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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绣儿与傀玲儿在吃过饭后,便闲逛起来,不得不说京都城的确繁华,二人被来自天南海北的小玩意儿,还有吃食所震惊。
二人其实也是见过世面的,但京都的包罗万象以及那些来自西域、西北、东部的新奇玩意儿还是震撼了二个至于十五岁的小姐妹。
二人东逛逛西转转,花了近一个时辰才来到苏家在京都的茶庄。
苏绣儿大步走进茶庄,看了一圈,只见茶庄伙计快步凑过来说道:“二位小姐,有什么需要?本店新上了来自西南的新茶,您看看?”
苏绣儿笑了笑说道:“看看?那就看看。伙计,前面带路。”
茶庄伙计一听便精神起来,随后便在前面带路。
而趁此时机,苏绣儿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张远知、张茶技,小梅看见后便让出自己的位置,向后半步跟在二人后面。
随后众人来到墩桩前,茶庄伙计笑盈盈的说道:“小姐,这便是新上的西南新茶,取自西南链锁山山脊,集天地精华,一年只此一次。”
苏绣儿捧起一手闻了闻说道:“伙计,你这茶不是新茶吧。”
那伙计脸上一凝说道:“小姐,你真拿我打趣,这就是刚上的新茶,我们都有账目,错不了。”
苏绣儿嘿嘿一笑说道:“伙计,我自小便是泡在茶缸里,你骗不了我,不如让你家掌柜来跟我谈吧。”
那伙计一听便黑了脸说道:“小姐,我可告诉你,这里是京都城,您要找事可来错了地方。”
苏绣儿依旧面带微笑,只是冷冷的说道:“远知,亮东西。”
那伙计一看是苏氏茶庄的微度铲,便吓得脸增白,因为此铲就好比皇帝的尚方宝剑、亲传密令,见了必须行躬身礼,否则便可以大不敬之罪开除分店伙计,甚至是掌柜。
那伙计马上行礼问道:“不知小姐是哪个分庄?令尊是?”
苏绣儿看了眼面前仍躬着腰的伙计,随后看向他身后不远处快步走来的掌柜说道:“我问你,这茶是不是西南的茶?”
伙计有些艰难的回道:“回掌柜,不是。”
苏绣儿又问道:“此茶是哪来的?”
那伙计脸都要变色了,但还是如实回答道:“回掌柜,此茶乃王氏陈茶。”
苏绣儿缓了一口气又问道:“这茶庄?”
伙计这才反应过来,于是直接跪在地上说道:“禀苏小姐,这茶庄已是王氏产业,京都城内已无其他茶庄。”
苏绣儿听着这话哈哈一笑说道:“周圆方听令!”
那掌柜虽不想,但自己毕竟与苏家签着契约,这家店还挂着苏氏牌子,但还是跪地回道:“京都苏氏茶庄周圆方听令。”
苏绣儿看着面前三十出头的掌柜,耳鬓已染成了白发,为苏家操劳了近十年,熬到今天这个地位,苏父派他来北方便是为了未来布局北方做的准备,可今日真的让苏绣儿难以置信。要知苏绣儿小时候还喊过他一声周叔伯,可如今……
最终想了想还是开口道:“苏氏茶庄京都分庄掌柜周圆方听信谗言、谎报账目、隐瞒东家、与外人私通贿赂、损害苏氏茶庄招牌,今剥夺苏氏茶庄京都分庄掌柜职位,送至官府,以儆效尤。”
苏绣儿说完又看了眼身边的张远知说道:“现命苏氏茶庄总庄茶技张远知暂任京都茶庄掌门一职,待禀明东家,再作打算。”
苏绣儿走到周圆方面前说道:“周叔伯,侄儿迫不得已了,您在苏家的功绩,侄儿给您记好,但现下只能得罪了。”
随后双手摘下带有苏字绣锦的掌柜帽,并对身后的两人说道:“小梅,张掌柜,送周叔伯去官府吧。”
周圆方听着这话,扭头看了一眼柜台的方向,而柜台外则是悬挂于梁上的匾额,上题四个大字——货真价实。
那用金墨写就的四个大字如同虚设一般的让他讥笑不止,而回想起此店初开时,苏昌义为他写下这四个字时的场景,就如梦境一般,实在可笑至极。
待他被带至门口时,他回头说道:“绣儿,叔伯并不怪你,是叔伯被钱财迷了眼。可绣儿,叔伯还是想告诉你,于王家作对,是赢不了的,叔伯就是一个例子,劝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踉跄离开,他如同打了败仗的将军,满身都是虽败犹荣的模样。
苏绣儿看着门口不断没去身影的周圆方,心中思索着他刚刚的话,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又想起苏昌义曾经对她说的那句。
我苏家可以允许你稍有贪墨,但绝不允许对苏家存有异心,一旦发现、没收家当、除名苏家、送至官府、永不录用。
随后便了然了,虽说刚刚所发生的一切让人有些恍惚,甚至突然,但从小受苏昌义思想理念熏陶的苏绣儿也决不允许在如今这种关键时候,出现任何一点意外。
想明白了这一切,她看向屋内的下人说道:“关门,将所有人与近年来的账目搬到二楼,我要一一验对。”
说完便转身向二楼而去,她看了眼傀玲儿说道:“走吧,玲儿,今天让你看看家丑。”
傀玲儿尴尬的笑了笑说:“苏姐姐,不了吧,我还是回驿站吧,爹爹说过的,家丑不可外扬。”
苏绣儿笑了笑说道:“家丑的确不可外扬,但你是外人吗?走了,我的傻妹妹。”
过了没一会,便有人将账本全部搬了过来,所有下人站在屋内大气不敢一出的看着面前趴在案几上的苏绣儿。
苏绣儿翻了翻几本账本对众人说道:“我记得我娘说过,这茶庄里有几位账房先生,不知现在何处?”
