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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在太阳的荼毒下,热浪席卷了整个汴京,蝉声阵阵的午后,林一七穿着一身制式捕快服,腰配长刀,头顶白布包边大草帽,快马加鞭的赶到齐王府。
“劳兄弟通报一声,大理寺副总捕头林一七求见!”林一七翻身下马,朝门外的护卫拱手道。
“稍等。”护卫微微欠身,转身走进府中,在得到了肃客的吩咐后,快步折回,神情恭敬的将林一七迎了进去。
穿过长廊,两侧雕梁画栋尽收眼底,林一七举目四望,隐隐觉得有一股龙虎之气升腾,府中的装饰、布局也颇为讲究,似乎暗含一些阴阳八卦的风水之理,护卫将林一七领到一间书房,撂下一句“王爷随后就到”便大步离开。
林一七独自待在书房里,无聊之余将桌上的一尊小金蟾放在掌心把玩,仔细打量一番,不禁为古代工匠的巧技而赞叹,这金蟾背上的花纹竟有九九八十一道,层层叠印,勾出一幅惟妙惟肖的仕女采花图。
“哒哒”
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移目望去,一身穿紫袍,浓眉方脸,长鬓垂胸的中年男子龙行虎步的迈了进来。
“小人见过王爷。”林一七起身行了一礼,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柳平江本人,暗中打量,只觉得此人身上透着一股掌弄乾坤的霸气。
“免礼。”柳平江笑了笑,径直走到桌旁坐下,道:“不知林捕头今日找本王何事?”
“鄙上差小人送一封密函给王爷。”说完,林一七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封好的密简,递了过去,柳平江接过密简,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小字:袖呈齐王府,齐川临渊王亲拆,下面署名是大理寺总捕头邢稻拜启。
柳平江挑了挑眉,随手将密简撕开,取出里面的信函,仔细读了一遍,原本舒展的眉头微微皱起,闭目沉思片刻,道:“兹事体大,本王恐怕不能当机决断。”
林一七面露难色,道:“那小人回去如何答复?”
“不必多言。”柳平江摆了摆手,将信函反扣在桌上,道:“本王修书一封,待会遣人给刑捕头送过去。”
说到这,齐王逐客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林一七当即抱拳,道:“既然如此,小人便回去禀报鄙上。”
柳平江招了招手,道:“小浩,送送林捕头。”白发青年应声走了进来,一袭黑色劲装,浓眉似剑,脸若刀削,腰间别着的三尺长刀,随着他的步子微微晃动,虽未出鞘,却透着一股凌厉的气势,此人的刀法造诣不低,这是林一七对这家伙的第一印象。
将林一七送走后,王浩折回屋内,立在柳平江身侧等候差遣,“小浩,你觉得刚刚那小子如何?”柳平江突然问道,王浩不知齐王是何用意,中规中矩道:“有些武功底子,但并不厉害,一路上神情自然、举止无异,看起来是个普普通通的捕头。”
“普普通通的捕头吗……”柳平江低声念了几遍,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冷厉,道:“小浩,你去告诉牧云门那小子,今晚之前来我府上一趟。”
“是!”王浩颔首,转身退了出去。
……
丞相府,张继林一人坐在主位,眉头紧锁,左侧坐着一名发须微白的中年男人,身形消瘦,脸色苍白,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但那双凹陷眼眶里的漆黑眸子,却如大海般深邃,乌黑一团,像浇了墨似的,乍一看与常人无异,仔细端详会发现,这双眸子里凝练的神光,透着一股魏然的气势,只有内力高深到一定境界者,方可具备,此人正是十五年前名震江湖的大魔头——枯面人魔!
