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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不夜城
白凤的核心谋士们正自发地讨论一个问题：白凤公子是否还应该像以前那样支持利德。
一方支持，一方反对。
利德孤身入淮王领地，大摇大摆地把流石与阿茉带回御西城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云海。
之所以有谋士提出这个问题，是觉得御西城在利德手里，发展速度有些超乎他们的预料了。这和他们一开始设想的剧本有些出入，不得不中途停下来讨论一下是否需要修正。
白凤最信赖的谋士是一位皮包骨头的瘦小老人，老人的名字叫化龙，跟在白凤身边很久了，基本上就是白凤身边的内政首辅。不过白凤目前既不是城主也不是世子，所以化龙老人并不像河月那样早早就有了职称，对外还是以幕僚自称。
化龙老人是站在反对派的，不如说他一直以来都是反对派，从当初河月还在云海的时候就是了。当时他建议白凤不要放利德回御西城，结果被白凰骂了个狗血淋头。
——“利德怎么说也是我朋友，他要是死在云海，姑奶奶就从这统海江上跳下去！”
现在回想起来，化龙老人还是频频摇头，对自己当初没有坚持杀掉利德感到十分后悔。
支持派的领头人则是一个相当年轻的少年，话也多一些：
“利德那边虽然发展的较快，但对云海还构不成威胁。白凤公子现在最该做的，还是想办法拿到云海世子的身份。现在与利德翻脸有弊无利，更何况白凰小姐还在御西城，局势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峻。”
“话虽然这么说……”
反对派中的一个中年人站出来说道：
“传说流石的研究已经小有成果，如果用在生产军备上，御西城就彻底不用从云海进口东西了。这段时间我们从御西城购买丹药、烈酒、魔族材料，向御西城输出军备、粮草和雇佣兵，算维持着一个不错的平衡。御西城三面环敌，东西两边更是战事频发，我们向他们销售淘汰下来的军备，本来是掐住了他们的命脉，但现在……怕是控制不住了。”
反对派中的另一个青年人附和道：
“是啊！诸位可别忘了，御西城虽小，人才可不少，现在带兵的那位可是那位年轻的天才谋略家方十三！再搭配流石打造的武器装备，恐怕战斗力要更上一个档次。”
支持派中也有一个青年站出来反驳：
“利德手里包括御西城在内也就五座城，地少民寡，兵源也不多。新兵的数量在一半以上，如果东边的利义、利能不冲动送头，方十三手上的兵基本没有战斗经验。等白凤公子拿到云海世子的身份，如果想要对付他，派一支精兵一举击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反对派方才说话的青年马上说道：
“轻而易举？利德独自守着西边的魔族不用云阳帮忙，你以为他是傻？魔族就是他最好的练兵场！方十三带兵征讨魔族，打上几场，什么都有了。不然利义和利能为什么会吃那么大的亏，我劝各位不要小看了方十三，在练兵和打仗上，她比各位中绝大多数都强太多了。”
支持派有人说道：
“说来说去，谁知道利德会一个人跑到天星城，策反方十三？谁又知道那方十三会那么不靠谱，明明是昭辰领主的女儿，莫名其妙就投奔云阳家的人了。说明昭辰领主现在真的不行了，连个女儿都看不住。”
又有人说道：
“他能去天星城策反方十三，不是因为城里有一位值得信任的帮手吗？要是追溯下去，当初就不该放河月走。”
场面一乱，白凤就看向身边的化龙老人。
化龙老人咳嗽两声，说道：
“一步错，步步错，当时我们一时心软，可当时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讨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御西城的暗部组织现在已经相当厉害了，虽然对云海的商人并不设防，但城中一些关键的地方看管的很紧，不肯给我们透露半点信息。我们的人想打着商人的名号去探查机密的时候，被一个叫霜的女人客客气气地请出了城。”
有人补充道：
“听说这一次，那个叫霜的女人提前去了与风城，摸清楚了秀兹的作息习惯，并且在关键时候化名为灵霜，出面指正秀兹杀人的事情。这也说明御西城的暗部组织已经有余力把手伸到别的领地了。各位试想一下，以五座城的底蕴，就能培养出这样的暗部组织，未免有些太夸张了！”
反对派渐渐占据了上风。
这个时候，支持派挑头的那位少年说道：
“各位冷静一下。我劝大家现在支持利德，不只是因为他的实力远没有那么夸张，还有一点：御西城现在牵扯的势力太多，已然成为各方角逐的战场。灵武、王族、西秦和南楚，不管有意还是无意，起码现在御西城维系着这些势力的平衡。但这些势力都没办法直接帮助御西城，一旦我们撤去对御西城的支持，魔族、昭辰和云阳三方势力会把他直接压垮，到时候在想维持各方势力的平衡，可就不容易了。”
