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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伐三路大军进展顺利,东京开封这里,三娘坐镇中枢,借着北伐金国的大战略,开始对地方进行调整。也得赖大宋国策,以文御武,各地方军政长官多是文官。文官与武官有很大的不同,他们深受儒学影响,讲究的是正朔天命,更加具有妥协性,不似武官做事很多时候都是冲冠一怒,而不计后果。
三娘在东京,自北伐开始后,便诏令地方积极挑动兵力以为整编后背军马,又调集各军州钱粮,以供应征战,并严格监察地方官吏,但有贪赃枉法的,皆是以雷霆手段迅疾撤职拿问,自山东路内挑选人才,委授官职。
三娘在山东路内,年年都进行藩镇科举,不似徽钦二朝那般,取消了科举,将太学生作为委授官职的人选,是以早在山东路就积累下了大量的文官人才。
徽宗皇帝最愚蠢的几件事之一便是停了科举,官吏皆是从太学之内的太学生中挑选。而在太学之内,没了科举应试,又如何挑选人才呢?那自然是有太学祭酒提举,要么就是投靠一个派系,由派系之内的朝臣推选,而这样一来,学子们出仕就不再是公平的考试,而变成了要靠走关系或是巴结权贵方能出头。
是以各地方官吏之中,便就有了好似梁中书、蔡九、高廉等等这些权贵亲族。而这些人其实并无治国本事,祸害地方百姓、横征暴敛倒是一把好手。而宋廷之内,蔡京等人把持朝政数十年,地方官吏中也有许多都是蔡京一党的门生。
三娘从高俅、闻焕章那里得了蔡京一党人脉之后,便命娄敏中、黄文炳等人从中甄别,对于未曾坑害百姓又愿意追随三娘的官吏,予以宽赦,而其余做过恶事又无本事的人,自然是要清扫出去,然后换上自己从山东路带来的人。
此时大宋国内,也就只有三娘开镇的山东路还每年举办科举考试,大家各凭本事说话,之前就已经吸引了不少未能入太学的学子前来应试,这些学子或是家贫、或是心高气傲不屑巴结权贵,是以许多学子都来山东路应藩镇科举试,最后便可留在山东路为官。
好似当年太学生陈东这般,正直的读书人都往山东路来应试,是以三娘这边可谓是众正盈朝,每年坚持开办科举应试,这也是三娘借着宋廷昏君无能,收拢天下正直读书人为己用的一个手段。是以三娘手下山东路内,除了猛将极多之外,有才学的文官更多。
当年三娘祭孔之后,曲阜孔氏已经开始全面支持三娘,就更得天下读书人支持。三娘在山东路时也提出了自己的儒学观点,那便是后世王阳明提出的心学学派。这个学派讲究格物致知,讲究知行合一,讲究学以致用。
三娘的这个儒学派别极大有别于北宋逐渐兴盛起来的朱程理学,虽然此时朱熹还未出生,但这个儒家学派中分量极重的理学已经在北宋二程的引领下展开。朝中就有极重理学的杨时为官,理学已经开始兴起。
理学讲究的是敬天道去人欲,讲究的是天道人伦,讲究的是礼教大防。而三娘倡导的心学则与理学刚好相反,它更加尊重人性和客官实际,从知行合一中导人入天道正理,更加讲究儒学应该是格物致知,学以致用。
自从三娘在山东路孔氏支持下,开始倡导这个学派以来,有许多儒生都成了这个学派的支持者,在三娘看来儒学并非一无是处,相反的心学学派更加适合现在的王朝,儒生更加应该重视格物致知和学以致用。同时,三娘在她的心学学派中又加上了复古的意味,强调儒生当恢复君子六艺,要学习汉朝儒生那般,诗与剑同行,君子除了知书达理之外,还应该武御兼修,就好似汉朝的儒生一般,一边仗剑平天下,一边耕读治国家。三娘心目中完美的儒生道德和行为,便是汉朝儒生那般,诗与剑皆在手,而不是宋明以后的百无一用是书生。
三娘这个学派兴起之后,世人成为泰山学派,山东路内文人文官多是此学派之人,通过用这些人更换掉现在各地的贪官污吏,三娘自信可将泰山学派传播得更广,以此来达到休整儒学的目的,从而在今后能让汉人复兴起来。
是以山东路内儒学文官,讲究的都是学以致用,格物致知,他们不但学习诗经,也学耕种水利,也学自然科学,达到知行合一,以此来治国理政,而不似宋朝其他地方官吏那般,只讲究权术、御人和如何曲媚献上、坑害百姓,也不似后世宋明官吏那般,只知礼道,而不知兵谋战略。更不似后来明清,重农抑商,贬武崇文。
开封的诏令一道道的下达,山东路数千已经在各个官吏位置上磨练过的文官们分赴各地,或接人知州,或接人知县,或接任学官,开始接掌各地政局。而不服的地方文官却无力反抗,一来三娘是以朝廷抗金大义出发,占据了法理制高点,二来现在大宋的地方官就没有干净的,贪赃枉法的极多,一查一个准,三来地方官吏手中那点可怜的兵权又能做什么呢?须知北宋末年的地方军力极弱,否则也不会出现几百个贼寇占据一个山头,地方官府就束手无策的局面。
