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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间的第一阎王殿。府衙高大宏伟,朱红色大门约高一丈,宽一丈二尺,两边站着六个鬼差守卫,挎着腰刀,一脸煞气。大门两侧是一副对联:
生前任尔行恶乐善
死后凭吾诫罚褒嘉。
横批:赏罚分明
一走进大门,一张宽大的长条形办案桌映入眼中,案桌后坐着一个戴着红色官帽,穿着红色官袍的中年官吏,正在伏案写着什么。官爷背后右边站着一个木然无情,戴着秀才帽子,留着三络长须的师爷。
案桌下面,两边各站着四个衙役,手撑堂棍、刑板,神情凶狠严厉。
殿右是孽镜台,奸恶之魂站在孽镜前自鉴,生前所做坏事,所犯罪恶一一显现出来,无一遗漏。
秦广王是现任第一殿阎王,只管人事、决策、规定,下达命令。繁琐的日常工作都交给了崔判官。
曾慈被带到堂前,让曾兹跪下,自己再对判官行了一礼,恭敬地说:“崔判大人,曾辞阴魂带到。”
被称作崔判的官爷闻言抬起眼皮,对牛头使者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曾慈,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却面无表情地问:“你就是曾辞?”
“回大人,小人是曾慈。”
“你可知罪!”
小人不知。”
“你看看这里。”唐判掷给常念一个文件袋。
“大人,小人不识字。”
“噫。”崔判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师爷,你读给他听听吧。”
师爷绕过桌子,走到前面拾起文件袋,大声念道:“曾辞,25岁。”看看常念神色未变,继续念道:“庚寅年,在县城常春楼见财起意,是夜男扮女装混进常春楼,将青楼女春红杀死,劫走二千块银元。”
听师爷读到这里,曾慈大吃一惊,大叫:“冤枉啊!小人三年都没去过县城了。”
“休得咆哮公堂,听我念完。”师爷厉声喝道。曾慈满腹委屈,咬住牙齿闭上嘴,不再说话。
师爷继续读:“壬辰年,将自己一块杉树山中的所有杉树及竹子全卖给陈老实,在契约行文中欺侮陈老实不识字,搞文字欺诈。山中有三棵柿子树,便在笔下搞鬼,其中一句‘柿树不卖’‘写作是树不卖’。
陈老实花了高价,率人进山砍树的时候,双方发生了激烈冲突。曾辞有心算无心,将陈老实的人打伤两个,陈老实败回。事后陈老实到县衙告状,却因文字有据,曾辞赢了这场官司。陈老实输了官司退了财,憋屈成病,一命乌呼……”
听到这里,曾慈再也忍受不住,大声喊冤:“我家无山,什么时候成了山主,出卖杉树了?而且我前几天才刚满20岁,怎么变成了25岁,忽然之间就虚长了5岁。”
曾慈只知道冤枉,忘记了害怕,有理有据地为自己辩护。
审案的这位判官姓崔,是个有名的断案能手,刚一看到曾慈,就觉得此人忠厚老实之相,不象刁滑奸诈之人。
俗话说相由心生,好人坏人,崔判官自信从面相上还是看得出几分,崔判当下心生疑窦。听到曾慈呼冤自辩,合情入理,有凭有据,心中已是明白这是冤案了,只是不明白这冤枉是如何落到这个年青人头上的。
崔判审案轻车熟路,目光如炬,明察纤毫。当下微皱眉头,看着牛头使者沉声询问:“黄泉路上曾慈可有什么反常表现。”
“回大人,曾慈不肯喝孟婆汤,说是三生石上说,他当有115岁寿命……”牛头使者把曾慈在三生石上的表情、过奈何桥的瑞相显现,以及在孟婆庄的表现细细说了出来。
崔判不语,沉思良久,忽然对常念说:“认不认得自己的名字?”
