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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又深了些,却是不见清凉,沈卓把已经舔干净的碗放回屋内后,将蜡烛吹灭,便又坐回堂前的石阶上,月色还好,又不想睡下,慢慢长夜,就只好思考人生了。
宅院确实过于荒凉,应该很久没人住过,院子里的杂草疯长的厉害,陈伯只是先清理出一条进屋的路来,这几间房舍好在还算完整,只是听陈伯说,他住的那间厢房,前几天下雨的时候房顶竟是漏了雨。
陈伯大概有四五十岁的年纪,但从面相上看,却是老上许多,这些年在沈家任劳任怨,也是吃尽了苦头,从“沈卓”父亲这一脉开始,便和家族有了间隙,“沈卓”的父亲去世之后,留下来的家业田地多半被族人占去,直到“沈卓”考中了举人,情况才稍微好转,只是好景不长,便又遭遇了突如其来的大病。等到朝廷调令来的时候,“沈卓”变卖了仅存的家产,和陈伯赶赴扬州来。
通过这些天的接触,沈卓能看出陈伯这人对沈家真的是忠心耿耿,陈伯还时常责备自己没用,没能看住沈家老爷留下来的家业,这几天每次给“失忆”的沈卓讲起沈家的旧事,竟是心存愧疚的。沈卓当然也清楚,他一个老头怎么可能斗得过家族的那帮势力。
穿越而来被这小老头感动了一把,沈卓已经从心底里认可了这位以后相依为命的家人,这些天身体一直在慢慢恢复,沈卓也已经完全的适应了过来,只是这身子弱的紧,以后得加强锻炼才行。
他的前身“沈卓”得的是风寒,现在来看不是什么大病,但在古代感冒可不是闹着玩的,死了人也不稀奇,好在“沈卓”几次重病都是烧的脑子,身体还是能恢复过来的。
从陈伯口中得知,这宅院竟是县令给安置的,按照朝廷的规定,是应该住到学宫里去的,但不知什么原因,被安排在了这里,又加上“沈卓”来县里时还神志不清,随时死翘翘的架势,县令也只是派了郎中过来,也并没有帮顾多少。
沈卓听闻这些时,不免有些气愤,这教谕好歹也是八品,不拿村长当干部也就算了,作为下属,生了重病县令怎么说都应该过来慰问一下,最起码,找一个像样的住处暂且居住总能办到吧!想到这里,沈卓也是无奈,怎一个惨字了得。。。。。。
对于教谕这一职位,沈卓在前世知道一些,在明代,科举制度是进阶仕途的必要途径,为了服务于科举,官学也就应运而生,地方的官学分为府州县学,府学设教谕一名作为管理者,大致相当于现在的省教育厅长,这样的职位一般是由进士出身的人才够资格,州学亦是如此,而县学的教谕则是由举人出身充任,甚至是贡生监生都有资格。
县学的教谕和以上两个阶层根本不具有可比性,撇开出身不说,最关键的还是生源,大城市的生员多来自世家名门,教谕作为名校校长地位自然很高,油水大的很,而相反,县里的教谕就比较清苦,生员多出自乡里,多是些贫苦百姓,谈不上油水的,混口饭吃就不错了,而这样的教谕所谓的地位,也只能是相对于寻常百姓。
所以沈卓对教谕一职并不抱什么期望,历史上有名的海瑞也是教谕出身,后来直接做了县令,但那是人家海大人名声大,耿直的地球人都知道,才被人用了当枪使,但凡没点名头,很难混出名堂来的。而举人这个身份的影响力,也限于乡村和偏远的城镇,大地方不好使,更重要的是地位要与家族挂钩,沈卓这个外来户,想要在这小县城混下去,也不怎么容易的。
好在月奉能拿个四五两银子,在云南变卖的那点田地,来县城的时候大都花在看病上,不过正德年间的物价水平不高,这几两奉银,应该能补贴家用混个温饱,但是眼下家里是没钱的,刚穿越来的那几天,也就是大病初愈的档口,身子很虚,又要吃些很贵的中药,还要补身体,把那点家财耗了个精光,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没人帮衬,日子过得竟是如此不堪的。