是以在北伐开始后的几个月时间内,三娘更换了天下三分之二以上的官吏,正如三娘所说,天下可能什么人都缺,就是不会缺做官的人。
而做替三娘这件事的人,三娘选择了娄敏中和黄文炳两个。便在北伐之后的旬月之后,黄文炳从山西林冲麾下被召回开封来,同时回到开封的还有宿元景与李纲。
三娘先见到的是李纲,宿元景与李纲自白帝城出发,走水路北上,而黄文炳则是因为太原战事耽误了些时候。李纲见了宿元景后,看了三娘亲笔的书信,宿元景又在一旁剖析得明白,加上李纲此人重国更重于君,于是很快便答允宿元景回朝为官。
到了开封后,宿元景引李纲先到三娘太师府见三娘,入得太师府时,这里原本是蔡太师府邸,只见这里没了蔡太师府时的浮华奢靡,往来都是行事匆匆的各级官吏,整个大宋朝大小军政事务皆从这里发出政令,往来的官吏皆是繁忙无比,看起来就是一派欣欣向荣之色。
李纲看了后叹道:“昔年蔡太师府中,骄奢淫逸,往来官吏皆是钱财重礼,酒色财气,如今却是务实求真,军政繁忙的景象,真是气象一新啊。”宿元景笑道:“这便是扈太师与蔡太师不同之处,她是真正为天下在做事。”
入到府内,三娘办公的静止堂内,李纲见到了三娘,此前虽与三娘有过数面之缘,但都是行色匆匆而过,如今再见时,只见三娘一身乌帽狩服,明眸善睐,目光柔中带刚,署理政务时气派雍容,属下官吏皆恭恭敬敬。
宿元景与李纲在一旁等了一会儿,只见三娘刚刚分派了娄敏中等人几件差事后,娄敏中等人告退而去,三娘这才起身来迎接李纲与宿元景。
两人与三娘见了后,三娘命人上茶,请两个都坐了,也不废话,张口便笑道:“李相能回朝任事,国之大幸。”李纲谦逊道:“太师说笑了,如今李某白身,已经不再是官身,李相二字不敢提起。”
三娘摆手道:“李相在我心中便是宰相之能,官身诰命不过一纸文书而已,能真心实意为国为民者,便都是宰相。”顿了顿三娘又道:“如今北伐战事吃紧,右路军乃是岳飞副元帅统领,急需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前去坐镇,不知李相可愿往?”
李纲想也不想便道:“卫国保家,责无旁贷,李某愿往,便是只为军前一小卒也愿意。”三娘抚掌笑道:“李相果然是心怀家国之人,旁人领军都在意的是自己能得何等官职,而李相却只一心愿往,高下立判啊。”
当下三娘起身从公案上取出一份官诰来道:“李相未曾回朝前,已经与陛下、朝廷奏报过,便封李相为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观文殿大学士,领北伐右路军都元帅之位。”
李纲急忙起身拜领,他自从被钦宗贬官之后,一直忧患国难,二帝蒙难时,更是心急如焚,如今能领军北伐,自然是心怀激荡,领了官诰后,老泪纵横,几乎哽咽。
三娘与宿元景劝了几句后,便命人领李纲前去燕青那里点兵,李纲也不推辞,便到开封当天就点了五百禁军护送,便直往山东路莱州港,那里自有海军派遣船只护送李纲北上燕京,接掌右路军兵事。
李纲走后,三娘心头一块宏愿总算完成,北宋末年抗金三杰之中,李纲与宗泽都算是避免了历史的遗憾,两位抗金豪杰都能亲自领军北伐,也不必向宗泽那样临终前还在大呼过河。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种师道已经殉国,未能亲自领军,而由他弟弟种师中领军北伐,也算是稍补遗憾了。
三娘感怀了一会儿,又请宿元景坐下说话,便将自己调整各地官吏的方略与宿元景说了。宿元景自然是支持的,北宋末年的吏治极度黑暗,也是到了非要调整不可的地步,借这个机会调整,宿元景也是赞成的。
但宿元景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忧虑,只道:“太师整肃天下吏治本是好事,但任用之人,须得秉公持正,能够狠得下心来,否则政令下达,不能全盘实施,只怕整肃吏治会半途而废。”
宿元景没有说得太明白,三娘也知道其中关键,他担忧的便是官官相护这一样,天下吏治败坏,并非一两个官员这样,而是当时大宋朝自蔡京以下,各级官吏都腐朽崩坏之故,是以要动吏治,所用之人定要是能承受千夫所指的压力,还要能冷下心来,做个心狠手辣的酷吏,不计骂名,不计得失,不计亲情的。否则任用的人抗不住压力,半途而废,那整肃吏治也只是停留在纸面上的政令而已。
三娘淡淡一笑道:“此事不必担心,我已经物色好了两个人选,这两个人定然会成为天下官员闻风色变的酷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