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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终点站,东海站,请所有旅客带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一夜旅途就此结束。早晨7点多,正是东海喧闹起来的时刻。
管你昨夜是好梦安睡,还是辗转无眠,你都要迎着新一天的朝阳,精神百倍的投入;
虽然许许多多的外来人都想过:如果我回到家乡,可能过得会比现在更好。但是每当想到在家乡的亲友面前,能以“立足于东海”为傲的时候,总会劝说自己再熬一熬、再忍一忍。
怎奈,
有人能享夜夜笙歌、居高堂广厦以安眠;也有人唯伴星月而归,蜗穷巷陋室而蜷居。
有人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也有人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于是,
见贫富之两极,思世事之不公,悲已生之艰辛,叹期许之渺茫。
然而,
吾等皆凡人。
不思家母盼,不识己之能,不愿认其命。
下了车,望着车站外的东海,忽然伤感起来。并不算沉重的行李箱,此时拖着也觉得是那样的繁赘。
虽然成功逃离了父母的唠叨,重回自由、无拘束的生活;但不知为何,每次离家远行却总带着一丝对故土的乡愁。
从火车站到我东海的家,即便是地铁,也需要大概1个多小时。好在这个离开市中心的方向,在早晨并不那么拥挤。
约摸捱过了4、5站,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决定:下车,直接去公司。
为什么?是为了彰显我积极的工作态度,还是为了第一时间炫耀我努力的成果,或是逃避本已习惯的独居生活?其实,都有。
这就是那时候的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当下的一景一物一人,触感而伤;转而又能迅速找到一个并不存在的依托,而笑对人生。其实我是一个极其乐观的人,虽然总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遇到各种无法处理的难题,但却总能看到闯过去以后,那一片绚烂却如海市蜃楼般存在的光明。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的优点,还是我的短板。
到了公司楼下,已经快9点了,虽然比正常上班时间,迟到了将近半个小时,但是我相信没人会指责我;
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在一片职业装的海洋里,我休闲的打扮显得格外扎眼,但是我依旧相信没有人会来训斥我。
因为,谁能够拒绝一个带着业绩回来的新员工?
师傅看到我的那一刻,惊喜异常,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她眼睛里闪着如此惊讶而又激动的目光,招呼着我赶紧过去坐下。
“刚下火车?”这时的师傅依旧没从刚才的情绪中跳出来,说话的声音应该隔着几个桌子都能听得见。
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僵硬的点了点头,环视一下四周,虽然前面依旧是讲师在进行培训,但是很多目光已经转移到了我的身上,不仅有新员工,更有一些见过“大世面”的老员工。细微的交头接耳也开始多了起来,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但是一定与我有关。
从我进门到坐下的整个过程,像极了在原本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枚石子,那泛起的涟漪一下子打破了屋里本来的平衡。每个人可能都有疑问,发生了什么?他怎么穿这样一身衣服就进来了?迟到了还能这么大摇大摆?
“大家认真听,先不要讨论。”身后一个洪亮的男声突然传来。
“怎么回事?”他转而又俯下身,用极其轻的声音,向师傅和我寻找着答案。
师傅这次没说话,而是站起身拉着他走出了办公室的门,从那两扇透明的门,可以清楚的看到师傅向他在解释着什么,师傅冲着我指指点点,那个男人也同时向我扫过几眼。
这个男人大概跟我师傅同龄,看起来应该比我高出半头,不过前面忘了介绍,师傅比我要矮快一头了,所以他们俩站在一起真的有些差距。不过呢,这个男人同样是圆圆胖胖的脸,带着一副黑框眼镜,跟我师傅还真有点夫妻相呢。只是他的身材,已经很接近我那个胖宝儿弟弟了。好一副不土,但是肥圆的形象。
几句话后,我师傅回来了。轻声的跟我说道:“拿合同给我看看。”
我掏出了那两份已经签好的合同,恭敬的递了上去,等待着她认真的审核。
“不错啊,两单保费快两万了!那他们什么时候能交钱?”