沈卓大概能猜到陈伯这几日是出去帮工赚钱的,起得那么早却只说去买汤面,但也不至于买几个时辰不回来,整日看见陈伯越发憔悴的面容,沈卓哪里能好受,这几日感觉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便是想替陈伯分担一些。
沈卓打算明天一早去中街逛逛,主要是找份兼职干,县城的大部分店铺都设在中街,也算是繁华地段。陈伯替沈卓去县衙报备时,说明了生病的情况,县令的意思却是想什么时候上任都可以,结合这些时日县令对自己这位校长的态度,大概可以解读为爱去不去了。
上任也不急在这一两日,赚些钱才是当务之急,即便去上任也是要多谋生计的,沈卓作为现代人可不在乎什么举人的身份,不过终究还要在这县城生活,去找些活计也不能被人识出来,让人非议终归不好,当然也不能告诉陈伯,本来陈伯还觉得对沈家有愧,这么做无异于让他无地自容的。
陈伯在沈家为奴几十年,和沈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交情,陈伯并没有多说,沈卓也没多问,对于“沈卓”的父亲,陈伯很少谈起,沈卓只知道家族对他很不待见,当然现在的沈卓没必要了解这么多,现在在扬州,和云南隔着十万八千里,况且他这一脉早就脱离了家族,即便其中可能还夹杂着新仇旧怨,但至少目前不会有交集。
想到这里,沈卓终于安下心来,夜色渐深,也不知这是什么时辰,这一坐竟是良久,再看看陈伯住的厢房没有动静,应该是睡熟了,沈卓于是起身回屋,脱掉麻布做的青衫,准备睡下了,若是在前几日,像这样坐在门口被陈伯撞见,指定一顿教育,白天都不行,陈伯眼里的沈卓那俨然一个大病秧子,受不得风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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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沈卓便起床了,这些天难得睡一次好觉,神清气爽的感觉就好像拥有了整个世界一般,前些日子晚上热的睡不着觉,都恨不得去院子里冲个凉水澡痛快一番,但他这身子还很虚,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再冲凉估计直接就废了,更何况有那陈伯在,用凉水洗脸都没这福分。
沈卓走到院子,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骨骼咔嚓的响,好似重新长出一般,活动了好一会儿,才畅快许多,甚至感觉气力已经完全恢复,一时欣喜,干脆又打起了太极拳,做了蛙跳,俯卧撑,连第八套广播体操都做了一遍。
只是院子里太过荒凉,没多大场地让沈卓折腾,不过这日后的锻炼是不能少的,起码先从跑步做起,当然不能围着这破院子跑,真要是这样估计一会就转晕了,若是往街上去,让人看见会不会被当做二愣子就不好说了。
这会儿感觉气力充沛,沈卓便想着把墙角那颗老槐树周围杂草清理出来,用来乘凉也好,这槐树不算大,长得却是七歪八扭,应该是这宅院以前的主人搬家前栽下的,这么多年没人打理,都快把院墙撑破了。
把墙角的杂草清理出来,已是累的满头大汗,夏日的清晨丝毫不见凉爽,再是他这一身长衫干活就太难受了,这让他无比怀念前世的大裤衩子,多漏风啊!