这话说出来，化龙老人都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站在一般人的角度去思考，既然御西城牵扯的势力过多，云海就应该赶快抽身其外才对。
但事实上，云海也是维持那些势力平衡的一部分。并且它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平衡崩溃。与其他领地不同，云海连世子都还没有，绝对不希望看到永天国在这个时候乱起来。
支持派挑头的少年继续说道：
“我们希望灵武领主暂时不要南下，希望王族能扛住压力，希望西秦领地和南楚领地暂时不要搞事。巧合的是利德也是这么希望的，在这一点上我们利益相同，更关键的是，利德有能力帮我们维持住这个平衡。单凭这一点，我们就不该这个时候改风向。”
白凤刚开始还在听，听着听着，就觉得眼前有些模糊。
明明已经春末，天气暖和起来了，他却像是很冷一样，往手上呵着气，蜷缩起身子轻轻咳嗽着。
察觉到白凤的异样，屋子内渐渐安静了下来。
白凤勉强抬起头，睁大眼睛，强装没事地说道：
“辛苦各位了……对御西城的态度不要变吧。也许各位还不知道，当初我们签订合约的时候，他是以‘云阳利德’的身份签的。至少在他拿下云阳之前，都不要紧。”
化龙老人为他披了一件衣服，低声问道：
“公子的病……”
白凤摇了摇头，略带固执地说道：
“没事。父亲他坚持了那么多年，我也不能输。”
众人沉默，片刻后齐齐跪下，说道：
“任凭公子差遣。”
既然白凤已经下了结论，不管是支持派还是反对派都不会再说什么了。他们的能力有差异，见解各不相同，但唯一一致的就是对白凤的忠心。只要白凤给出一个方向，他们就会全力朝这个方向努力，就连之前的反对派也在思考如何在支持利德的同时，最大限度的对他进行限制。
化龙老人沉默着，他还有很多话没有说，但现在已经不方便说了。
比如，他很想提醒白凤，白凤赖以生存的是他礼贤下士的名声，但就算是白凤，也没有为幕僚孤身去到敌对领地要人的举动。虽然现在大部分人还是更认可白凤，但是像流石这样没人要的“恶党”，从今往后很可能会投奔御西城，如果利德能压制住这批人，将会是一支不容小觑的力量。
除此之外，白凰的态度也很微妙。王都之行过后，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按时汇报在御西城的所见所闻了。之前更是有消息说她的意见与白凤相左，不希望流石来御西城，让化龙老人感觉不太对劲。
化龙老人敲了敲自己枯瘦的脑袋，在心里叹了口气。
幸亏只是五座城。
不管利德想要干什么，他现在的手里都只有五座城。地盘就那么大点儿，再拓展领地要么得罪昭辰，要么激化和云阳的矛盾。只是五座城的话，就算他有再多天才的想法也腾挪不开。聚到御西城的人越来越多，花钱的地方也越来越多，五座城的民众根本供养不起，御西城的实力在快速增长之后，马上就要迎来瓶颈。土地是制约发展的最大因素，这个观点不管在什么时代都不过时。
——幸亏只是五座城啊。
不管是支持方还是反对方，现在脑子里都不由自主地想起这句话。
……
……
……
灵武领地·慨歌崖
南边春意正浓，北方的积雪却还未消散。
灵武领主一双美足踏在浅浅的雪窝中，踏在高高的断崖边缘，放眼望着细雪纷飞中的大好河山。风吹起她长长的青丝，那一身大红的衣裙犹如跃动的火焰。
灵武家的丞相肃立在她的身后，手里捏着【隐卫】不久前传来的报告，在冷风中说完最后一句话：
“……回君上，这些就是大都统发来的全部消息了。”
周围没有人的时候，灵武领主的声音少了两三分帝王气，多了一些慵懒：
“丞相怎么想？”
丞相思考了一会儿，拱手道：
“虽然外面都认为利德只是运气好，但细想之下其中仍旧有些蹊跷。利德这个人的行事风格天马行空，根本没法预测。不过目前来看，他隐藏的东西远比他拿出来的要多。虽然从调查结果来看他与西秦、南楚并无往来，但不久前的王都之行，西秦领地的公子白与南楚领地的公子黑也到场了，他们未必没有结识的机会。”
灵武领主没有说话，她像是在思考，也像是在走神。
帝心难测，丞相只能继续说道：
“当然，也不能排除一切就是巧合。吉平田家族表面上光鲜亮丽，背地里做的坏事不在少数。这次以次充好坑到了西秦领主的头上，也算是罪有应得……”
灵武领主偏过头，丞相正好能看到她美艳动人的侧脸。
她轻启朱唇，打断了丞相的话语：
“我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心。发我的旨意给御西城，就说这一次，我可以暂不追究。”
视线在躬身领旨的丞相身上停留片刻之后，灵武领主再度望向远处的风景，停顿一下，声音转瞬之间带上了一抹冷意：
“但下次【朝北行】，他必须亲自过来……当面给我一个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