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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愿杀你,但你也可学你师父,自行了断,因为如果我出手,你会死得很痛苦!”
赵归真没有说谎,自己并不想杀了空,亦或者,他根本就不想踏进这五龙山,赵归真自小便对修仙炼丹之术毫无兴趣,一心痴迷于武学,刘玄靖便把上清派至高武学典籍《登真秘诀》传于赵归真,赵归真于茅山华阳洞面壁悟道十年,于茅山圣地“龙池”望池悟剑十年,终得剑道合一。
王朝的历代皇帝都笃信佛教,以至于这道教圣地茅山常年人迹罕至,赵归真却乐得清静,不想先帝登基,灭佛崇道,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一个皇帝师弟,说到底不过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密宗也好,上清派也罢,不过是皇权更替下的牺牲品。惠恭和尚和自己师父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
故而自三十岁斩杀吐蕃魔教护法一剑成名之后,赵归真就再也没有下过茅山,更加不会想到,有生之年,会来到这密宗祖庭五龙山。自己此生从未受人要挟,如今,却不得不来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和尚,然而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以前是自己不愿意下山,此事之后,怕是再也没脸下山,可纵有万般不愿,到底还是自己师父犯下的罪孽,也必然要由自己这个当徒弟的来偿还。
然而了空却让赵归真失望了,这小和尚并没有像赵归真想的那样会惊慌失措,甚至在他的脸上,赵归真也没有看出丝毫的情绪变化,而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大概是杀不了我的。”
再也没有什么是比这话更让赵归真觉得可笑的,自己虽被吴不知排在天下第十,然而二十年苦修,一朝证道,赵归真自信了空纵然是惠恭的弟子,不过也是七八岁的孩童,自己全力一击之下,了空必定筋脉尽断而亡。
所以,赵归真动了,凌空一掌拍出,一股巨大的劲气犹如脱缰的野马,带起瀑布的水花,形成一道水柱,直直地向了空撞来。
了空此时终于抬起了头,脸上的泥泞已然洗尽,甩了甩手中的水珠,便是反手一挥,同是一道劲气,向那水柱飞射而去,砰的一声,两股劲气在空中相撞炸开,余波四射,赵归真被震地连退两步,勉强才稳住身形,了空却是巍然不动。
赵归真立在原地,呆若木鸡,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自己用尽全力的一击,在这个小和尚面前,竟然如同儿戏,了空最多不过七八岁的样子,就算再天资卓绝,也断断不可能有如此高深的修为,早年间曾听师父说起,密宗的灌顶大法,莫不是惠恭这个老和尚在圆寂之前,将一生的武学修为,尽数灌入了这小和尚的奇经八脉之中?!
高手过招,往往只需一招,便可高低立判,放在往常,赵归真会毫不犹豫地掉头就走,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今日若不能取下了空的项上人头,恐怕明日,朝廷的铁骑,就会踏平茅山,乃至踏平整个道教。
没有犹豫,赵归真拔出背负的七星宝剑,单脚一点地,向了空飞射而去,手中的长剑甩出三朵剑花,攻向了空的上中下三路。
赵归真急攻,了空却是急退,这一退,便是二十丈,了空丝毫没有要还手的意思,到最后竟然变退为跑,赵归真便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奥秘,你那早已去见佛祖了的师父,传了你一身惊世骇俗的内功不假,却没有传你一招半式,即便是有,你这小小的年纪,又怎能融会贯通,如若不是非杀你不可,恐怕是早已被你蒙蔽了过去。
剑气横飞,此时,了空的那一身僧袍,早已被赵归真的剑气撕地支离破碎,背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不停地往外冒着鲜血,若不是丹田气海中有精纯的内力支撑着,自己恐怕早已倒下了。
见时机已到,赵归真纵身一跃,大喝一声,手中的七星剑瞬间剑气暴涨,犹如一把剑伞,了空无奈,只能凭空打出数掌,想要击破那笼罩在周身的剑气,却不想赵归真这一击却是个虚招,空中一个腾挪,了空耳边只闻一股阴风袭来,赵归真一掌便拍在了空的胸口,了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倒飞了出去,刚一落地,心头一热,喷出一口鲜血。