这会儿太阳露出头来,天已经大亮,沈卓短暂的休息过后,便去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放在木盆里洗把脸,陈伯估计还要晚一点才回来,他本也打算吃过陈伯的买来的早饭时再去街上找活干的,一来是这街上大部分的店铺还没开门,二是不让陈伯发现。
总想找点什么事情干,便想起陈伯的屋子漏雨,好像漏雨的地方是靠着床铺的,这些时日的天气阴晴不定,中午还是晴天晚上就下起了雨,搞不准防备,未雨绸缪还是要做的,况且陈伯年纪这么大,哪能让他爬到屋顶上去。
这附近的宅院都是瓦房,主要是住宅都离得太近,整个坊都显得很拥挤,官府明令并且给补贴让用瓦房,若是草房一旦起火,火势肯定控制不住的,瓦房漏雨倒也好补的。
陈伯住的是厢房,也不高,紧靠着院墙,沈卓简单的观察了一下上房顶的线路,估摸了个大概,确是分分钟就能搞定的事,沈卓便从屋里抬出长椅,放到墙角后,站在上面双脚一跃,双手扒住墙头,也顾不得墙上的土灰,然后用手撑起来准备抬脚翻上去。
意外之所以称之为意外,便是因为不可抗拒的始料不及,就在沈卓一只脚抬到墙上的时候,却是听见院墙对面的宅院内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随后又是“哎呀”一声女人的呼叫,紧接着是一只圆木盆立在地上径直的滚到了他这边的院墙上。
首先让沈卓诧异的是,两家宅院竟然用了一堵墙,但随后意识的有什么不对,定睛往那院子里一看,竟是让沈卓惊了一呆。
此刻在对面宅院里的台阶上坐着的是一位披头散发的女人,看不清楚模样,她的上身穿着白色的纱袖却是被水打湿,粉红色的内衣紧贴着曼妙的身姿you人不已,坚挺的xiong部轮廓更是表露无遗。沈卓看着这样的突兀的场景,竟是惊呆了片刻,直有种流鼻血的冲动,刹那间对这个时代产生了无限的幻想,大清早的就这么有艳遇,以后还了得!
但凡是一个正常男人遇见这种百年难遇的shi身,心底里抓狂也是必然的,更何况是这样突如其来,沈卓只是沉浸在其中零点零零一秒后便收住心神,缓过劲来,看那女人正狼狈不堪的坐在地上,手中还拿着个水瓢,便是猜到那女人是刚才不小心摔倒,木盆打飞了弄湿了自己。
沈卓看这女人慌忙万分,他自己还保持着一副骑墙的状态,顿时尴尬不已,便想着发扬绅士分度,缓和一些这样冲突的气氛,关心问候一下总没问题吧,一瞬间思虑千万,又想着这样做是不是唐突了一些,场面会不会继续尴尬,要是冷场了怎么办。。。。。。。。
当然,这只是内心的一点小小浮动,沈卓本打算装作没看见,悄悄的溜走,可是万万没想到那女人顺着木盆看过来,发现院墙上只露着上半身一只腿还搭在墙上并且用直勾勾的眼神看向她自己的沈卓后,登时“啊”的一声尖叫,拿起水瓢来护住shi漉漉的xiong部,随即又猛地起身,骂了一句沈卓听不懂的方言,直接就把那水瓢掷了过来。
两人距离不远,这水瓢浸了水,掷起来竟是十分有力,沈卓倒也是反应快,眼看奔脸而来,匆忙撤下脚来,慌忙落在长椅上,只不过这椅子很窄,一脚没落稳,情急一把抓在墙皮上,顺势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哎呀”一声惨叫,沈卓这屁股正好坐在草丛里的石块上,咯的生疼,那水瓢飞过沈卓的头顶,落在了他这院子里。。。。。。。。。。。。。
大早上的竟然遇上这么奇葩的事也是日了狗,沈卓从地上爬起来,拍一拍身上的灰尘,不停的揉着屁股,看样子这房顶今天是修不成了,那泼妇指定把自己当成偷窥狂魔了,但大家做邻居的被冤枉了也不能吃亏啊!
“不可理喻!”
沈卓摇了摇头,不想再去理会,打心底里竟是有些发虚,不过估计这会儿陈伯快要回来了,吃完了早饭还要去中街的,找份生计才是要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