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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直觉的上前,帮那伤兵与孩子拉住水桶,将水桶拉了上来。
那伤兵感激的望了石头一眼,赶紧道谢。
“你的腿……”石头一直在学堂里读书,从来没有见到失去双腿的怪人,他直觉的问道。
“没事了,失去腿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是神医娘子救了我,对了,你知道神医娘子吗?就是郝夫人,她可是个好人,咱们村里的伤兵,大都是她救回来的!”伤兵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用双手握着糊墙的泥板,奋力的支撑起身子,一点一点的向前走。
身后的五岁孩子,则奋力的拖着那水桶,踉踉跄跄的向前走,木桶里的水不时的晃出来,弄湿了孩子的裤子。
石头上前,一把帮孩子提起水桶说道:“你们家在哪,我送你们回去!”
那孩子赶紧有礼貌的道谢,指了指村子最里面一间小的茅草屋。
石头提着水桶现在前面走,那伤兵与孩子在后面跟,
郝蛋默默的走在三人的身后。
石头刚靠近那小茅屋,就听见里面传出老人的哭声来,那孩子赶紧说道:“对不起,我奶奶又发病了,我去看看!”
那孩子跑了进去。
伤兵趴在门框前的土台阶上,默默的低着头,满脸的愧疚。
“滚,你这个连亲兄弟都杀的人,你还会来干什么?你怎么不死在外面?”屋子里的老妪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从屋里跑了出来,狠狠的将一只破烂鞋子丢在了男人的脸上。
石头瞪大了眼睛,不解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郝蛋上前,低低的说道:“这失去双腿的男人叫做大牛,是这家的大儿子,他本来还有两个兄弟,他跟老二全都去当兵了,老三在家里务农。威武王爷起事,他就跟着上了战场,一到战场上他两眼只看到血跟倒下的人,他挥着他的刀使劲的冲上前,看见是对方的人就杀,就在他杀掉三个人,将刀砍向第四个人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那个人喊了声,大哥……”
石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难道那个人是……”
郝蛋幽幽的的叹口气,“二牛是守城军,他们兄弟两人成了敌对的双方,大牛杀红了眼,根本就没有看清对面的人是谁……”
石头惊愣的说不出话来。
“后来大牛也受了伤,被部队抛下,才到了这里,后来他托人回家打听了家人,这才知道他那三兄弟与爹还有妻子,全都死在了战争中,只剩下发疯的老娘还有年幼的儿子,后来大嫂派人将他的家人从战区接到这里来,帮他们盖了小茅屋,总算是有了一个家,可是战争带给他们的阴影,这一生都抹不去……”
石头怔怔的站在那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郝蛋又带着石头去其他伤兵的家里,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一段关于战争的伤心故事,当石头从伤兵村离开的时候,他只有沉默。
郝仁走之后,冷萍一直心神不宁,就连炒药都烫伤了自己的手指。
“你的心思根本不在这里,还是回去吧!”葛胜说道,幽幽的叹口气。
冷萍含着烫伤的手指,低声说道:“对不起……”
“罢了,回去吧!”葛胜出门坐在门框上,望望秋天里湛蓝的天空,“丫头,我在你这待得时间够长了,一直想要离开,可是却一再的拖了下去,如今我想,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冷萍一怔,赶紧上前说道:“师父,是我不够上心,可是你别生气,我一定打起精神来!”
葛胜摇摇头,“不单单是因为这个,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你自食恶果!”
冷萍一愣,抬眸望向葛胜。
“自从罂粟膏运走之后,你就恍恍惚惚的,我知道你在愧疚,身为一个大夫,竟然用毒药害人……你虽然极力的说服自己,但是你的良心终究是不安!”葛胜低声道。
冷萍是不安,不过她不会后悔,她做的事情,她会一力的承担。
“老头我已经有些贪图现在安逸的生活了,我怕再这样下去,会更不舍得离开!”葛胜叹口气,“今日,就算是跟你辞行吧,你也不用送我,我喜欢随性,说不定今天就走了!”
冷萍心里难受,可是她也知道,这一次怕是留不住葛胜了,她做了让葛胜失望的事情。
回到后衙,冷萍神不守舍的,几次将小紫宸的蛋羹都撒在了外面。
“大嫂,我来吧!”花儿赶紧上前接过。
冷萍点点头,靠在一旁,望着小紫宸张着小嘴一点一点的吃着蛋羹,身上又慢慢的有了力气。
就算是她做错了,也是为了保护她的家人,况且这场战争让那么多人失去了家园,就算是采取一点非人的手段,如果能尽快的结束这战争,百姓安居乐业,那她就没有做错!
