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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虎女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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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清醒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傍晚了,有不苟言笑的下仆送上一份香气扑鼻的清汤,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汤水喝了下去。

    龙悯和白思救了我,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做过什么,必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对我不利,而且,我敏锐地察觉到龙悯对我有维护之意,或许是因为那粒回生树的种子,又或许是因为某种冥冥中来自血脉的共鸣。我不愿多想,只领了他这份好意。

    但即便如此,这个夜晚我仍然无法入睡,没有一刻能够合眼,我从没有这样的经历。

    在雉族灵谷里我每天都过得十分快活,天黑就睡,每天都睡得香甜,时不时还赖个床,因为不想起床而和云婆婆抢被子耍赖。后来被王上接到梧桐宫,更是无忧无虑,天天挤在凤凰温暖的翅膀里,睡得不知天昏地暗。

    但是这个夜晚,我坐在树梢,睁着眼睛看漫天星斗灿烂,直到东方天际发白,这座小小的山庄开始腾起炊烟。

    这一晚我好像想了很多很多事情,每一件都反反复复地沉思琢磨,心绪时而激荡时而绞痛不已。

    但是当朝阳初升,第一缕阳光破开云层照向大地时,我脑中却是一片空白,把彻夜想过的所有都遗忘得一干二净。

    “喂,你坐了我的位置了。”有少女的声音不耐烦地冲我道。

    抬头一看,白思抱站在旁边一枝树叉上,满脸不耐地瞪着我。

    我看了眼身下,这是这株银杏最粗壮的枝干。或许也是她喜欢坐的把。我往外挪了一个人的空隙出来,仍旧抱膝坐在树干上,不想动。

    “我每天都是躺着吸日精的。”白思又瞪了我一眼。

    “你今天可以坐着。”我闷闷道。

    白思吹胡子瞪眼,恨不得踹我一脚,但最后还是乖乖地从树干上跳过来,和我并排坐在树上。

    “哎,你叫什么名字?”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用手肘顶了我一下。

    我往旁边又挪了一点,不说话。

    她等了会儿没有等到答案,很是愤愤不平:“这不公平,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凭什么不能告诉我你的呢?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你还拔光了我的尾羽。”我凉凉地补充了一句。

    白思噎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想找借口推脱,但昨天被我抓个正着,她想推也推不掉,只好讪笑:“那不是因为我没见过羽族的毛么,又想玩毽子,所以拔了你几根尾巴毛。反正你还会长的嘛,别那么小气。快说你叫什么吧。”

    眼看这人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了,我默默想了想,回答:“我叫朱念。”

    白思念了两遍,“朱念,朱念。”她眼睛一亮,“你的名字和我是一对呢?一个思,一个念。我爹给我起这个名字是因为思念我娘,那你爹给你起这个念字又是思念谁呢?”

    我看了她一眼:“我没有爹。”又添了一句,“也没有娘。”

    白思愣了一下,也说:“我也没有娘,在我出生之前她就死了。她连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我觉得有点不对:“你娘在你出生前就过世了?那你怎么出生的?”

    白思托着脸低头用手指在树干上无意识地画着:“我在她肚子里还是一团灵气的时候,兽族遇到龙族的入侵,我娘为了保我爹把命搭上了,但又舍不得我,就把最后一点活命的机会给了我,用灵气裹住我让我顺水漂到了青丘,受青丘灵气滋养,才能最终孕育化人。”

    “我爹感应到她的气息未散,一直以为她还在人世,找了她一千多年,最后终于找到时,因为我的降世,她留在世间的最后一丝气息也没了,就在他眼前涣散为星点。”她突然噗嗤笑了一声,“你都不知道我爹当时的样子,据说差点发疯到要拔刀把我给剁碎了。”

    她虽然笑着,但那样子比哭还难看,我忍不住也跟着有些难过,想安慰她一下:“你娘耗费生命只为你的降生,你对她来说一定非常重要。”

    白思赞同地点头:“所以我看到你就觉得很亲切。”

