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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知声永远记得初识林语迟的那个下午,盛夏光景,太阳褪色极晚。他貌美如花的老娘好梦未醒,以至于他一个人在房里拿着ipad无法无天。
谢家家境贫寒,这话是他老爹谢瑜说的。所以大家只能龟缩在小区最角落里的第一层。当然开发商说此地镇宅,还贴心打了个久久折。以及景瑞小区是抬高型车库,所以说是第一层,实际和第二层差不多高度。
多年以后,谢知声才了解到,买到这纯属他貌美如花的老娘有一颗想当森林公主的少女心,要求推窗就要够着树枝,闹钟只能是大自然的天然鸟鸣。巧了这不是....小区角落外头就是一荒园子,荒的能实景拍聊斋那种。
所以这事儿跟他家穷不穷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虽然他家确实不怎么富有,毕竟住不起别墅嘛,但显然不至于被开发商坑到如斯地步。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么偏僻的破地儿,他居然能听见窗外下边有小丫头磕磕绊绊的背《静夜思》。这不应该啊,大家都是去小区正中心唱念做打,那人多,叫好的多....喝倒彩的也多。
而且说磕磕绊绊都是抬举,那小丫头不仅结巴还发音不准,来回念了七八遍还不能顺溜的背完。夹杂着一个中年老女人时不时颇为严厉的纠正两句,这么一吵闹,谢知声的游戏打得跟那《静夜思》一样磕绊。
逢着又死了一局,恰好底下小丫头把思故乡的“乡”字背成“江”。谢知声甩了ipad,站起身拉开阳台窗户,想看看这朽木疙瘩究竟啥模样。
从上往下一眼只能看见俩女性生物的脑袋顶,但是那小丫头一身嫩黄色的蓬蓬裙,从下头“哗啦”一声蒲公英散开般劈头盖脸扑进他眼睛,扎的他这辈子没齿难忘。
年少不知刺目是因为心动,当时只觉这还了得!
他好胜心切,报复心强,恶从心头起,怒从心边生,总之都是一颗心七上八下不能解,扯着嗓子将《静夜思》从头背到尾。抑扬顿挫,情感充沛,一气喝成,都不带喘的。
七八岁的谢知声,背这玩意还不是手到擒来。里屋貌美如花的老娘应是迷糊被吵醒了,听见自己儿子这般上进,没等他话音散完,就连骂了三句。
“小兔崽子,你睡不睡,不睡也把嘴闭上。”
忘了屋里这茬,女人轻易惹不得,谢知声打小儿就明白这道理,尤其是貌美如花的女人更加惹不得。他连吹两口气,蹑手蹑脚关上窗,刚坐回沙发上,玻璃渣子飞了一地。
就冲这准头,这力度,多年以后回想起来,他就直跺脚。这么狠的主儿,那必然是比他貌美如花的老娘还要貌美如花个十倍的貌美如花,他当时怎么就没多长个心眼儿。
可能那时情急,他顾不上回味底下俩脑袋顶惊为天人,而是顺口骂了句“糙”!瞬间拿了个抱枕在手里挡住引以为傲的俏脸,这是他混吃混喝的本钱。
小孩子不应该讲粗话,当然如果没人听见就不算讲,这是游戏里大哥哥说的。不等他求援,里头貌美如花的老娘喝问道:“谢知声!你又砸了什么,作死吗”?听动静是要起床。
“妈,是我被砸了”。谢知声躲在抱枕后面急道,唯恐再飞出来一堆玻璃渣。
“哦,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又砸了什么”。里头“咚”一声,好像是人又重重躺了回去。
谢知声连喘两口粗气,试探着瞅阳台封窗玻璃上的大洞,见其没有扩大的痕迹,才露出脑袋,大喊道:“妈!有人砸我们家玻璃啊!”
“你先把你砸的收拾了,等会再喊我。”
“妈!是别人砸.....”
他对这个貌美如花的老娘从来没什么招,正想垂死挣扎一下,自家门被踢的“哐当”一声,外头是人暴喝:“开门。”
你看,早就说一楼不适合居住,他不适合居住的一大理由就是.....仇家上来的特别快。谢知声瞧了一眼地上狼藉,心想这完全不是他一个小孩子该面对的局面,只能大喊道:“妈,有人砸门!”
“我说你.....”
后头说啥没听见,因为门又被踹了一脚。谢知声挪到门口,垫着脚借猫眼瞅了一眼。好家伙,来的是牵着黄裙小姑娘那老女人。认不出脸,还能认不出那油光水滑的脑袋顶?
这老女人不按常理出牌啊,小孩置气,大人都是劝架,哪有亲自打上门的。谢知声着实吓的不轻,再看阳台上一地玻璃渣,冲到卧室,大喊:“妈,有人打你儿子!打上门了!”
“打就打吧,也不是没打过”。床上女人慵懒的打了个滚,连被子都捂的严实了几分。
“妈!你醒醒啊”!谢知声拽着被子扯了两三下不得,转身抓起遥控器调到制热,门外又是一声“哐当”,卧室离的远,倒没听清楚那老女人有没有再喊。
“有人打我儿子”?余娇娇翻身坐起,先给了谢知声后脑勺一把掌,睡眼惺忪的问:“谁让你动的空调,谁打的你!”
“妈!有人砸门”。谢知声一挤弄眼睛,泫然欲泣的补了一句:“你打我。”
“哦”,原来是自己打的,余娇娇先从自家儿子手上把空调遥控器抢回来,漫不经心调到制冷。三伏天里吹空调盖棉被,人间乐事也,如果没儿子闹腾就更乐了。
她打了个呵欠要倒回去,猛地一个激灵,急道:“你说谁砸门?”
谢知声唯恐这貌美如花的老娘又要睡,一手拽着被子不放,听见她终于清醒过来了,大喜道:“有.....”
“啊“,余娇娇翻身下床,将谢知声死死搂在怀里,可怜兮兮道:“儿子,爸爸不在家,你是男子汉,你要保护我啊!”
谢知声:“.........”。我想找个辅助,没想到喊了一个对手。
外面又是一声怒喝:“开门!”
余娇娇瞬间不抖了,眼睛也灵活了,一把将谢知声推开,站起来自言自语道:“怎么是个女的....。”
可能光天化日,登门入室这种事一般都是彪形大汉在干,所以余娇娇下意识觉得性命堪忧。现听得是个女声,咕哝着歪了下脑袋,伸手一指谢知声,雄赳赳气昂昂道:“儿砸,去开门!”
“天底下竟有尊卑不分的狐媚子,敢来挑衅本宫”!她重重坐回床上,学着电视剧里一抖衣襟,就等谢知声跪下喊娘娘千岁。
谢知声被推至墙角,背靠着墙壁,半天才把气喘顺,盯着他貌美如花的老娘没能第一时间执行指令。
也许余娇娇意识到了自己粗鲁行径不符合她的慈母人设,干笑了两声,十分温柔道:“对不起嘛,那错的不是我啊,你把空调调这么热,还贴上来,妈妈很难受啊。”
谢知声扶着墙挪了两步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了床上手机,打算先给他老爹把电话拨通,然后再去开门。
屋内这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在想啥他门清,铁定指望不上了,假如门外再来俩,希望电话那头的雄性生物能镇下场子。不要将小事闹大,大事闹到天塌。
“哎,儿子等等”,身后余娇娇喊,谢知声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停了步子。没等他回头,后头余娇娇急道:“妈妈还没化妆,妈妈不能比别人丑的啊!”
不能比别人....丑啊...丑啊......丑啊.....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