“回大人,认得,是我弟弟教的,说认的自己的名字很重要。”常念回答。
“这是你的名字吗?”崔判写下“曾辞”两个字,叫师爷拿给常念看。
“回大人,这不是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慈悲的慈。曾辞是镇里曾保长的儿子,他比我大几岁。人家是大少爷,哪是我这样的贱命。”曾慈感叹着说。
崔判此时心里已是明亮如镜,逐下令黑白无常,速速将曾辞拘来归案。又令衙役将曾慈带到殿后临时收留所休息,明日再审,然后宣布退堂。
牛头使者被崔判留在衙门,明日看审。
第二天,曾慈被带至公堂,意外地发现里长家的公子曾辞戴着枷锁跪在公堂。黑白二无常垂头丧气站在衙役两边,憋屈地瞪着曾辞,恨不得吃了他。
刚交已时,崔判官身穿官服、头戴官帽、足套官靴,左手拿生死薄,右手执勾魂笔,威严庄重地从殿后走出,端坐审案。环顾一圈,将眼光落在衙役头身上,并微微点了一下头。衙头会意,手里的棍头便在地上撞点三下,众衙役应声拉长腔调,齐声大喝:“升——堂!”
崔判拍了一下惊堂木,大堂立即肃静,鸦雀无声。崔判一字一顿喝问:“下面跪着何人?”
“草民曾辞。”
“下人曾慈。”
“哪个曾,那个辞。”崔判眼睛盯着曾辞,细细打量,心想果然如此,好一付奸诈之相,当真是“相由心生”。
“回大人,曾子曾参的曾,告辞的辞。”
“黑白无常,你俩听楚了吗?”
“听清楚了。”黑白无常苦着脸回答。
崔判看着两无常向曾慈呶呶嘴说:“说说看,你俩是怎么把那个曾慈抓来的?可不要告诉我,你们也不认识字,误把辞字当慈字。”
“小的该……死,真的错把曾慈当曾辞了,请大人责罚。”两无常说不利索了。
“错把茄子当辣椒,有意思,有——意——思!”崔判冷笑连声。
崔判脸色陡然一变,严厉地问:“你俩是从什么地方把曾慈抓来的?”
“在曾慈的家里。”白无常回答。
“曾慈的家在哪里,是什么样的房屋?”
“曾慈的家在普平镇街尾,是一间几十年的破旧老屋。”黑无常回答。
“你们把曾慈当曾辞,曾辞是里长的儿子,贵为大少爷,家财万贯,住在街头,你二人为什么要找到街尾哪破旧的老屋里去?”
面对崔判官一连串的追问,黑白无常哑口无言,脸色铁青,无比痛悔。
崔判狠狠地拍了一下惊堂木,吼道:“黑白无常跪下,把枉法拘捕曾慈代罪的内幕给我从实招来。”
黑白无常双双扑通跪倒,明知隐瞒不了,只得含着泪水一五一十全盘托出:一个月前,阳界有个神通广大、晓地知天的阴阳师,名叫吴良的找到了两无常,要二位无常帮他的忙,给了黑白无常十根金条和千块银元,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二位无常问是什么事,心想只要不是公事,能帮忙的就尽力帮一下,这么多的金银还真是让人眼热。
谁知吴良要二位无常做的事不但是公事,而且是罪不可赦的大公事。吴良对两无常附耳细细说了一通,听的二位无常冷汗淋淋,连连摇头,忙说“不可,不可!”并快速拿出金银还给吴良。
吴良盯着二位无常,意味深长地说:“既然这样,明天我们再说吧,我想你俩会同意的。”说完起身便走,还装着无意之间把一个文件袋遗忘在当场。
吴良走后,二位无常打看文件袋一看,记载的竟然是二位一些从来无人知晓的、见不得光的私隐,这些隐私要是泄漏出去,将至两无常无脸在阴间当差。二位无常既愤怒又无可奈何,只得奈着性子接受吴良第二次约会。
