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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奥克兰亲王发动了政变!
为等这一天,他早就积蓄很久了。
奥克兰的父亲———也是弗朗索瓦二世的父亲,保禄二世公爵性格暴虐,待人处事极为冷酷。仅仅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他就接连处死了两名自己的亲生儿子!还把最小的女儿搞得整日胆战心惊,最后郁郁而终。
正是从那时候开始,奥克兰清楚地意识到了寄人篱下的悲哀。他非常激进地认为,在这场争夺权力的游戏中只有压迫和被压迫两个选择。
“与其让他人肆意蹂躏,不如坐享万人之上!”他在心里暗自起誓。
终于等到了保禄二世驾崩的那天,此时公爵的继承人只剩下了弗朗索瓦和他奥克兰。而无论从才学还是功绩来讲,奥克兰都显然胜过他那平日沉迷歌舞的兄长弗朗索瓦。
本以为公爵之位非他莫属,却不想一场突发的变故打乱了奥克兰的所有部署。
英伦三岛爆发了玫瑰战争,以亨利七世为首的兰开斯特派成功夺取王国政权。
这个事情当即在隔海相望的布列塔尼公国引起了轩然大波。在约克王朝期间,弗朗索瓦曾经多次出访英格兰,和亨利七世可谓私交甚密。
形势急剧逆转,新英格兰王室开始操纵布列塔尼公爵之位的继承。在都铎家族的威逼利诱之下,众大臣一致推选亲英的弗朗索瓦坐上了公爵的位置。
奥克兰苦心积累数年之久的政治资本,就这样变得毫无用武之地。
当然,那之后,奥克兰也并没有完全放弃。在他看来,弗朗索瓦二世只是一个昏庸无能之辈。即使暂时掌握政权,也绝对应付不了公国上上下下那么多令人头疼的烦心事务。所以,对他奥克兰来讲,仍旧有值得期待的一天。
但是,结果却让亲王大跌眼镜。事实证明,过去他太小看自己这位玩世不恭的兄长了!
弗朗索瓦二世表面胸无大志,实际上早有一套自己的治国方案。他一上任便抓紧建设,把握时机开放海外贸易。在他的统领下,布列塔尼的经济飞速发展,人民生活水平显著提升。首都南特从一个过去名不见经传的小城镇蜕变成一座名副其实的国际化大都市。即使是奥克兰也不得不承认,公爵此刻已经深得民心,想要把他从领袖位置上赶下去似乎已经成为天方夜谭。
然而,财富的增长是一把双刃剑。弗朗索瓦二世想要用金钱来捆绑人心的做法注定是靠不住的。
一方面,资本的流通促进新兴阶层壮大,传统的贵族权威受到极大挑战;另一方面,公爵一边倒的外交政策也引起了部分国内大臣的反感和一些国外势力的不满。
长期周旋于各色人等之间的奥克兰亲王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些细小的变化。他再一次重振精神,继续向着自己未完成的方向努力前进。
利用职务之便,他积极挑拨教会和公爵之间的关系,成功将安特里姆大主教等人收入麾下,用以充当政变的主力。
与此同时,他还需要一支强大的执行力量用以保障行动计划的顺利实施。
起初,他想到了教廷和瑞士雇佣军。因为这,他曾两度秘访教皇国,甚至打算亲自前去朝圣。但却吃了闭门羹,总司库以教皇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他入宫面圣的请求。
其背后的真实原因,恐怕与教皇亚历山大六世本人的西班牙背景有关。在欧洲,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教皇和西班牙王室之间的密切关系。而西班牙是弗朗索瓦二世公爵海外贸易的主要受益者之一,这结果嘛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至于瑞士雇佣军,奥克兰从佛罗伦萨-比萨战争中得到深刻启示,那就是雇佣军是没有信仰的,也是不可靠的。他们或许可以用来增长威信,但绝对不能充当政变行动的主力部队。
因为消灭公爵卫队肯定会是一场恶战,像雇佣兵这种见利忘义的家伙显然是不会为他去冒这风险的。
作为布列塔尼唯一的官方武装,从卫队长丹尼尔爵士到普通卫兵,几乎全部是由弗朗索瓦二世亲自任命。他本人牢牢地把控住了整支部队,卫队上上下下也悉数忠于公爵的命令。
因此,如何消灭公爵卫队一度成了奥克兰亲王夺取政权面临的主要难题。
就在这个时候,奥克兰想到了邻国的查理八世国王。这位年轻气盛的法兰西君主长期渴望建功立业,他野心勃勃,一直在谋求政治影响力。先后发动过好几次军事战争,想用铁腕手段镇压周边的一切威胁。亲英的弗朗索瓦二世公爵,自然早就成为了他欲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有了共同的敌人,剩下的事情就很好解决。奥克兰亲王想尽办法与查理八世接触,法兰西方面也很快对此心领神会,双方就这样一拍即合。不久以后,趁法王出访诺曼底公国之际,奥克兰亲王便在里昂秘密会见了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国君主。
那天夜里,奥克兰主动上门拜访查理八世,后者在两个小时之后接见了他。
亲王开门见山地表示,希望从法兰西抽调精锐部队,协助他夺取公国政权,作为回报,他将在上位之后采取亲近法兰西阵营的外交政策。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足以让这位不可一世的法兰西国王满意,他带着讥讽的语调,极端傲慢地说:“屁股下的椅子都比你跟朕亲近!”
