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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几路大军阳奉阴违,这里好像从来未曾发生过一样,杨镐手下所领,也不是已经分崩离析,乱成一团的边军。节堂之内,还是那个统帅二十万精锐,圣上亲送出燕京,雄心勃勃,北上伐金的辽东经略!
一名五军都护府军官上前,伸手出来,要赵赫摘下腰间佩剑。赵赫正伸手解环,就听见节堂之内一声大喝:“不要耽搁了!快请赵将军上前!”
语调有若洪钟,嗡嗡作响,从节堂之内直透出来。那军官一凛,躬身一礼,就让开道路。
赵赫一颗心提得更高,杨镐最讲排场,现在急切若此,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按着腰间佩剑,急步而奔上台阶。
节堂外面明间,是一个玄关,正中有白虎屏风隔挡。绕过屏风,就进了正堂。正堂之上,一个身着锦缎长衫,戴着乌纱,腰系玉带的高大汉子正在堂上负手走来走去。这汉子五十多岁年纪,面皮白净,长须整齐,筋骨如铁一般健硕,看起来说不出的飘逸潇洒。一双丹凤目正迎着赵赫走过来的身形,精光四射。
却正是兵部侍郎,辽东经略使,掌大明二十万边军的名臣杨镐!
杨镐目中精光闪烁,只是看着在节堂帅案之前恭谨行礼的赵赫,冷冷道:“赵将军,你巡力各军,却不知道,其他各军尚不到位,清源城北,怎么就率先动手,这场大功,是赵赫将军为谁准备的?”
在距张世弃击杀不远处的一个山头之上。
一队女真汉兵正在山路露营,两名女真汉兵懒洋洋的巡视值守,等着天明。
脚步声响动从山下传来,两名汉兵对望一眼,都紧张起来。一人摘弓在手,隐藏在一块大石之后,不出声的将一支羽箭搭上了弦。
另一名汉兵则去将其余睡着的人一个个拍醒。这些汉兵一旦被拍醒,马上就抓着兵刃,或蹲或站,藏在火光映照不到的暗处,张弓以待。
这些十几年前向投诚的辽东李家家丁,常年在边境厮杀,精锐之态,实在为大明之冠!
底下响起了低沉的声音,打消了这些汉兵的戒备:“是我!”
带队什长送了一口气,对周遭人笑道:“是李家成大人!”
脚步声中,一名四十多岁汉子大步走了上来。这汉子一副边地男儿的模样,肩宽腰乍,身高七尺有余,浓眉大眼,满脸精悍之色。只穿着寻常军士的皮甲。身后也只跟着两名从人而已。
一队汉兵全都出来行礼,躬身抱拳:“李大人!”
来人李家成,正是十三年前在努尔哈赤攻破清河县城时随范汉杰投降女真的李家家丁游击。在辽东李家将领之中,范汉杰以智计闻名。而李家成就号称大明辽东镇武力第二!
自投诚以来,被努尔哈赤信任有加,这次查缉张世弃一行这个重任虽以和合理为主将,但真正负责第一线的却是这个降将李家成。
而李家成也不负所托,这些时日餐风露宿,到处巡视撒出来的伏路军马。已经拦截了六七支走私商队,至少给女真人截留了六七百贯的财货,但至今都没能获得那支搅得女真后路的大明小队的一丁点信息。
李家成漏夜巡查,爬到山顶,看见这一队手下反应迅速,夜中听见响动一副全神戒备的样子,满意的点点头:“像是我带出来的兵,这些日子也吃了辛苦了!等回到建州老营,少不得你们的酒肉!”
这个小队长也算是老卒了,嬉皮笑脸的凑近答话:“酒肉什么倒也罢了,拦着商队三成的赏能发下来,属下们就感李大人的情了……咱们汉军吃苦惯了,怕个什么。只是都出来几日了,突入后方的大明队伍还没有撞见,弟兄们着实有些心急。”
李家成也有点焦躁,他沉吟一下:“高晓松那里有消息吗?”
那什长不屑的哼了一声:“那厮惯会偷奸耍滑,不知道到哪里钻沙子偷懒去了,哪里能有他的消息?今晚按时联络都没个动静,这厮就不怕军法了?”
李家成皱眉沉思一下,摇头道:“这厮不仅会偷奸耍滑,还一向胆大心黑!不要拦着商队想自家全干没了,这可是咱们女真汉军营的身上衣口中食!你们跟着我,去寻这厮去!”
一名兵卒凑了过来:“李大人,小人昨日看见高晓松他们向着印悬峰去了……”
李家成更不打话:“印悬峰那里也有条绕过清河县城城的山路,跟我来!”
李家成转头便走,夜色中那一队女真汉兵不及扑灭篝火,紧紧跟上,直指印悬峰而去。
夜色中印悬峰就在不远处,哪怕摸黑赶路,一个多时辰就能到达。
那正是张世弃他们杀光了高晓松他们这队女真汉兵的所在!
硝烟熏散林鸟,马蹄惊走夜狐,九月月底的明澈星光下,清河县城北深山老林附近十里的山头上,一片杂乱与狼藉的情景。
起伏的低岭间,尸首顺着视野朝前方蔓延,草地之上,偶尔能见燃烧的火光,哔哔啵啵的,照亮附近的尸体。血腥气引来了山里的狼,在黑暗的轮廓里大口大口地啃噬着一些什么,有时候,会看见摇摇晃晃的身影从尸首堆,或是草丛里爬出来,黎明偶尔还能听见嚎叫。
大青山所在的方向,以及与清源河相对的方向上,山林间偶尔还会传来一阵不知名的骚动之声,唯有刚才夜色下的这一片战场,像是被人暂时性的遗忘了一般。先前出现的那一场搏杀,犹如夜空下突兀出现的幻觉,幻觉消散之后,留下了幻觉的尸首……
其实……那倒也并不是多么大的一场战争……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山谷当中,小雨在夜色中不期而遇,雨雾逐渐弥漫,对面数十步之外就难以分辨。雨势虽然小了一点,可仍然是淅淅沥沥的落个不住。秋雨如油,浇得山路湿滑到了极处。
张世弃领头,只是牵着马一步步的在山道当中走着。黎明前忽然下起的小雨,已使他浑身湿透,头盔都掀在了背上,只是挣扎前行,即使这样少年仍然步履稳健,只是警惕的四下打量。
大青口既然称为口,是卡在两山之间通道当中的一条深沟。这个两山之间的通道,正是直面辽东平原的出口。卡住了大兴安岭的道路,关口两侧,都是逶迤低矮土山。山上植被茂密山间小路弯延绵长,岔路极多,女真就是从这些小路走出深山老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