冷萍慢慢的直起了身子。
“大嫂……”石头进来,身上还穿着那身铠甲。
小紫宸看见铠甲,觉着十分的新鲜,撅着小屁股站起来,嘴角还沾着着蛋羹,就要上前摸石头的铠甲。
石头赶紧将手臂上的一截护臂脱下来,给小紫宸玩。
“有事吗?”冷萍看着石头,态度有些冷淡。
石头低着头,低声道:“大嫂,我知道错了,我今天去了伤兵村,看到那里的人我才知道,战争是多么的可怕,大嫂,你说大哥会没事的吧?”
石头抬起头来,眼巴巴的望着冷萍,这会儿,他才明白郝仁这一去意味着什么。
冷萍慢慢的消了气,石头终究是个孩子,况且这些年,石头除了读书什么都没有做,是她跟这个家,将他保护的太好了!
“你大哥会没事的,你放心!”冷萍低声道,“早晨娘一直在担心你,你去跟娘说说话,石头,如今你大哥走了,二哥要忙药行的事情,家里就全靠你了!”
石头立刻点点头,听话的去找郝氏。
傍晚的时候,穆文亲自送来消息,说是葛公背着麻袋走了,他拦不住。
冷萍点点头,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心里却十分的难受,晚饭也没有好好吃。
没有郝仁的日子,过的快也过得慢,终于十天之后,穆武送来了郝仁的第一封信。
厉城的守军十分的顽抗,守城的是一位老将,是司徒展宸一手栽培出来的,作战经验丰富。
郝仁虽然熟读兵书,可是没有实战经验,第一战就中了敌人的陷阱,也幸亏手上的手雷威力惊人,对方摸不清,不敢再上前,算是险险的扳过一局。
不过郝仁带的人也损失惨重,幸亏有胡显在。胡显对司徒展宸行军打仗的路数跟精通,在第二次交战的时候,他就带着他的几个兄弟从暗河钻进了厉城,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让那老将措手不及。
郝仁终于带着人进了厉城,可是与守城的士兵还是一场恶斗。
在城里,郝仁不敢让人用黑火药,怕伤及无辜,只能血拼,战争很残酷,死伤大片。
郝仁的信到了之后,陆陆续续的就有伤员从厉城运回到里城,冷萍再次忙碌了起来。
石头再次见识了战争的残酷,他走在那些哀嚎不断的伤兵中间,脸色发白,几次想要捂上耳朵逃跑,可是最后还是留了下来。
伤兵村已经容纳不了那么多的伤员,况且有些伤员是重伤,从前线到里城,大约有二百里地,至少要走半天,许多人都挺不过去。
冷萍决定随军。
郝氏听闻冷萍也要去厉城,她赶紧去阻止冷萍,说什么也不肯让她去。
“娘,我是大夫,这些都是我必须要做的事情!”冷萍很坚决,“况且我也不放心郝仁,每次送来伤员,我都提心吊胆,我好害怕郝仁也在他们中间……”
冷萍握紧了双手,她的双手上还有浓重的血腥气。
郝氏握住冷萍的手,“你一个女人家,怎么能去那种地方?你跟仁儿都走了,紫宸怎么办?你舍得?”
冷萍不舍得,现在她晚上都睡不好觉,望着小紫宸沉睡的小脸,她心里总有一种失落感,她现在是个母亲,心里多了一份牵挂,她不舍得孩子,可是,她同样不舍得郝仁!
冷萍下定了决心,“娘,紫宸就交给你,你帮我照看着!”
郝氏一听这话,便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她低下头,没有再拦着。
第二日,冷萍就带着顾老还有梁大夫,带着十几车的草药去了历城。
冷萍出门的时候,衙门口围了很多的百姓。
于学良与商兰芝也来了,商兰芝紧紧的握着冷萍的手,她不知道说什么。
冷萍拍拍她的手,“什么都不用说,初一十五帮我去观音庙多烧几株香,保佑我们平安回来!”
商兰芝赶紧应着。
梨老太躲在人群中,望着一身白衣表情决然的冷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她担心的这一天还是来到了!
“娘,你也担心萍儿是不是?咱们一起去送送她吧!”梨九带着梨陈氏上前,
从人群中找到了梨老太,上前说道。
梨老太冷哼了一声,“自作孽不可活,谁能帮的了她?”
梨九有些不悦,“娘,如今萍儿是去厉城帮着给伤兵瞧病,是做好事,你怎么这么咒萍儿?萍儿好歹是妹妹唯一的骨血,你可真是……”
“你天生驽钝,什么都看不清,看不懂,你知道个屁,事到如今,都是这丫头自找的,若是她肯安安稳稳的做个普通人,也就不会有今天的事情!”梨老太愤怒的顿着拐杖厉声喊道。
当年梨蕊为司徒展宸卜卦,泄露了天机,梨蕊也受到了老天的惩罚,可是梨老太没有想到的是,梨蕊改变的不只有司徒展宸的人生,还有郝仁与她自己的亲生女儿!如果当年司徒展宸不是事先知道了先机,或许会一直效忠大皇子,不会临阵反扑,助六皇子登基为帝,那么也就没有今日的战争!