面对眼前这位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国王,奥克兰几乎肺都气炸了。他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恨不得立马摔椅子赶紧走人。但他并没有忘记此行的主要目的,只得强忍住万丈的怒火,在心里面一遍一遍地提醒着自己:“我是来干大事情的!”
想到这里,奥克兰突然起身,紧接着单膝下地,作出臣服的样子:“陛下说得没错,我是您的一把椅子。只要我拿下了布列塔尼,您就是我的陛下,微臣就算是赴汤蹈火也会在所不辞。”
说着,他低头去亲吻了查理八世的手背。法兰西国王满意了,大喜之下当即同意了奥克兰提出的要求。
“很好,”他稍微想了想,“朕就把朕的皇家卫队派给你,他们将助你一臂之力,拿下布列塔尼公爵的头衔。”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话锋一转,露出了一副狡黠的笑容:“不过,事成之后你要怎么证明给朕看,我又该如何相信你的忠诚呢?”
“看来,这该死的家伙也的确没那么好糊弄!”
奥克兰在心里默念,他正反复权衡应该如何取舍,并且陷入一筹莫展之时,忽然灵光乍现,迸出了一个自认为近乎绝妙的想法。
他轻轻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试探说道:“尊敬的国王陛下,您终日操劳国事,也不要忽视了个人生活才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奥克兰亲王顿了顿,“陛下风华正茂,也该到了结婚的年纪了!”
看见面前的查理八世默不作声,奥克兰凑到跟前,对他说道:
“微臣有一侄女安妮正当花季年华,这容貌嘛……”
说着,他捂着嘴笑了起来:“想来陛下也应该早有听闻,罗马尼亚斯特凡大公和哈布斯堡的马克西米利安王子都曾派人过来求婚......”
“所以,”奥克兰鼓足勇气告诉查理八世,“如果陛下不嫌弃,待到微臣上位之后,即刻成全两国之间这番友好的婚事。这样一来,两国王室彼此就成了亲家,日后自然是肝胆相照,保证邻邦情谊地久天长!”
话一出口,亲王马上就观察起查理八世的反应,只见他稍稍思考了一阵,紧接着仰天大笑:
“奥克兰呀,你可真是个老狐狸!弗朗索瓦一死,安妮就成了你当公爵的主要威胁。把她送到朕这里来,既能够巩固你的政治地位,又可以做个顺水人情。你这算盘是不是打得太精了点,啊哈?”
没等奥克兰再次张口,查理八世便继续说了下去:“不过,朕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得到这番肯定的回答,奥克兰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
这说明他猜准了查理八世的心思,联姻的方式确实可以解除法王害怕腹背受敌的后顾之忧。
想到这里,他朝查理八世投去感激的目光,后者举起水晶杯对他说道:“为我们即将取得的胜利干了!”
话音刚落,他便马上召开皇家卫队长埃尔温·德·马里亚纳进入房间,三人一起商量行动的具体方案。
一周后的早晨,几艘满载着游人的客船从诺曼底公国的里昂出发,它们的目的地便是即将召开骑士比武大会的南特城。
船上载着前去参观的诺曼底公国权贵,不放过任何商机的尼德兰资本家,纯粹看中人多热闹的北欧贵族子弟。当然,最重要的,还有法兰西皇家卫队的官兵。他们接到国王秘令,伪装成前去参加比武大会的法兰西籍选手,潜入南特城内等候下一步的具体指示。
由于大会期间弗朗索瓦二世公爵对外国代表采取的包容政策,法兰西武士的行动很少受到该有的限制。在埃尔温的授权下,奥克兰亲王派遣他们从事秘谋会议的警戒工作,通过武力威慑成功收拢了一批之前对政变态度摇摆不定的布列塔尼公国大臣,壮大了反对派的政治势力。
经过周密的部署和策划,政变的各项工作很快准备就绪。
可悲的是,这时候的弗朗索瓦二世公爵还对此一无所知,仍旧沉浸他为自己精心打造的太平盛世的美景之中。
现在已是万事俱备,只等亲王一声令下了。
阿伦尼德伯爵率领的英格兰使团主体一走,许多国家外交官也纷纷跟随离开。奥克兰认为最好时机已到,于是决定马上出手!
首先是假借教皇国特使的名义引弗朗索瓦二世公爵离开城堡,在前往修道院开会的路上进入法兰西皇家卫队提前划定的伏击圈。
公爵卫队只出动了两个骑兵小队,又没有重甲防护,精锐的法兰西皇家卫队直接打它个措手不及,轻松将其全员歼灭。
与此同时,奥克兰亲王手下的雇佣兵部队找到了安妮公主,将其和身边的侍女一举扣押,全部挟为人质。
政变进行到这个时候,最关键的一步终于到来。亲王知道,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毕竟,他的目的可不仅是要解决弗朗索瓦二世公爵,最要紧的是必须获取实现政权的移交和转接,确保不会前功尽弃。
于是,当天晚上的南特城堡里面,奥克兰和其支持者们亲自上演了一场贼喊捉贼的绝世好戏。
正巧,死去的弗朗索瓦二世公爵曾发出过舞会的邀请信函,要求所有布列塔尼的上层人士必须悉数到场。
这自然给了奥克兰一个摘取胜利成果的绝好机会!