我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都在这里面了。”
师傅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冲外面的那个男人伸出了大拇指。看来,那个人是我师傅的上司,他们在确认,我是否真的值得拥有后面的议程。
“先听课吧,一会儿在细说。”师傅拿着合同又走了出去。
本来我就迟到了半个小时,加之刚才引起的小小骚动,以及我、师傅、那个男人之间的对话,这一堂培训课没等我在笔记本上记录任何东西,就结束了。
“我来说一个事情啊!”刚才那个男人走到了前面,示意大家先不要动。
“罗华宇,我们这一次录取的新员工,在不到一周的时间,就顺利的签下了两单,总保费金额一万八千一百二十三元。成为了我们这一期员工‘最快开单’奖的获得者。同时也创下了我们这个部门,历届新人里面首单第二快、目前总金额第一高的成绩。让我们大家给他一个热情的鼓励!”
哗。。。掌声真的很热烈,此时的我也显得很受用,但是脑子里依旧没有忘记“谦虚”的美德,时而向大家点头致意,时而低头表现出一种腼腆的羞涩。
全场所有的目光此刻都集中在我的身上,当然也包括距离我不远的李经理:似乎,她也笑了,即便是嘴角微微的上扬,也是在此之前,从未在这个高冷的女人身上,所能奢望看到的。
“我们新人的奖项已经有一个名花有主了,后面还有‘首单最高保费’、‘首月累计保费’等几个奖项虚位以待。希望大家能够全力以赴,赶超上来!当然,罗华宇也要继续努力,看看你最后能包揽更多奖项么!”
我朝他点点头,以示对他激情鼓励的认可。
等他讲完,休息时间就到了,各自回位的新人依旧时不时投来一丝羡慕的目光。
那一刻,我觉得,我算是给自己在这个公司留名了。
“你也没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而且刚下火车就来公司,工作态度值得表扬!”师傅现在可以用正常的声音跟我说话了。
“本来是想先回家,放下行李,换了衣服再过来的,不过,这不是怕别人抢先拿下第一单么!”
这个解释现在想起来自己都想笑,差一天倒是有可能,差几个小时就那么紧急么?不就是为了能更加显示自己的存在,再炫耀一下自己的成绩么。虽然现在看来伎俩并不高明,但当时还是收到了非常好的效果。
“一会儿吃完饭,等银行上班了,我跟你一起去趟银行,你把卡里的钱取出来,我帮你存进公司的账户。”
“没事儿,您把公司账号给我,我自己直接转账就好了。”
“不行啊,不能从你的账户转出去!你要知道,现在新人还都没有通过资格考试,这样既不能算是你的业绩,也是违规操作啊。”
“噢,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问题啊,明白了!”
本想给师傅节省点时间,却是画蛇添足。
“师傅,这两单我能有多少佣金啊?”想起了我最关心的问题。
“这个啊,不同产品,公司的佣金比例不一样,一会儿我给你查一下啊!”师傅显得有些犹豫。
“还有,这是我往返的火车票,先交给您,您看什么时候方便,能不能让公司报销一下,我不熟悉流程是如何操作的。”一来一去的火车票,加在一起大好几百,都快够我两个月的伙食费了。
“先放我这里吧,到时候跟佣金一样,下个月一起给你打过去。哦,对了,一会儿你跟我去银行的时候,在**银行开一个账户吧,这个卡就是未来你的工资卡了。到时候把卡号给我发个信息。”
师傅的一切操作,看着都是那样的顺理成章。直到我也有徒弟的那一天,我才明白,不是师傅当时不清楚佣金的比例,而是她还没有想好究竟分给我多少。而且因为每个月都有业绩的要求,她当时并没有把我拿下的这两单都算作我当月的业绩,却将其中一单放到了下个月。这就是为什么当时她不让我在签合同的时候,直接填写上日期的原因。
我的火车票,直到我离职的那一天,也没拿到最终的报销。其实并不是我的师傅多么狡猾,而是每个行业都有自己不能搬上台面,却必须口传心授,并强制执行的规则。公司根本没有报销路费的政策,师傅这么说也只是在鼓励我放手去做,但是如果互换角色,可能我会用自己的钱给她报销,至少这签下的两单,佣金的大头不属于新人。
对于我的这位师傅,我从心里依然保持着一份感谢,她让我在一个新的领域,进步的很快,更重要的是,她间接促成了我这一生的姻缘。
转天中午,师傅神秘的凑到我面前:“下班着急回家么?”