而此时那个被她逼着说实话的伙计向前一作揖鞠躬说道:“回小姐,账房先生都是临近关门时才会来核对今日的账目,其余时间他们并不在茶庄内。”
苏绣儿笑着听完便道:“哦?这样的话,那诸位谁熟络账目?可以先进行核对。”
那伙计笑了笑说道:“回小姐,小子无能,有幸帮助账房先生核对过账目,对账目略通一二。”
苏绣儿这才认真大量起这个店伙计,随后说道:“哦?不知伙计姓甚名谁?来茶庄几年了?”
那伙计又是一作揖说道:“回小姐,小子贱姓柴,单字一荣,来茶庄已六年有余,现担任供茶行事,起初负责苏家茶叶供奉,后来负责王氏茶叶的串销及北方茶叶的择选事宜,偶尔来茶庄照看前面的生意。”
苏绣儿听着便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低头说道:“这案几上的茶是王氏的茶?”
柴荣看了眼那朱砂茶壶说道:“回小姐,是的,这茶乃王氏今年要进贡的新茶,乃是东南与江南二郡交界某县前几年培育的新茶,半年出一季,一季只能出两茬,这是今年要进贡的第一茬中的次品,一品过几天要送进宫内。”
苏绣儿喝了几口说道:“行了,你不是略通账目吗?坐吧,你核对,我再过一遍。”
那柴荣一听苏绣儿要核对便有些吃不准的说道:“小姐,你要核对?苏府的帐一年前便断了,如今的帐九成为王氏的帐。”
苏绣儿听后想都没想的随口说道:“嗯,我知道,我就是想学习一下他王家,是如何将这京都城内的茶庄一口一口都吃掉的,同时也帮王贵妃好好清理一下不干净的东西。”
苏绣儿冷笑的看着屋内众人说道:“诸位,我知道你们有人去通风报信去了,我也知道这茶庄早已是他王氏的茶庄了,但诸位知道我为什么还要将周掌柜送官府吗?”
她没给他们思考的机会,而是看向柴荣说道:“柴行事是吧?你知道吗?”
柴荣有些疑惑的摇了摇头,苏绣儿说道:“因为苏家每年茶庄、布行的账目都会总汇到我屋内,由我进行总账目的核对。你说这茶庄一年前便停了账目,其实我告诉你,两年前账目便已经不对了,要不我为何千里迢迢来此?爹爹说的对,我们苏家要的是和气生财,可他王氏不想,那好,那便斗一斗。”
随后她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说道:“这茶不错,柴行事,你可以查账了,凡是参与其中的,我都会家法处置。苏家家法听过吗?没关系,等会你们便知道了。”
柴荣看了眼站着的诸人,又看了一眼坐在那里的苏绣儿,心中一横便坐下噼里啪啦打起来算盘,一点一点的与心中的大致账目进行核对,越核对心中越惊,王氏怎敢如此!