吴良直截了当告诉二位无常,自己就是前任无常,因为犯了一点小错,被罚投胎做人。在转入人道的前一天,吴良偷食了阎王殿的秘药亘古草,使喝下的孟婆汤失效。
吴良在人间出生后,在阴界里做无常时候的记忆依旧存在。于是他就选择了既赚钱又轻松的行业——连通阴阳两界的阴阳师。
阴阳师吴良神通广大,通晓阴阳,被称作小天师。?吴良对二位无常说:“说起来我们也算是同僚,行内的事情我很清楚,这李代桃僵的事,过去我也不是没做过。当差的都怕麻烦,只有你把人送去就算交了差,谁还管你是真是假,哪个愿意去查证那些既麻烦又不无好处的事。
你二人要是帮我做了这件事,你们会得到应有的酬劳。不做的话,对我是没什么坏处,不过对你们二人就有点点小影响了。曾辞是马上要命终了,我只不过是答应替他求人,并没答应一定给他办好,他也怪不上我。”
吴良的话,让黑白无常犹豫不决,令人头痛的是害怕那些见不得光的隐私泄漏出去,因而不想与吴良搞僵。
吴良见二人似乎有点动心,趁机说道:“曾辞、曾慈同音,只有一字之差,而这件事除了你知我知,再没有其他人知道,就是曾辞本人也不知道,
只知道是我拉了关系。所以你俩不必担心会传了出去,放心大胆去做就是,一切都是按规定在办呀。”
黑白无常对望着点了点头,叹气连连最后只好咬着牙答应了吴良,于是就出现了以后的事。
崔判听完黑白无常的话,接着问道:“吴良送你们的金银呢?”
“回老爷,吴良要给我们,可我们是万万不敢收受的。当时我二人商量过:万一东窗事发,不收钱财,是工作失误,处罚不会很重。要是收了钱财,那是收受贿赂,性质恶劣,说不定会送到阿鼻地狱去,从此永无见天之日。”
“哼,你俩还不算太笨。”崔判当即下令削去黑白无常官阶,免除职务,在衙门里候审。同时从捕快中选出两名能者补替,为新任黑白无常。崔判接着下令新任黑白无常马上去拘捕吴良到案,速去速回,下午接着再审。
曾慈回原收留所休息,曾辞被关进死牢待审
刚到未时,新任两位黑白无常将吴良魂魄带到公堂,涉案一应人等也皆已到堂,崔判升堂,在众衙役齐喝中,威严开审。
曾慈很是奇怪,为什么自己来的时候在黄泉路上走了那么久,新任无常在拘唐验曾辞、吴良魂魄的时候,却只要那么几柱香的时间?
其实这是两个不同的流程。走黄泉路是每个人临死时的魂魄必经之路。而拘捕曾辞、吴良的魂魄是阴差应急公务,用的缩地成寸、穿越空间的法术,如何比的。
崔判官重重地拍了一下惊堂木,继续上午的案件审判。吴良与曾辞一起,曾慈被免跪,站在旁边看审。
跪在下面的吴良:35岁左右的年纪,个头矮小,尖嘴猴腮,贼眉鼠目,骨碌碌的三角眼中,贼光左闪右窜,一副刁钻阴狠的奸相。崔判一看大是不悦,当即黑下脸来,怒目圆睁,厉声喝斥:
“大胆吴良!事到如今,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吴良打了个颤抖,把头低的更低,本已不高的个子几乎爬在地面,脸上的汗水吧嗒吧嗒地掉在地上,变成黑褐色汗迹。吴良曾在阴间做过无常,知道崔判的精明厉害,一听崔判喝问,便知绝无侥幸过关的可能,既然抵赖不过,不如从实招了,免得皮肉受苦。
吴良抬起头道:“几个月来,我的生意一直不太好,于是就到各乡镇转转,碰碰运气,若是遇到个暴发户什么的,就狠狠地宰一笔。
