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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重重人影,云昊将方才苏逸的举动看了个一清二楚,内心极度震惊的同时,脚步亦不受控制的走了过去。他曾经通过埋伏在皇宫内的眼线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苏逸待青漓的不同,也曾怀疑过这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帝王是否也爱着那名动天下的昌平公主,却实在想不通若是他爱着青漓,却为何要一纸诏书将她指婚给宁王殿下,因而便也打消了这个离谱的念头。然而如今他却真真实实的看到了苏逸亲吻青漓的那一幕!仿佛窥视到了皇宫秘辛,他的手握成了拳头,强自压抑着内心的一切。
花影扶疏,园子里的宾客约莫都离开了,只余下几个小侍在一旁清理宴席上遗留下来的杂物。苏逸就站在离青漓不到一尺远的地方,伸手就能触摸到她的脸颊,然而他却觉得离她咫尺天涯。他看着她,微微抿着唇,仿佛不知如何是好了,叹息似的喃喃:“我负了你,你恨我,也是对的。可是你从来也不晓得,阿漓,帝王之路有多么艰难,我这一生都被束缚、被责任、被使命,半点由不得自己,退一步就是比死更残酷的毁灭,你怪我自私也好,贪婪也罢,我不能拿北域的天下去冒这个险。我承认,从进权凛王府,到一步一步致使他们下狱,无一不是我的算计。”看着青漓近乎严肃的模样,他笑了笑,眼底却悲凉,“我算的分毫不差,哪年哪月权凛王府会被下狱,我会向成王索取怎样的条件,他又会在何时何地助我登基……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有一分一厘的偏差,我也从不相信这些事情会在我的掌握中失控。”
原来如此!原来权凛王府被下狱到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果然都是他一手策划的。猜测被证实,青漓心底说不出的愤怒,却不知为何一直沉甸甸压在心底的那块大石反而轻了许多,她深深吸了口气,紧紧咬着嘴唇,耳边又听苏逸低声道:“若说我平生唯一的一次失控,那便是我对你的感情,阿漓。”
他皱了皱眉,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漫不经心,声音也没什么起伏的道:“可是你为什么总不信呢?”
四周寂静,鼻端是他袖笼中熟悉的幽竹冷香,飘飘渺渺如三月弥漫的水雾,一切都仿佛只是幻境,却又不只是幻境。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他问她为什么总不相信,她又该如何去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最善于算计人心,向来一半真心一半假意,那些权术计谋是他从小在宫廷里就掌握的学问,世人所想所念,也没有谁比他更清楚明白。
青漓苦笑,耳边却忽听一人分花拂柳而来,“楚公子,不知你我的赌局可还算数?方才曲子只奏了一半,不知何时才能听公子奏完全曲?”
青漓微微一愣,回头见是云昊,忙擦了擦眼睛,疾走几步到他面前,不好意思的道:“一时想到旧事,方才是我失态了。”
云昊微笑着,一双眸子却定定的盯着青漓看了好久,视线又渐渐移向站在她身后的苏逸,半晌才道:“原来如此,昊只是可惜未听公子奏完剩下的那半首曲子。”露出些许遗憾的表情,未待青漓开口,他转身吩咐了跟在身后的侍从几句,那小侍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又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手里小心翼翼的抱着一把琵琶。
苏逸轻轻咳嗽了一声,站在一棵枯树下看着。
青漓有些为难的望着云昊手里递来的琵琶,料想这世间也不会有这般容易达成的事情,她不晓得这个赌还要不要继续打下去。起初她的确是欲借云昊之力去苍梧江才想到这个法子的,然而她千算万算却没有料到会在这个园子里碰到苏逸,她一直都晓得他和苏言的关系很微妙,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她不想让苏逸知道自己执意要去苍梧江这件事,他一定会阻止的。
忽听云昊叹了口气,“楚公子?”
青漓回过神来,“什么?”
“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听到。”云昊无奈的笑了笑,这一次没有再将琵琶递给她,隔了片刻才道:“楚公子,既然你有难言之隐,那我们的赌约便作罢吧。”
青漓低下头,“对不起,我……”
云昊打断她的话,丝毫不介意的模样,“一个赌约而已,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楚公子不要太过介怀。”语落,他向苏逸走过去,笑容平静,绝口不提方才他和青漓的事,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苏公子,方才是在下照顾不周,我已让厨房另备了吃食,若不嫌弃就请随意吃点吧。”
青漓暗赞,不愧是大家族培养出来的公子,她听见苏逸的声音响在而后,沉沉,“云公子,多谢你的美意了,不过如今天色已晚,我就不叨扰了。”顿了顿,他的声音又低低响起来,近在咫尺,“阿漓,我送你回去。”
青漓视线看到他白袍一角,长身玉立站在旁边,英挺眉目依旧清晰,侧着身等她的回答。
青漓稍稍后退了两步,唇角牵出一丝笑,再不是过去任他说什么都视为圣旨,“我着实有些饿了,想去用些饭,云公子,你还欢不欢迎?”
云昊怔了怔,笑起来,“昊荣幸之至。”
苏逸没说话,眸中幽幽暗暗,良久,转身走了。
廊厅尽头月影婆娑,长廊上,云昊和青漓并肩走着,清风拂面,一路没什么交谈,待走过长廊拐弯处,云昊忽然停下了脚步。
青漓走在他身边,见他迟迟没有跟上来,诧异的回头望了他一眼,“云公子?”
“南楚的昌平公主,北域的宁王妃,你还要骗我多久?”他的嗓音在夜色里沉沉响起。
青漓的手指跳了一下,耳边所有的声音仿佛一瞬间全部静了下去。
虽然心里早已明白云昊知道自己的身份,但着实没有料到他会在此时此刻突如其来的挑明。青漓心里默默揣测着他的目的,静静与他对视,希望能从他眼中看出什么,可他一双眸子深沉如海,难得的一脸肃容,她什么也猜不出来。良久,青漓叹了口气,将被风吹乱的鬓发拢到耳后,笑了笑,“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云昊也在笑,伸手拂过她被风吹得冰凉的耳根,“青漓,你晓不晓得,每次你说谎的时候,耳根都是最先泛红的。”
青漓愣了愣,怔怔看着他。
他神色一派安然,任她瞧着,风度翩翩仿若一个真正的风流公子哥模样,半晌,眸中神色渐渐柔软,似叹息了一声,走近一步,“这样步步试探步步算计有什么意思呢?我不相信你猜不出我的身份,就好比我在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已经晓得你是谁了。”
长廊的风吹得人冷飕飕的,青漓拢了拢衣襟,终于开口说话,“本来我是打算今晚亲口告诉你我的身份的。”
这回轮到云昊诧异了,他脱口“啊”了一声,然而他本来就极聪明,想想就了然了,他一边脱下外衫罩在青漓身上一边分析道:“是和那个赌约有关吧?让我猜猜看,你如此费尽心机的想让我帮忙,一定也是因为苍梧江的某个人某件事?”
青漓刚刚大病初愈,身子还有些弱,吹了这么久的风确实感到有些冷了,便也没有推辞云昊的好意,默默系好衣带,低低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