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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要来这世上。我望着黑暗中无数漂浮着的碎星,心中惆怅。
“喂?”小黑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还要这样发呆多久?赶紧去下一个回忆了!”我愣愣回头,却见他万分嫌弃地瞪我一眼:“看什么看!”说着,一个蓝色光球向我飞来,我又陷入回忆。
我出生在这世间,像一张未经染色的白纸,飘进不知装着何种颜色的染缸里。
我会变成什么颜色?我也不知道,谁会一出生就知道呢?
我的母亲是一位哈尼族妇女,四十二岁时生下了我。和大多数哈尼族人民一样,她踏实、能干、勤劳、热情……对于我来说,我愿意把这世间所有最美好的词语都缀在她的名字前,因为我七岁之前的记忆中,她是那么朦胧又美好。
可是命运是不公的,喜欢把大多数苦难加在好人的生命中。我的母亲亦被命运如此对待。
在那个时候,国家虽然已经出台了许多民族优惠政策,可一些汉人天生的优越感还是让作为少数民族的母亲在孙家倍感尴尬。
起先是父亲家族中的人坚决反对父亲迎娶母亲,后来又是“哥哥”对母亲的百般刁难。
“这像什么话?一个爱伲族女人要嫁进我们老孙家?你要知道他们全是好吃懒做又没有文化的穷鬼……”这是我父亲那几个妹妹的话。
可父亲却不顾反对,执意与母亲结了婚。婚礼几乎是没有的,不过是家中几口人聚在一起吃顿饭,走个过场。唯一有温度的,就是父亲至今仍珍藏在床头柜子里,用户口本小心翼翼包起来的结婚照。
母亲遭受的冷遇,连同我也要一起受过。
那时家中仍然贫穷,听说我嫂子怀孕的消息,母亲托人在街上买了筐土鸡蛋,要给嫂子补补身子。椭圆的的鸡蛋在沸水中翻腾着鼓鼓的肚子,阵阵蛋香伴着水汽往我脸上扑来,馋的我长着嘴巴,口水都差点流下来。
母亲在一旁洗菜,我便想趁母亲没注意偷偷拿一个吃,可谁想手指一碰到沸水就被烫得火辣辣的疼。我大叫一声,把指头含在嘴里。母亲被我的叫声惊到,一转身见我吮着手指,就知道我干了什么,忙将我的手拽过去查看,见没有大碍,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狠狠地打我的屁股:“叫你嘴馋!叫你嘴馋!这是给你大嫂补身体的,谁让你吃了!”
我被打得“嗷嗷”直叫,边躲闪边护着屁股,眼泪簌簌地往下落。她见我这可怜模样,终究是住了手,犹豫片刻,拿起漏勺从锅中舀起一个鸡蛋,用嘴吹着,仔细地剥起壳。
鸡蛋的香气让我停止了哭泣,揉着屁股,吸着鼻涕,眼巴巴看着母亲手中的鸡蛋。要知道,那时候鸡蛋可不便宜,勐海县这种小地方,说是县城,也不过是比农村多了那么些钢筋水泥做的房子。
我用小勺挖下一点鸡蛋,送进口中细细咀嚼着。细腻的蛋白夹着沙沙绵绵的蛋黄,我真是感觉要幸福“死”了。
小勺也可漂亮,细细的勺柄,圆圆的勺面,顶上还有一个小乌龟样式的装饰物。
开门声忽然传来,大嫂挺着肚子走进厨房,闻见厨房里弥漫的煮鸡蛋味道,皱紧了眉头:“你在干嘛?”她嫌弃地捂住鼻子,语气不善。
“明凤起来啦!”母亲笑着,两只大大的眼睛眯成了月牙,“这不是看你怀着孕吗,特地买了几个土鸡蛋给你补补身体,正煮着呢。”
“谁会吃这种东西!”大嫂看我碗里只剩一小瓣的鸡蛋,不屑一笑,可当她看到我手中的勺子时,却脸色大变:“谁让你用这个的!”她一把将我手中的小勺抢了过去,我被她的力道带着身子往前一撞,直直撞在桌角上。
“这是给我儿子用的!”她拿着小勺冲洗,全然不顾我如何。
胸口传来的冲击让我将食道里的鸡蛋“哇”地一下全吐了出来,一阵阵闷痛疼得我大哭起来。母亲心疼地抱起我,拍着我的后背:“你对一个孩子动什么气!不就是一个勺子吗!至于动这么大火。”
“一个勺子?你知道这勺子多少钱吗?她也配用?”大嫂一连串的发问让不善言辞的母亲顿时失了声,只冷哼一声,留下一句“谁爱用了……”,便抱我回了房间。
向来温顺的母亲第一次动了怒,可动怒后却并未得到更多尊重,反而带来了更严重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