不同,东主有令,本店不蓄养歌姬,客官自带无妨,出门左转,便是教坊。”
胡人官员道:“汴梁酒楼,家家蓄养歌姬陪客人寻欢作乐,怎的你家如此不同。”言语中,颇为不快。
酒是色媒人,鲍太平开的是酒楼,正经生意,不想搞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何况他是教坊的乐师,凭借眼下的名声,搞这东西能挤兑黄好多家教坊,鲍太平不想太多树敌了。
李四极为精明,看出客人不快,带着七分媚态道:“客人对我的酒肉可满意?”
“香而不腻,味道不错,下官虚度四十春,未曾吃过此等美味!”胡官赞叹道。
李四得意道:“这便是我家的不同之处,专营酒肉,不做其他,用东主的话讲,这叫‘专业态度’,嘻嘻。”
那胡官听音乐的兴致不减,又道:“据说大宋有井水的地方,便有柳永的词曲在吟唱,老夫初到汉地,想听汉曲儿,这里的二三十人,端的是无一能歌者吗?”
鲍太平一心想要留住这伙人,他们的要求本该尽量满足,别说他前世民乐主播的身份,就是现在教出去的曲子,也够唱上一整个晚上的,以歌取悦胡人,他不想干。
鲍太平给人免单,心中底气便足,反问道:“不知道大人的北地,宴饮时如何歌唱?”
胡官儿道:“北地是主人歌唱,客人相随。”
“好!”鲍太平叫好,举杯一饮而尽,道:“官人远道而来,小子先尽地主之谊。”言外之意,我唱完,你也得唱,别想摆听小官人的曲儿。
鲍太平便开口唱道:“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暗,我家就在岸上住,听惯了艄公的号子……”
歌声高亢嘹亮,曲风豪放,当唱道:“朋友来了有美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他的有……有……钢刀”的时候,越发显得杀气十足。
鲍太平甚至能看见,那个胡人的官员,端着酒杯打了一个寒战。
不知那个胡官此番出访的目的,想是北地人向来贪图华夏的富庶,一句杀气十足的歌词,点到他的软肋。
倘若大宋少些风花雪月的靡靡之音,都是这样高亢嘹亮的战斗词曲,敌人听见也会胆寒,兴许便不会有靖康之耻。
一曲罢了,余音袅袅。
那胡人原先的轻慢一扫而光,下意识的轻拍手掌,喃喃自语道:“‘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钢刀’,大宋民风并非看上去的那般柔弱。”
鲍太平笑容可掬,心道:我把歌词中的猎枪改成钢刀,手上却做了个请的手势,道:“主人唱罢,客人请吧!”
那胡人官员是外交官员,更注重气场,不想让大宋寻常百姓唱歌比下去,双手护腹站立起来,开口唱道:“测——啊……,不赌,啊——”
一曲下来,都是北地的方言,鲍太平一个字都没听懂,却听得是,蓝天白云,草地羊群,马蹄声声,弯刀闪闪。
“蓝天白云,马蹄弯刀,好曲!”鲍太平举杯赞道:“客人请吃酒。”
那胡人官员变得六七分醉,也不推辞,举杯饮罢,道:“请主人再来一曲汉地的曲子。”
反正长夜也是漫长的等待,与胡人对歌也无妨。
鲍太平本想起身再唱,却见周桐已经回来,手中握着玉箫,面色如铁锅一般凝重。
鲍太平便无心继续歌唱。
周邦彦不肯收玉箫,一定是不肯帮忙,外面敌人重重,无力可破。
难道真要被逼迫得需要胡人庇护?
死,不可怕。
鲍太平拿定主意:国人的脸面不能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