那天晚宴上,几乎所有到场的人都注意到了有些异常:先是城堡卫士的服装有了明显的变化,然后会场气氛也不如往日那样的轻松自在,因为一进城堡就不准许再出去了。
更奇怪的是,平时对舞宴情有独钟的公爵殿下,居然迟迟没有来到现场!
直到所有人都来齐了,奥克兰才独自一人走到公爵用来经常发言的那张讲台上。
台下的人搞不清楚情况,只得静静观察事情接下来的发展。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抬进来了弗朗索瓦二世和丹尼尔爵士的尸体,众人见状一片哗然。
趁着人群还陷于困惑和惊讶之中,奥克兰表现得神情严峻,非常入戏地表演起来。
据他所说,公爵和卫队在郊外遭到精锐杀手的袭击,矛头直接指向英格兰使团和骑士。
他清了清嗓子,马上有人抬上来三具尸体,他们是阿伦尼德伯爵留下的英格兰使团成员。
奥克兰宣称使团成员的尸体是在公爵遇袭现场发现的,与此同时,他还拿出更多所谓的“证据”。
“这是安妮公主房里留下的一封信,”奥克兰掏出一个信封,对着众人高高地举了上去,“很遗憾,安妮公主昨晚一夜未归,今天上午公爵和我闯进她的房间,发现了这样一封书信。”
他拆开信封,对着底下的人群大声念了出来:
“尊敬的父亲,你指定与法王查理八世的婚事,小女恕难从命。我爱的是约克公爵亨利,英格兰使团已经答应带我一块儿去见他,还望父亲不要阻拦。
———仍旧爱你的女儿安妮”
一口气读完这封“留言”,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亲王便已经下了定论:英格兰使团蛊惑并带走了安妮公主,为的是控制布列塔尼内政。公爵本人追了上去,却遭阴险地伏击,以上这些行为都是对公国王室的侮辱,更是对布列塔尼主权的严重践踏!
再加上他那平常罕见的“愤怒”和一席慷慨激昂的演讲,激起台下不少爱国贵族义愤填膺。尤其是一些热血青年,他们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先入为主地相信了亲王殿下和那些“证据”得出的合理判断。
当然,也并非所有人都那样莽撞,尤其是经贸大臣理查德这样的亲英人士,更是觉得这件事情匪夷所思,他们当即对此提出了疑问。
然而,遭到安特里姆大主教等“所谓中立群众”的围攻,质疑他们动机不纯,两派吵得不可开交。台下的大部分贵族则是持观望态度,看最终结果如何。
奥克兰知道自己不能坐以待毙了,他马上打断争吵,并宣称有情报表明,英格兰使团受到内部人士的策应。”
紧接着,他拿出一份所谓的嫌疑人名单,当众大声念了起来。
不用说,理查德为首的几位大臣赫然在列,名单上全是亲英派成员和一些忠于弗朗索瓦二世的老臣。
没等理查德等人为自身辩驳,一队法兰西卫士就破门而入,照着名单进行挨个抓捕,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残酷无情的侦讯。
奥克兰对场下说,为了防止意外,必须把这些可疑分子全部都抓起来!
这番言论当即受到安特里姆大主教等人的附和,还吸引了一些稚嫩冲动的年轻贵族。
场下形势渐渐明朗,有点脑袋的人都知道应该往那边站队。
随着一声“惩办卖国贼,为公爵公主报仇!”,台下众人也都跟着大声喊了起来,场面可以说是十分震撼。
冠冕堂皇地清除掉政敌之后,剩下的只有奥克兰的支持者和见风使舵受环境影响的“中立群众”。
就这样,奥克兰下的命令受到众人拥护,他也“众望所归”地继任了布列塔尼公爵的荣誉。
这一刻,他多年的夙愿终于实现了!
台下支持者们都是公国的精英,他们代表着自己辖下的所有子民。
奥克兰仿佛听到了布列塔尼全体公民的欢呼雀跃,他终于成了万人膜拜的一国之君!
激动之余,奥克兰意识到了自己即将面临的责任。他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他要收回被兄长胡乱挥洒出去的权力,按照心目中的规划建立起一个理想秩序的国家!
第二天一早,布列塔尼各地官府全部张榜公告,提醒所有民众:严禁窝藏叛徒间谍,严禁私自出入边境口岸。
接着,在首都南特城内,英格兰商社船队全部被强行查封,大批商人游客遭到逮捕。
此时,整个布列塔尼,英格兰使团杀害公爵绑架公主的说法已经人尽皆知,全国上下宣布进入戒严状态。
就这样,几乎一夜之间,公国昔日的开放和繁华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弥漫在空气中的恐怖和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