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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阳领地·西苑城。
有人向云阳领主报告了随军出行的世子大人偷偷命人去买酒、在军营里喝了个酩酊大醉的消息。云阳领主挥了挥手,让那人退下;随后坐在桌前,重重叹息了一声,一巴掌狠狠拍在了身旁木桌上。
桌子经不住折腾,四条桌腿当场垮了一条,朝一旁倾倒。上面的名贵茶杯跌碎在地上,翠绿的茶汤撒了一地。云阳领主皱了皱眉,没来由地一阵烦躁,一脚把桌子踹出了门外,面露青筋地骂了一声:
“那个逆子——!!”
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胸口堵住的一口气缓缓散去,云阳领主重新面无表情地坐回了椅子上,让人进来收拾了一地狼藉,换了一张新的桌子。看出领主大人心情不好,进来的几位侍女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云阳领主把气撒在她们头上,打扫完就迅速离开了。
云阳领主端起新上的茶,喝了一口,放在了桌子上。
他从未想到有一天,身份尊贵的自己,渐渐老去的自己,还有不得不上战场的一天。去年他也曾带着军队前来,却只是希望能从利德手里把世子带回去,没想到利德有勇气一个人一把剑拦在他面前,云阳领主终究还是吞下了这口气默默离开。
在他的眼里,利德从来就不是什么心腹大患,御西城也不过是一群毛都没长齐的孩子搞出来的小打小闹而已。他有心想把利德当做一块上好的磨刀石,只可惜要磨的刀都太脆弱了,世子利义、三公子利能、五公子利泽,一个又一个地折在了他的手上,云阳领主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失望。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利德没有死在昭辰领地和魔族的手上。
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看好的长公子利义,连这样的对手都无法战胜。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后悔过把利德当做一个牺牲品,直到现在云阳领主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在他的眼中,作为一家之主的他理应对各个孩子都有生杀予夺之大权,利德吃穿用度都在领主府中,那么他的人生就应该是自己的东西。如果当年利德干脆利落地被利义杀掉,说不定利义现在已经成长为一代雄主,带领云阳领地走向新的高度——
所以利德凭什么活下来呢?
自己什么时候允许过他活下来了!
今日云阳的种种乱象,他要负全部责任。
云阳领主只感觉血气上涌,但这一次他没有再毁掉一张上好的桌子,拳头攥紧,却终究还是缓缓松开。局势已经不容有失,这些怒气在拿下御西城之后都可以慢慢地释放,现在他需要的是足够的清醒。
坦白来说,御西城在他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但利德煽动其他的云阳公子争夺世子之位属实把他恶心了一番。权力的勾心斗角是无孔不入的,哪怕云阳领主这段时间一直都呆在领主府内没有出门,耳边也净是些劝他更换世子的聒噪。可想而知外面都闹成了什么样子,再这么拖下去,云阳领地内部就要先乱成一锅粥了。
云阳领主虽然已经人入中年,年轻时的锐气消失的七七八八,但这种关键的时刻还是毫不含糊的。当年他把砝码压在了王族和上代白衣卿相身上,参与到了对沧州领主的讨伐战,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云阳因此在一个接近中等的位置停留了许多年。如今又到了做抉择的时刻了,云阳领主并不会在这种时候有任何的犹豫。
云阳领主呼唤一声,把传令兵叫了进来,让他们去通知随行的将军们等下到他这里来集合。几位有名的客卿和云阳卫的话事人也在邀请之列,传令兵离开后,云阳领主喝干了杯中最后一口茶,揉了揉紧皱着的眉头。
除却戍边的军队外,云阳目前可调动的军队大概在六七万人左右。但自家人清楚自家事,这里面存在多少吃空饷、喝兵血的现象,云阳领主心知肚明。上次云阳军队大规模出动还是帮助王族镇压沧州领主起事,那时候云阳的军队战斗力还是很猛的,但十几二十年过去,一直闲来无事的军队也慢慢变得糜烂,六七万的编制中,实际能打的也就三万人左右了。
就这三万人,还不能一口气全都调动出来。
云阳领主必须安排自己信得过的将领坐镇凌云城,防止出现前线吃紧时后方发生的内鬼拥立现象。而要保护好他信赖的将领不被刺杀,云阳卫和客卿们就必须同时留下一部分守在那边。再加上粮草的运输需要军队看着,实际投入战场的大概只在两万人左右。
好在这硕果仅存的两万人,都是云阳领主引以为傲的精锐。
里面的很多人,当年跟云阳领主一起上过战场。二十来岁的时候并肩出生入死的兄弟,今年也不过四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他们的身上承载着云阳最后的骄傲。而其他的人,很多也是老兵带新兵一步步训练出来的,都是非常可靠的自家兄弟。
云阳领主给他们打造了相当豪华的装备,这也是御西城的士兵绝对不具备的。
打利义的时候御西城在装备上还有领先,但到云阳领主这里估计就占不到什么便宜了。御西城不是打不出好的武器和好的盔甲,而是锻造师的数量不够,想要武装起一支几千人的军队,单靠流石一个人是绝对不可能的。好在大概今年流石的第一批学徒就可以勉强出师,那时候御西城军队的武器装备才会有一个整体的飞跃式发展。
除了人数和武器装备占优之外,这一次云阳的高级将领也来了不少。
上次陪利义来的费罗格其实并不菜,属于稳扎稳打的老将。只可惜年事已高,被方十三硬生生拖死在了困阵中。但这一次云阳领主身边的能人异士可绝对是数量管够,虽然很多人是靠着关系上位的,但里面也确实不乏一些有真材实料的家伙。
如果再把云阳卫和那些实力高强的客卿们算上,那么这一回在硬实力的比拼上,云阳领主应该是全方位无死角地碾压的。但即便如此云阳领主依然没有丝毫地懈怠,他知道这场仗,赢了不会有任何人称赞他的英明;反而如果输了或者被打了个平手,自己的一世英名就可能毁于一旦。
他闭上眼睛,尽量不去想没用的世子和那帮各怀鬼胎的儿子,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眼前的战局上。
这一回,他必须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