“你本可以死地舒服一些,为何还要做这无谓的挣扎?”赵归真持剑直指倒地不起的了空,满脸的不屑。
“你想杀我,我却不想杀你,师父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伤人。”了空脸色苍白,无力地说道。
“哈哈哈哈,你以为,你还能骗的了我第二次吗?受死吧”赵归真不再耽搁,一剑刺出,直指了空的咽喉。
了空此时已然闭上了双眼,师父说过,有时,莫要用眼看世界,而是要用心,一股内息由气海导出,汇集于右手,紧接着,便是金光一闪。
近,太近了,金光射出,赵归真大骇,此时再想躲已然是来不及了,本能地持剑一挡,金光打在剑身之上,飞溅出无数火花,“当”的一声,七星宝剑竟然抵挡不住,应声折断,那道金光来势不减,电光火石之间,便硬生生刺入赵归真的肩膀,钻心的疼痛让赵归真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不想那道金光似乎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带着赵归真的身躯继续向后飞射而去。
“轰”,赵归真直直地撞在了一棵古树之上,古树拦腰折断,赵归真重伤倒地。
赵归真被这强大的冲击力震地七荤八素,心中一阵翻腾,“噗”,一口鲜血喷出。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只见一把明晃晃的金刚杵赫然插在肩膀。
他败了,这一次,他败地彻底,七星剑已断,丹田气海亦是混沌不堪,真气已无法凝聚,赵归真自知,已无力再战,然而比这更可怕的却是自己的心境已跌至谷底,自己二十年苦修的煌煌剑道,如今被一孩童一招破去,已是荡然无存,毁于一旦,即便是七星剑还在,对自己来说,又有何用?!
“你走吧,我不想杀你。”了空的声音再次响起,赵归真听了,却不再把它当成笑话,而是前所未有地如释重负,他艰难地站起,“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赵归真自嘲一声,将那一柄跟随自己二十年的七星断剑抛入湍急的河水中,一切的恩怨,就如同那一柄宝剑,以后,和自己再也没有半点关系了。
“他走不了,你也一样会死在这里。”人未至,声先到,赵归真刚要转身离去,一把长枪从天而降,如闪电般穿透赵归真的胸口,将赵归真死死地钉在了原地,枪头刺入地面,嗡嗡作响,顿时碎石飞溅。
只见一袭圆领窄袖紫衫,玉面白发的宦官飞身而至,落在赵归真身旁,在其耳旁轻声说道:“皇上口谕,你若连一个七八岁的孩童都应付不了,也没有活着的理由了,能死在咱家的沉魂枪下,是你的荣幸,安心上路吧。”
赵归真双眼涣散,垂下头木然地看着那把长枪,鲜血不断地从身体里涌出,染红了长枪,亦染红了地面。临死前,从嘴角道出三个字:“马元贽”。
这是了空这辈子第一次亲眼看见杀人的景象,刚才还是剑气纵横,誓要取自己性命的中年道士,就这么被一枪结果了,干脆利索,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了空虽不知他为何要来杀自己,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了空还是有点自责,如若不是自己打伤了他,或许,他就不会死。
马元贽拔出长枪,将赵归真的尸体踹在一边,就如同踹一条死狗一般,满脸尽是失望之色,自己的沉魂枪下,又多了一条人命,天下第十?哼,就是个笑话。
马元贽十二岁习枪,直至年近四十,才得枪术大成,江湖传闻王朝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枪神”尉迟敬德生前所著《夺槊三套》乃是其毕生枪术所学,藏于大内武庙之中,马元贽便夜闯禁宫,不想那武庙之中有数名高手守护,自己夺书不成反而被擒,押至御前治罪,若不是当年还是光王的李怡恰巧在宪宗皇帝身旁,见马元贽合眼缘,直言想要个贴身护卫太监,将其留下,恐怕自己早已身首异处。后净身入宫,李怡更是求了宪宗皇帝将《夺槊三套》赐给了自己,自此功力一日千里,终登枪术巅峰。
枪乃百兵之王,俗话说:“月棍,年刀,久练枪”,自古用枪高手,除了有超乎常人的耐性,也往往逃不过一个“忠”字,马元贽不在意自己的官位,祖宗定下的规矩,宦官最高不过正三品,当今圣上就给了自己正三品,并把负责禁宫宿卫的羽林军交给马元贽,这份莫大的恩典,是任何品衔都换不来的,故而,在马元贽心里,不论是赵归真也好,了空和尚也罢,圣上说要其三更死,就没有让他们活到五更的道理。
马元贽并不急着动手,掏出一方锦帕,细细地擦拭着沉魂枪上的血迹,“才一日不见,你这小娃娃怎落得如此狼狈?看着真叫咱家心疼”看着衣衫褴褛的了空,马元贽嘴上一乐。
此刻了空早已经头昏眼花,连续催动内力,背后伤口的血早已经止不住,但了空还是艰难地站了起来,“你是那皇帝老儿身边的太监?”