35天前,我从县城到普平镇,在青云街头遇到曾辞,见他没精打采,脸色灰暗,眼神暗淡,印堂发黑。就掐指一算,立时心里亮堂,就拦住他说‘:‘小兄弟可知道,你马上就要去阴间吃饭了。’曾辞大吃一惊,却装着不信,说我是为了骗他的钱财。他的这些小把戏怎能瞒得过我,就对他说‘信不信由你,’说完转身就走。”
“且慢,你怎么会算到他不久于人世呢?”崔判打断吴良的话,插嘴问道。
吴良蓦地一惊,沉默了一会,叹着气说:“估计黑白无常跟你说了,也不需隐瞒,我前生也是一任无常,后因有过错被发放轮回道,到人道投胎。
我偷吃过亘古草,投胎转生后对前生所有事情和功法都还记的,所以我能算出曾辞生死在即,也就想出了李代桃僵的计谋,并能找到黑白无常。并握有黑白无常的把柄,我便要挟黑白无常就范。”
崔判点点头,眼光转向曾辞?:“你现在说把经过详细说来。”
“早知今日,悔不当初步啊!”曾辞抬起头,缓缓地一一供出:“说不说都一样,反正要去孽镜台,与其在孽镜台照出所造的罪孽,不如现在都交待了。
在见到吴良头几天,我每晚都做噩梦。梦见常春楼女艳花披头散发,一身血淋淋的向我索命;还有陈老实也来梦中纠缠,要和我去阴府打官司。一连几晚如此,弄得我精疲力竭,神经错乱,感到生不如死。
就在这时候,阴阳大师吴良出现了。吴良说出我不久即死之后,就走了。
当他走了之后,我后悔不该诈他,反而弄得被动。人家这一手欲擒故纵,才是高明之极。我明知他在钓鱼,也不得不上钩。
实不得已,我只好派人到处寻找他的去处,不一会,有人来报告,说那个人是两界通的阴阳师,是有名的大师,住在四海客栈。
我急忙准备了一份厚礼,匆匆赶到客栈,找到大师,立马叩拜在地,流着眼泪哀求大师救我一命。我刚要把杀艳花夺财、欺陈老实谋钱的事坦陈相告,还没开口说,这位大师就先说出来了:‘你不必说,杀人强夺,卖笔巧取,我都清楚,其实我不该告诉你将死之事,这事是天机,被我泄漏,必得天遣。你回去吧,我已犯一错,不可再错,不会再说什么了。’
没想到那样隐秘的事,大师早就掐算出来了,我大为惊诧之后,更觉得这位大师神秘莫测,本领通神,是唯一能救我性命之人。
我就跪在他的面前,泣求他救我一命,并许他一半家产。大师扭掐作态了一会,才半推半就地说:‘财乃身外之物,对我没甚大用。不过看你是你
曾家的唯一男丁,可怜你家即将断了香火,我心不忍,不得不勉为其难。
不过此等大事也不是凭我一个的能力做的好的,还需要劳驾阴间时的黑白无常两位大人帮忙。我是不要钱,总不好意思让那两位大人白辛苦,是不是?’
听他说的计策,还要劳请阴府拘魂使黑白无常做弊相帮,没想到阴间里的事也这么难做。
从此我就把阴阳大师当着神仙,不敢有半丝怀疑。吴大师说我还有一个月寿命,要我把从艳花、陈老实那里得来的不义之财,加上一半家产给他他好到阴间去打点求人。
我万万没想到,这杀人劫财、诈骗害命的黑心事儿到头来都等于是替别人做了,而且不够,还要拿出自己的一半家产来为自己干的坏事买单。真是折了媳妇又赔了老母,给人家钱财还要求人家收下。
但大师说的不错,我们家就我一个儿子,我一死,香火绝了,所有家财成全了家族里的其他人。当即我就答应下来,第二天把家中的所有积蓄都拿了出来,又把一半田契房契一起打包送给吴大师,还对他勉为其难的无奈表示了千恩万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