“这两日,大理寺的盯梢愈发频繁,你们的行踪可能已经暴露了。”张继林叹了口气,道:“大理寺如此举动,宫里的那些阉狗想必也闻到了风声,那些武艺稀疏的捕快倒不必放在心上,秦阉贼手下的千机营才是我们需要提防的。”
“相爷言之有理。”枯面人魔身侧立着一名面目清癯的白衣书生,他缓步走了出来,拱手道:“昨日夜里,小生派人去北门探查禁军布防规律,故意暴露行踪,将城中各路暗哨引了过去,随后遣丑将、寅将赴往南门,各率一路卫士,趁着夜色潜入,只待明日事起,号令一发,便可内外相呼,一举破门。”
“至于千机营与大理寺,相爷不必担心,明日行动前我会提前派出一队人马,由子将带领,声势浩大的朝北门袭杀,将城中的注意全部吸引过去,帮主与我等趁乱离开,想必路上不会遇到什么阻碍。”
“先生好谋略!”张继林听完,眼中精光一闪,眉头渐舒。
“卯叔还是和以前一样算无遗策。”坐在枯面人魔身旁的娇俏少女露齿一笑,道:“有您在爹爹身边筹划,实在是太好了。”
“呵呵,小姐谬赞。”白衣书生淡然一笑。
“卯,你先下去休息,为明天的行动做好准备。”枯面人魔挥了挥手,语气平淡的说道。
“属下遵命!”卯将欠身退下。
“黎儿,你也休息一下。”枯面人魔扭头,看向少女的目光充满温柔,“爹,您的身体还没好,我怕……”少女一双美目,露出浓浓的担忧。
“无碍。”枯面人魔摆手浅笑,少女深知父亲脾气倔强,不再多言,道一声爹爹定要保重身体后,倩影一闪,赌气似的跑了出去。
同时,张继林也朝身侧的余蟾使了个眼色,令他悄然退下,宽敞的大厅里,顿时只剩下张继林与枯面人魔两人。
“让相爷见笑了。”枯面人魔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入狱十五年,黎儿从小被我放在小未那养着,不在身边管教,性子野了不少,她这几日肯定给您添了不少麻烦,多亏相爷大度,不与她计较。”
“公孙兄,瞧你这话说的,黎儿如此冰雪聪明,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舍得生她的气呢?”张继林哈哈一笑,道:“倒是你呀,黎儿生得如此漂亮,以后定有数不清的毛头小子为她争风吃醋,想入门当你女婿的家伙,排起队来,只怕是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哈哈,到时候,你非忙得焦头烂额不可。”
“我大魔头公孙羽的女儿,这天下怕是没几个人敢娶。”公孙羽苦涩一笑,道:“世人如何惧我、骂我、怨我、恨我,我都不放在心上,千夫所指又如何,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行事当无愧于天地!”
“常道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公孙羽虽无愧于天地,但终究还是愧了自己的心,黎儿她娘的死,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能释怀,活到这把年纪,死,说实话,我没怕过!要问我最怕什么……那应该是黎儿这辈子得不到幸福吧。”公孙羽说得潸然,张继林听得感同身受,长长的叹了口气,不禁想起了自己几年前远嫁的女儿,那日她一袭红妆走进花轿,心中纵然万般不舍,但做父亲的终究还是希望女儿得到幸福。
还记得那一晚,与女婿在酒桌上促膝长谈,自己有些喝醉了,摇摇晃晃的伸出手指,指着正厅里悬挂的尚方宝剑,问女婿:“贤婿,你可知这宝剑是何人赐予我张家?”
女婿摇头,道:“小婿不知。”
张继林哈哈一笑,神情陡然凌厉,猛拍酒桌,哗啦一声,杯碗盘筷皆落地,桌上的菜肴七零八落的混在一起,席中一片狼藉。
众人吓得脸色煞白,大气都不敢出,谁都不知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张丞相为何发如此大的火,女婿更是首当其冲,整个人像木头一样愣在原地,额头上的汗水像开了闸似的流下。
直到张继林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边吐着酒气,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道:“贤婿啊,这把剑叫尚方宝剑,是当今圣上赏赐给我的,上可斩奸佞,下可除小人,先斩后奏,无需圣裁,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小……婿,知……知道。”女婿颤颤巍巍的说道,身上的衣衫几乎被汗水给浸湿,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从今以后,雪琪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倘若有一天,让我听见了什么你待她不好之类的闲言碎语,这把尚方宝剑可能会稍微离开我张家一段时间。”张继林面无表情的看着女婿,片刻之后,自顾自的笑了起来,恢复了往日的和蔼,道:“贤婿为何如此紧张?哈哈,都怪老夫酒后失言,人老了,喝多了之后,就是爱乱说胡话,你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啊,来人!把桌子收拾一下,酒菜摆好,该吃的吃,该喝的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