而苏绣儿看见他坐下后,将一本账目算完后,过了一会也跪坐在案几前,将账目拉到自己眼前,开始与心中的账目进行核对。
傀玲儿看着面前的两人,随即想都不想的跪坐在苏绣儿身边,为她研磨。随着时间推移,苏绣儿面前的账目开始一本一本的堆积,傀玲儿也被苏绣儿身上的精神气给震撼了。
她都有些恍惚,这还是那个打小就调皮捣蛋的苏姐姐吗?进入苏家小掌柜角色的苏绣儿气质竟不一样了?商道还有这种功能吗?咦?她竟有几分像她那弟弟舞剑时的英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王氏茶庄早已得到消息,但并没有轻举妄动,因为当家的都不在,掌柜只好写封书信派人快马加鞭的送出京都城,送到王氏真正的掌舵人王老爷子手中,由他做出抉择。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苏绣儿便听屋外有敲门声,她示意门口的下人将门打开,张远知与小梅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张远知说道:“小姐,不好了,王氏的人来了,就在楼下。”
苏绣儿看了一眼屋内跪倒一大半的下人说道:“好啊,我可算知道他王氏是怎么吞并其他茶庄了?原来都是各位豪杰相助啊!可以,你们给我等着,张掌柜,案几上有账本,该怎么做我想不用我说。小梅,儿,我们走,去会会王家人。”
出了门,苏绣儿看向一楼被撞击的哐哐作响的门,她对傀玲儿说道:“玲儿,你父亲让你带着的贴身玉佩,你带着吗?”
傀玲儿点点头说道:“带着,怎么了?”
苏绣儿看着她说道:“你与小梅从后面出去,然后坐上马车,直奔京都府大衙,把许叔伯请来,记得让他带着点兵。王氏家的二房小子对他女儿有些意思,听着都要提亲了,父亲与傀叔伯也算与他熟络,多年来都有往来,将他请来这事就好解决了,等我们站稳脚跟,改日我们再好好跟他们清算这笔账。”
傀玲儿点点头道了一声好,苏绣儿便看向小梅说道:“小梅,你将父亲写的这封信带去守备军,交给一个叫张墨宝的将军,记住遇见为难的一定要打点好。”
随后将她们向前一推说道:“好了,去吧,今日苏绣儿就指望二位了,切记懂得变通,速去速回。”
待看见她们二人离开后,苏绣儿整理了着装,刚要向下走,便听身后传来一句:“小姐,且慢!”
苏绣儿回头看着张远知说道:“张茶技?怎么了?”
张远知手里提着一柄剑对苏绣儿说道:“小姐,王氏来人太多,知远愿护小姐平安,我与小姐同去。”
苏绣儿看着眼前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少年,那清澈又坚定的眼神让她有些感动,她想了想认真的点点头说道:“好!有远知兄,我苏绣儿京都此行必安然无恙。走!会会王家去。”
就这样,一女一男,一主一仆站在离门不远处,看着那门闩一点一点被撞的松动,直到咣当一声掉到地上。
王家众人快步走了进来,打头的便是王氏二房小儿子,他看了眼站在面前的二人说道:“姑娘便是苏家小掌柜吧。”
苏绣儿笑了笑说道:“王家?看王兄这年纪,王兄这模样,应该是王家二房康毅兄吧?失敬失敬。”
王康毅听到二房这个字眼便耳膜鼓起,但这里是京都城,他未来岳父可在京都府待着那,要是有个不好的印象传过去,他的心尖可就便宜宁妃娘家朱家那个登徒子了。
王康毅是想忍下来,可跟在他后面的一壮汉下人却听不下去了,随后他便大声反驳道:“大胆!苏掌柜!我劝你看清自己的位置!你们苏家这茶庄可是白纸黑字画押给我们王家了!”
苏绣儿玩味的看了眼正隐忍的王康毅说道:“哦?那我倒想问问,这地契是谁给你们的?”
那下人冷哼一声说道:“当然是周圆方那怂货了!”
苏绣儿嘿嘿一笑便说道:“他是怎么给你们的!”
那下人更是自豪的顺嘴说道:“当然是我们老爷下套让他抵押的了!”
他刚说完便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了,随后他气急败坏的就要上前捉苏绣儿。
下的张远知向前一步站在苏绣儿面前,举起紧握在手中的剑。
而就在几个下人拉住那个那壮汉下人的同时,王康毅说道:“够了!大壮还没让人看够笑话嘛!回去自己领罚,你们几个把他拉后面去。”
王康毅随后看向苏绣儿说道:“苏掌柜,大壮刚刚说了,这白纸黑字可写着,那么苏掌柜想赖掉?”
苏绣儿看着面前的少年说道:“我几时说过这种话?你那下人刚刚说了你们王家是用卑鄙手段做的局。还有,我想你们也得到消息了,周圆方已经被苏家革职除名了,那么他画过的押,他说过的话便不管用了。我为何要认这没用的纸?”