“就冲你这句话,你就该死。”马元贽冷冷地说道。
“你为何也要杀我?”了空百思不得其解。却不知惠恭和尚至死也不愿向了空说明挑战皇权的结果往往不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便是满门抄斩株连九族,怎奈了空小小年纪,惠恭又怎会忍心告知这其中的道理,唯有寄希望于徒弟早早下山入世隐姓埋名,怎奈坐在王朝九龙椅上的那位,又怎会放过,哪怕只是一个孩童。
马元贽指了指赵归真的尸体,幽幽地说道:“咱家本不是来杀你的,圣上口谕,今日日落之前,要将你的人头带回去,但这废物牛鼻子道士太不中用,还得咱家来收拾这烂摊子,时间已然是不早了,咱家这就送你上路,黄泉路远,你和这牛鼻子路上正好有个伴。”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马元贽不紧不慢地向了空走来,杀气顿起,地上的碎石层层浮起,每走一步,就像在了空的胸口上重重地打了一拳,杀气再涨,走到第五步时,了空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跪倒在地。
马元贽却是“咦”了一声,本是想试探了空的内功底子,却不想了空却是如此不堪一击,莫不是为了对战赵归真,这小娃娃已然耗尽了丹田气海?
马元贽冷笑一声,手中长枪寒光乍现,直刺了空的胸口,千钧一发,却见了空伸出双指凌空一挥,原本插在赵归真肩膀上的伏魔金刚杵犹如受到了主人召唤一般破体而出,金光再现,直奔马元贽后心而来。
空中龙吟声四起,“吼”“吼”,仿佛四面八方都有巨龙袭来。
“啊”马元贽惊呼一声,连忙转身,双脚连点地面,向后急退,同时一枪刺出,便是天地变色,金刚杵和长枪在空中硬碰硬相击,金刚杵气势如虹,沉魂枪却也是寸步不让,“当”,撞击声震耳欲聋,劲气四溅,马元贽头顶的羽冠被震碎,顿时白发四散,了空更是被震得耳鼻流血,但双指,却始终没有放下,死死地牵引着伏魔金刚杵。
“好狡猾的小娃娃”,马元贽大喝一声,一记横扫千军,率先收枪,插枪入地一个后仰,伏魔金刚杵便擦着他的脸颊飞过。
“你找死。”马元贽没有片刻耽搁,脚尖单点枪身,转身就是一记回马枪,飞身直奔了空而去,噗呲一声,银白色的枪头直接刺入了空的胸口。
了空眼前便是一黑,拼尽最后一口真气,牵引着伏魔金刚杵飞回自己手中,借着惯性,将自己带飞了出去,一头扎进了波涛汹涌的河流之中。
马元贽此时已是披头散发,默然立于五龙瀑下,回想刚才一战,亦是暗暗乍舌,适才自己催动内力试探之时,了空必定是故意收敛内息,不做抵抗,却是留着气息御动那伏魔金刚杵偷袭自己,密宗的武学果真是邪门的很,若不是自己身经百战,怕是也要着了那小娃娃的道。
马元贽冷哼一声,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深的城府,待你长大,必定是个祸害,所幸马元贽自信刚才那一记回马枪,了空断断没有生还的可能,只可惜没有取下了人头,圣上那边,怕也是不好交代。
马元贽信手一挥,隐藏于暗处的八名黑衣人便飞身而至,:“传出消息去,赵归真已死,让茅山那帮臭道士派人来五龙山收尸,召集人手去五龙瀑下游仔细搜索小和尚的尸体,找到了便提头来见。”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