梨蕊一个错误的决定,害了多少人!
梨老太幽幽的叹口气。
梨九不悦道:“是,我是驽钝,我没有继承梨家的天分,娘是看的清楚,可是又能如何?还不是这么多年来一直躲在梨树村?”
梨九又冷哼了一声,“娘的本事,只会对着我与萍儿使,娘若是如此悲天悯人,怎么不去帮萍儿?”
梨老太被梨九的一番话堵得说不出话来,两眼一白,差点晕过去。
梨九叹口气,只得上前扶着。
就在梨老太与梨九闹别扭的时候,冷萍已经带着人向着城门而去。
梨九见冷萍越走越远,这会儿也顾不上气的直喘气的梨老太,回身吩咐梨陈氏道:“你好好的照顾娘,我去些日子就回!”
梨陈氏知道梨九已经决定,她点点头。
冷萍出了城,正待要人加快步伐,就听见身后响起一阵马蹄声,梨九带着十几名弟子赶了上来。
“舅舅,你这是……”冷萍听到禀报,赶紧从马车里伸出头来,看着追上来的梨九。
“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怎么放心?舅舅没有别的本事,还是会几下拳脚功夫的,这十几名弟子也是武馆里身手最好的,舅舅带着他们给你护卫!”梨九说道。
冷萍一怔,从心里感激梨九,“可是姥姥那边……”
“好孩子,你姥姥年纪大了糊涂了,你别怪她!”梨九说着,又道:“走吧,咱们边走边说!”
冷萍点点头。
此刻皇宫外,司徒展宸已经打算做最后的攻击,围困了十五天,皇宫里早已经人心惶惶、不堪一击了吧!
“爷,不好了,西北营的士兵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暴乱,自己打了起来,如今已经有十几人伤亡!”黑鹰大步进来,急急的禀报。
“西北营?”司徒展宸眸色一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属下也不知道,属下是刚刚得到消息……”黑鹰急声道。
司徒展宸冷声道:“将人全部抓起来,我要亲自审问!”
黑影立刻应着。
半个时辰之后,黑鹰带人将闹事的一百多人全都押送到了司徒展宸的营帐前。
这次暴乱死伤了二三十人,最麻烦的是,西北营守着的就是皇宫钱德门的侧门出口,有士兵禀报,有小股士兵突围而出,不知去向。
司徒展宸坐在主位之上,冷冷的望着跪着的一百人,他隐隐的觉着有些不寻常。
这些士兵个个瘦弱,眼窝深陷,两眼却发出异常骇人的光芒。
突地,有两个士兵一下子发狂起来,掐着身边人的脖子就大喊,“给我,给我,快点给我,我真的受不住了!”
骚乱再次发生,又有十几人参与骚乱。
司徒展宸缓缓的握紧了手下的虎头扶手,沉声喝道:“都给本王停手!”
可是奇怪的是,那混战在一起的十几个人仿佛没有听见一般,他们撕扯着,似乎在抢什么东西,手下丝毫没有留任何的情分,个个像发疯一样!
黑鹰眸色一暗,他抽剑上前,朝着其中发疯的士兵,一剑就捅了进去,他大声喊道:“你们都不想要命了?”
纠缠在一起的十几个人,只有一瞬间的愣怔,下一秒,黑鹰就被一人按在了地上,那人大口咬向黑鹰的脖子,黑鹰一脚将那人踢开。
那些士兵,仿佛根本不认识黑鹰一般,他们继续发疯一般的抢着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司徒展宸惊骇的瞪大了眼睛,他带兵打仗二十年,从来没有发生过如此可怕的事情,他治军向来严格,又骁勇善战,有活阎王的称号,士兵都怕他,可是如今,这些士兵就像是发了狂一般,不但罔顾他的命令,还敢与黑鹰动手!
“抓住他们!”司徒展宸沉声命令道。
有几十名士兵上前,抓住发疯的那十几个人。
那十几个人双眸涣散无神,眼泪鼻涕一起流,他们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心里眼里只有那被丢在地上的一块小小的黑色膏体。
有士兵捡了那膏体呈给司徒展宸。
司徒展宸将那膏体放在鼻下闻了闻,皱眉道:“这不是罂粟膏?”
黑鹰上前一看,点头道:“禀告王爷,的确是罂粟膏!只是这些士兵,为什么见到这东西连命都不要了?”
“让大夫给这些人瞧瞧!”司徒展宸冷声道。
黑鹰赶紧让人去请大夫。
大夫给其中两人把了脉,然后上前禀报道:“王爷,看情形应该是体内有恶气进入,损耗了肾脾,引起阴阳失调,气血亏损,造成湿浊内生,堵塞心窍,才会如此癫狂!”
“哪里来的恶气?这些人之前都受了轻伤,早已经伤好愈合,如今却疯癫成这般,连人都不认得!”司徒展宸沉声质问道。
大夫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