王康毅捏紧双拳说道:“苏绣儿,你不要太过分!我不想动武。”
苏绣儿呵呵一笑刚想反驳,便听门外传来一句:“我看谁敢!”
只见一将军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他看了眼王康毅,随后走到苏绣儿身边说道:“绣儿,你来京都了,怎么都没有让人跟我传个信?你爹前几天还飞鸽来信询问你到了京都没?你可倒好,来就闹这么大动静。”
苏绣儿眨了眨眼说道:“张叔伯,我也是刚到没几日,这不想过几日再去拜会嘛。”
张墨宝看着苏绣儿这模样欣慰的笑了笑说道:“你啊!还是小时候那样,毛毛躁躁的。”
随后他又看向王康毅行了一礼说道:“王公子,今日这事我也在门外听了几耳朵,没怎么听清,您看这事?”
王康毅看向张墨宝说道:“张将军,这茶庄两年前便已抵给我王家,现在是我王家的产业,她苏家想解决也很简单,将这两年我王家付出的各项投入及地契折合一下,一次结付,我王家便不再打扰,不让就将他苏家告上京都府,让府尹王大人做定夺吧!”
张墨宝看了眼苏绣儿刚想说什么,便听门外传来一声威严的声音:“不用了!本官便可代表王大人将此事做个定夺。”
张墨宝抬头看见来人,便作揖说道:“许大人?张某有失远迎。”
许境明笑了笑便虚扶了一下张墨宝说道:“挣戎客气了,许某今日前来便是解决此事的。”
此刻,刚刚还义正言辞的王康毅听到声音、看见来人后便蔫儿了,随后他讪讪的鞠了一躬说道:“康毅见过许伯父。”
许境明冷冷一笑说道:“王康毅,你刚刚说什么?要去报官?你们王家做的事是你不知道?还是王大人不知道?还是我不知道?”
王康毅听着这话,心中思索后便心一横说道:“许伯父,侄儿此行父亲交代过了,要么去京都府对峙,要么拿钱一比两消,否则她苏家别想在京都府占到半分好处,甚至整个北方也没有可能。”
张远知看着面前这阵仗小声对苏绣儿说道:“小姐,俗语道忍一时风平浪静,今日我们便给他那个钱,来日让他王家付出百倍。刚刚我去布行看过了,布行依旧是我们的,我们还是有现银支付的。”
苏绣儿想了想觉得也是,目前布行还不知道是真没事还是假没事,不能再拖了。
王家?等着吧,有你们那一天。
转瞬一想,苏绣儿便说道:“既然绣儿请来许叔伯都不能让王家改变半分,那绣儿便给王老爷子个面子。这钱绣儿今日拿了,不过康毅兄你记住,今日苏家的钱你可以轻松吃进去,来日我苏绣儿便能让你们吐出来。远知,拿钱!让这群狗赶紧滚!别妨碍本姑娘卖东西!”
张远知哎了一声便从衣袖里点出票据,拢共一百九十四万两。当然这钱不是张远知算的,而是柴荣刚刚算的,至于票据也是他给的,有部分还是张远知自己带着的。
随后张远知起草了一分协议,让王康毅摁了手印,王康毅便灰溜溜的离开了。
当苏绣儿将许境明与张墨宝送走后,便见对面一酒楼上有一贵公子模样的人坐在那里看热闹。
而此时柴荣也已经下了二楼来到苏绣儿身边。
苏绣儿看着酒楼二楼窗口说道:“柴行事,那楼上的谁?这么闲,在这看热闹。”
柴荣抬眼看了看二楼说道:“回小姐,那是李年李公子,他可是个商业奇才,很少有人见过他真容。”
苏绣儿正想扭头回去,一听这话便看了眼那窗口处的身影说道:“哦?那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柴荣嘿嘿一笑说道:“小的有幸见过他几面,不过也都是这么远远的。”
苏绣儿也跟着嘿嘿一笑便向二楼走去,但心中却在嘀咕起来。
李氏,李年,商业奇才?嘿!有点意思,想办法接近一下他,或许能依靠他扳倒王家。
……
“殿下,娘娘招您进宫,说皇上有事找您。”
李念看了眼来人,随后将杯中茶水饮尽说道:“什么事?”
“殿下,奴婢不知。”
“哦,行吧,我知道了。哦!对了,有空给我查查刚刚那个小姑娘,我要全部底细。还有刚刚那件事的前因后果。”
“嘿,小姑娘挺有意思!”
“是,殿下。”
看着自家殿下离开的身影,染沐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看了一眼苏氏茶庄的牌子,便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