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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园前，一片开阔的空地。
夜晚已至。
这种环境其实很适合决斗的，很有雅兴。我一直觉得正儿八经的决斗就该选两个地方，要么就是无人知道的僻静野外，环境又好又空旷，要么就去紫禁城之颠，让天下人都看一场酣畅淋漓的比试。
但很遗憾，这次的对手实在是让我一点雅兴都没有。
反而很烦躁。
我开始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热衷于打蚊子，并且并不会产生任何的怜悯了。因为蚊子真的很烦，没什么本事，瞅准机会就咬人一口，还整天嗡嗡乱叫。这样的东西谁又不想给它一巴掌呢？
起码我是想的。
“最后给你个机会吧，利德。让你的侍女过来，被我家的侍卫一剑劈了，也就完事了。一个女人而已，犯不上为此丢了命。丢脸总比丢命强，反正你也没什么脸好丢了吧？或许你不知道，在云海的时候，我在台下看你化着女人的妆跳舞，在心里告诉自己——”
诺伦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告诉自己要努力变强，不能活的像你一样贱。我要是有一天堕落到你的模样，还不如拿起刀，自己给自己一刀，死了算了。真不知道你这样不要脸的人，为什么还好意思活着。”
我朝他拱了拱手，笑着说：
“记得这么清楚，你也是我的影迷？要不回头给你签个名？”
“我签你尸体上！！”
诺伦从自己侍卫那里抽了剑，打算过来，却被国王拦了一下。毕竟比赛还没正式开始，哪有直接就动手的道理，跑步也不能抢跑吧。国王指了一下地面上画着的一个巨大的圆圈，说道：
“出圆圈视为落败，一方失去战斗能力视为落败。交手中如果出现伤亡，一概不追究，你们同意吗？”
我还能不同意吗。
我没有搭理国王，只是平静地向前走去。
为了防止误伤，国王等人没有靠近决斗场，因此只有我和诺伦一同走向那里。
踏入圆圈的时候，我活动了一下手腕，对诺伦说道：
“你刚才说，为了一个侍女，犯不上是吧。”
我偏过头看着他的眼睛，笑了起来，压低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我跟你讲哦。阿莱雅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你爹、以及你们启明领地所有的人……死个干净，都不够赔。”
诺伦一声暴喝：
“你他妈说什么？”
我只是朝前走去，站定在了自己的位置，转过身，看着他。诺伦的身子绷得很紧，手上的剑在月光下闪着森然的寒光，似乎随着国王陛下一声令下，他就会马上纵身跃起，把我劈成两半。
诺伦脸上的笑容渐渐扭曲，对我说道：
“我会慢慢折磨你。”
他这样说道：
“直到你哭着求我杀了你！”
我懒得再跟他说些什么，只是对国王陛下说道：
“还不开始，等菜呢！”
国王陛下一声暴喝：
“动手！”
只两三个呼吸间，诺伦已经冲了上来，一剑刺向的肩膀。
出现在我脑海中的是二百七十三种杀了他的办法。
而且只要一个瞬间。
破绽太多了，如果是阿莱雅出剑，绝对胜他百倍。
可我最终还是忍住了。
我看不惯这种嗡嗡叫的蚊子，可也不想给御西城招惹太多的麻烦。如果真的杀了他，首先就是会和启明领地彻底结下死仇，毕竟这个诺伦可不是随便一个城主，而是启明领地的世子，是启明领主选来继承家业的，被我一巴掌拍死了，换谁谁也跟我拼命啊。
第二就是更加麻烦的事情，我的实力会暴露。这个事情很快就会经由那个狗国王传达给各个城主，各个城主再回去传达给各个领主。大家会发现，噢，原来这个利德也是个狠人啊，我们针对他一波，把他扼杀在摇篮里。
到时候御西城还怎么偷偷摸摸发展，是个人都要搞我，这谁顶得住啊。
我没有躲，因为这一剑也不致命，只是刺入我的左肩，溅了一地的血而已。
我向后退了两步，隐秘地在他左肋轻轻点了一下。
对他来说自然是不痛不痒。
我捂着肩膀，本来想装作很痛的模样，后来发现不用装，真他娘的挺疼的。
诺伦又是一剑，劈向我的右臂，这次我稍微躲了一下，任由剑在胸口划开一道血痕，随手在他右肩上又轻轻一点。
这种动作很轻微，隔得远了根本不可能看得清，旁人只能见到他在我胸口划出一道伤口，见到他狰狞的笑和我狼狈的模样。
这个小小的细节注定不会被人知道。
我做出一副向圈外逃窜的样子，诺伦马上发现了这一点，喝道：
“别想逃！”
我也不想逃啊，但我怕我会还手。
我怕一还手，你就死了，到头来所有的后果还要我承担。
真是麻烦他妈给麻烦开门，麻烦到家了。
一剑砍偏，一剑刺入肺部，一剑划破额头，一剑擦着脸颊过去。
一剑把手背劈的血肉模糊，一剑在胳膊上砍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我心里有数，都能治好。
但是是真的疼啊。换谁谁都疼啊。
但每一次，我都会轻轻碰一下他的一处穴位，只是平静地点一下。
圆圈内的土地上洒满了血。
我不知道自己有多惨，惨到需要好几个锦衣卫按着阿莱雅，才能让她不冲上来跟诺伦拼命。
最后，我踉踉跄跄地站在那里，伸着手臂，对诺伦说道：
“来！有本事来杀了我！”
诺伦举起剑，猩红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然后冲了上来，高高跃起，猛地劈下手中的剑。
可就在他跳起来的刹那，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本来只要给出最后一击就可以轻松获胜的他，身体好像失控一样变得极不协调，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
剑劈了下来，却没有劈中我，而是在很远的地面上砍出一条又深又长的裂隙，一直延伸到竹林外，将竹林的外围扫的七零八落。这一剑太猛了，猛的完全不像是剑道五重大圆满的水平。
诺伦摔倒在地上，身子抽搐了一下。
握剑的右臂皮肤爆裂，肌肉条条绽出，鲜血直流。
他愣了几秒钟，无法接受自己倒在地上的事实，吐了两口血，想要站起来，但很遗憾，不可能的。
他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张大了嘴巴想要呼吸，却像是缺氧的鱼一样越来越无力。
我看着他瞳孔渐渐上移、嘴角有白沫涌出，看着他就这么失去了意识。
我感觉自己的目光一瞬间冰凉刺骨，嘴角有上扬的趋势。
可随后，我主动换成了惊恐的神色，抱着脑袋，像个可怜的、无辜的人一样喃喃自语：
“怎么会……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不是！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