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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武领地·丞相府。
老丞相御佐站在木制的长桌前，手掌轻轻放在桌面上，指尖是两份来自月卫副将军战魅的报告。
虽然早就料到这一次的朝北行肯定要损失惨重，但这个伤亡数字呈报上来的时候依然吓了他一跳。不仅仅是士兵数量锐减，月卫大将军战鬼也因为伤势过重，不得不在很长一段时间退出战场的中心，这对现阶段的灵武领地无疑是一个巨大损失。
御佐有意提拔战魅接她哥哥的班，但比较尴尬的地方在于，一方面他没有直接委任月卫大将军的权力，另一方面战魅自己的态度也有些暧昧。对御佐提出的升职，她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暂时替兄长打理着月卫，但整个人看上去多少有些心灰意冷。
灵武领主不在，许多看似简单的事情却变得非常困难。不是说御佐这些人能力不足，而是他们已经习惯了执行灵武领主的命令。现在灵武领主没有回来，领地里本来就人心惶惶，月卫的消沉更是让其他军队看到了争权夺利的希望，甚至还有许多地方官开始私下里接触其他领地。御佐半个月亲自监斩了快四百人，都压不住这个场子。
在这片土地上，大家信服的只有灵武领主一个人而已。
御佐将手从桌上挪开。夜晚的月光从窗户照入书房，在月光下可以看到他一头黑发已经白了大半。灵武的困局不是他能解得了的，他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稳住局势，等灵武领主回来。
“君上……臣也老了，不中用啦。这身子骨，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只希望您能平安归来、早日归来……”
御佐说着，轻轻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
明日处决的背叛者名单又是长长的一串，但只靠杀人是无法将威信拔高到灵武领主那个等级的。而且这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终有一天将会遭到反噬。为了自保，那些人最终一定会团结起来，想方设法地让他人头落地。
只是，为了灵武将来的基业，一颗头颅又有什么好怜惜的呢？
御佐笑了笑，走出了房间。
……
深海海底。
御佐等人自然不知道这边的情况。临行前，灵武领主也知道自己不能离开领地太长时间，所以曾跟御佐他们约定了一个日期。只是事情涉及到上三族，哪怕提前做足了功课，眼下的局面还是出现了各种各样不同程度的失控，她没办法在计划的时间回去。
不过，她也没得选。
灵武领主曾说自己与时间选择了和解，但现在和解的期限快要到了。就像她说的一样，靠着在这个世界无休止地轮回，灵武领主将领地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都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日日夜夜带着刻骨铭心的痛苦不断努力，这才造就了灵武领地现在的强势。
但灵魂是会损耗的。在身体之间转移、被新的身体排斥，这些过程都会给灵魂造成不可修复的磨损。她靠着这种方法强行借了几百年的寿命，但这段旅程无论如何漫长也总会抵达终点。能救她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夺走克莱纳斯的力量，成为新的永生之柱。
蚍蜉撼大树，可怜不自量。
但一个理性到极点的人做出这样的决断，又该是何等的魄力？
为了这个计划，她把深渊教会算计进来，把利德与煌颜算计进来，把参加朝北行的无数领地代表算计进来，甚至把自家的军队也一同算计进来……多少年日复一日的研究，多少次冰冷无情的杀伐，才在不可能中寻找到了一丝希望，把这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局做到如今的模样。
灵武领主那句“我想要的东西就是克莱纳斯本身，是只有它才具备的永生”话音一落，利德瞬间就想明白了这些事。他一拳砸碎了从高处坠落的一块沉重石板，想了想，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过激的言论，只是苦笑着说了一句：
“若你真的能像以前那样成百上千年如一日地坐在王位上，永远保持清醒的头脑、永远做当时局面下最正确的判断，这天下给了你倒也没什么不好……”
话音未落，利德突然间看着前方，大声说道：
“前面有大范围的魔力反应！小心点！”
灵武领主一双美目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迷雾，伸手一挥，一团火光瞬间飞了出去，在抵达数百米外的位置时轰然炸裂，短暂地照亮了那里的景色。虽然只有大概零点几秒，但利德和灵武领主都清晰地看到了，出现在那里的是大块岩石形成的巨浪，高约数千米，正铺天盖地的朝两个人拍了过来。
这应该就是之前灵武领主提到的，“因为魔力浓度过高形成的自然灾害”，与两人并肩走过的沙暴是同一类，但比沙暴更有冲击力。魔力化作的雾气就像是囤积在这里的巨量火药，一丁点简单的摩擦就可能出现擦枪走火的情况，诞生出一些简单但规模巨大的元素魔法。
“昭昭？昭昭你说句话啊！迎着那东西跳上去吧，反正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利德生怕灵武领主这个时候神游天外，所以第一时间把自己的想法先说了出来。
灵武领主没有接话，但也算默许了利德的提议。她一抬手，不由分说地抓住利德的衣领，脚尖一踏。也不知道她又用了什么超高品质的装备，火焰在她的足底形成漩涡，然后猛地将她直接抛向了高处。被她拎着衣领的利德一时间甚至有点喘不过气，在落到石块组成的浪潮之巅时差点没稳住平衡，撑着膝盖好一阵喘息。
这石浪来的也巧，再晚点的话两个人估计就真的要油尽灯枯了。
利德看着灵武领主被汗水濡湿的面纱，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将刚才被打断的话说完：
“但是，你做不到的。虽然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打江山和坐江山是不一样的，没有人能永不停歇地去做单调、重复、乏味乃至痛苦的事情，就算是你也一样。数百年来你是带着痛苦和憎恨坚持下来的，但这些鞭策你不断向前的动力总有一天会消磨殆尽。”
利德顿了顿，移开了视线，声音沙哑地说道：
“到那时，孤零零坐在王位上的你……将发自内心地感到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