    我怔了一下,她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问:“我昨天都偷看到了,这里是我的山庄,你想干点什么还能瞒过我吗?那个回生树籽里是不是也是你很重要的人,所以你才肯分出自己的命去换它重生的机会?还把它藏在胳膊里。”

    这么快就被拆破谎言,我心头一惊。白思连忙解释:“哎,别误会啊,我可不是窥探狂,就是悄悄看看你们是不是背后说我坏话来着。我也没什么机关,也就在一扇窗户上戳了个洞。”

    我满头黑线,摩挲着左臂暗自沉思,但这个谎言本来就编得漏洞百出,我也没指望能瞒多久,就添了一半诚实地回答:“她是我一个小妹妹,被我连累才失去性命,不知怎的变为了一粒树籽。既然上苍让她还有重生的机会,我一定要帮她。”

    白思有些意外:“居然是这样。我还以为是话本里山盟海誓的故事呢。”她略有些失望,但还是郑重道,“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样的情感,也没有体会过,但是我一定会帮你达成这个愿望的。”

    我将左臂收拢,并没有答应:“你昨天不是还说,我们是曾经的敌人吗?你父亲羞辱过我家王上,而我家王上也重伤过你父亲,都是世仇了,你为什么要帮我。”

    她重重叹了口气,也学我抱着膝盖,把下巴放在膝盖上:“大人的事我实在是不明白。我爹那家伙,谁都知道他那一千年是在找我娘,但他从来不对任何人说,也不准任何人提我娘的名字。后来看到我娘神魂消散,他就疯了一样满世界找和我娘长得像的女孩子,全都收到宫里来,足足塞满了一座宫殿,逼着她们学我娘的样子。如果碰上不肯来的他就明抢。”

    “最有名的就是你们羽族的那个了,我记得她是长得最像的,好像是只青鸾吧。因为是你们王储的未婚妻,凤族不肯给,我爹就又发疯了,跑去你们那打了一仗把人抢回来。正经说起来,之后被你们反攻也算不得冤枉,而且我爹身上有我娘留的秘术,根本就没真正受伤,只是昏迷了几天。公平点说,这都是他自己瞎胡闹自找的。”

    她抓狂地用手捂住脸,低声哀嚎,“苍天啊,我怎么有一个这么幼稚可笑的爹啊,都成了四界的笑柄了,我还得天天去捍卫他的名誉。”

    我有个疑问:“你见过杨青妩?”

    白思点头:“见过啊,她刚来时我还小,没化人形,也不记事,听说我还咬烂过一条她最喜欢的裙子。”

    我的疑问更深:“那你……如今几岁了?”从时间推断,杨青妩去白虎族该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可白思明明还梳着双鬟,一副未成年少女的样子。

    她掰着手指算了半天:“不算我之前一团灵气的时候,从正经降生开始算,不是一千三百五十七就是一千三百五十八,具体日子不记得了,不过我爹肯定记得,他每到我出生那日就会发一次疯,一年都不带落下的。我们虎族一千五百岁才是成年,也不知我什么时候可以不梳这个讨厌的双鬟,弄得我天天像个双耳花瓶。”

    我震惊地看着旁边的巨龄少女,咽了口口水:“我才五百岁。”

    白思满脸不信:“不对,我一摸你骨头就知道,你肯定也是一千多岁了。”

    我摇头:“我真的是五百年前才从蛋里出来,从个雏鸟长大的。”

    白思疑惑了,正想伸手再来我身上摸一摸,就听着树下有人笑道:“两位大小姐,可否先停一下,时辰不早,我们该吃饭了。”

    白思啐了龙悯一口:“就你多事。”又对我笑,“走,咱们先去吃点东西。”

    我拉住她的袖子,迟疑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又摇了摇头。白思眼珠一动,顿时了然,金色的瞳仁里满是笑意,压低声音道:“我知道的,向兽神发誓不会和任何人说,兽族龙族羽族虫族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