“晚上我没安排啊,有什么事情么?”
“那就今天晚上,咱们部门团建,一起去唱歌!我说过等你回来,要好好庆祝一下,再后面几天,你又不来上班,干脆就明天好了。”
周一至周三我会到公司上班,周四周五回学校去补上一些必须签到的课,周末的时间看公司需要,随叫随到。这就是我当时给自己的安排。没想到,师傅还挺细致。
上周四、五我在学校,这周一还在海津,三天落下的培训我在尽力赶回来,不过主要的,就是准备应对未来的从业资格考试。这种考试有点像考驾照的“科目一”,都是单选和多选题,虽然只是死记硬背,但是难就难在到时候备选答案会打乱顺序,所以还不能只记选项,要真的记答案。
从银行回来,已经快3点了。距离四点半的下班时间不剩多少了,虽然手里举着师傅给我的题库,可我的心早就飞到KTV去了。第一次亮相,唱什么呢?脑子里面逐条增加的歌单,嚣张的把考试题目挤到九霄云外了。
公司下班没有铃声,虽然大家都不愿意做第一个站起来的人,但是一旦到了时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一起合上电脑、收拾东西;个别心眼多的人,还会拿着一个水杯,给别人只是去接水的假象,实际却是为了用站起来的动作,提醒大家“时间到了”,可他自己却不着急下班。于是在四点半的前后几分钟,每天都能看到如“蝴蝶效应”般的--下班恩仇记。
“师傅,晚上有多少人去?办公室里面都是咱们部门的人?”那时的我还在担心,整个办公室如果都是她口中所说的“一个部门”,那K歌不就成了最多一人一首的联欢会了么。再说,我还真不知道东海哪个KTV有这么大的包厢。
“咱们部门就我、李思瑶、黄戴莉、王莉这四个主管”,师傅从近到远指着她前面的四个桌子。
我恍然大悟:拥有自己的办公桌,并且桌上有属于自己的固定物品,尤其是有电脑的人,就是主管阶层;能做在主管桌子旁边,偶尔在上面放些自己临时物品的人,为老徒弟阶层;而像我们这样坐在长条桌前,只是摆着纸质笔记本,最多摆个水杯的,则被称之为新徒弟阶层。这下这个屋子里面的阶层划分就很明确了。
不过,我大概数了一下,这间屋子里,要是按照这个规则划分的话,居然有15个主管。那时的我真是有些惊讶于,这数量庞大的主管阶层。其实,我也只看到三分之一的主管,汗颜啊。
“我先走了,你们好好玩。”李经理收拾好东西,站起来跟我师傅打了个招呼。
“你不去啊?这可是给我徒弟庆功啊。”师傅不高兴的语气中,略带着一丝撒娇。
“下次吧,今天有事情,你突然告诉我,给我一个措手不及啊。”
“那好吧,还说好久没一起热闹热闹了。”我猜测是因为两人平级的缘故,师傅也没法强制她一起去。
“祝贺你啊,后面继续加油。”这是我印象中,入职一周以来她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李经理不去啊?”虽然我已经听到她们刚才说的话,但是此刻也只能没话找话的又确定一遍。
“下次吧”,虽然只有三个字,但是这次她,还是给予了我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多少有点失落,公司聚会要是少了美女同事,那多没意思啊。虽然这样想,但作为新人的我,是怎么也不敢调侃出来。
3个主管,2个老徒弟,4个新徒弟,组成了这次庆功宴的全部阵容。
“晚上吃点什么?”
“哎呀,一会儿轻轨站随便吃点就行了,我一般晚饭都不怎么吃的”
“我可不行,不吃饱了我喊不出来啊!”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场戏,这三个女主管确实凑成了一场大戏,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一会儿的安排。
职场里面的女人,似乎在生活里就不是同一个人。到了下班时间,她们先是轮着去厕所换衣服,再是凑在桌子前补妆,最后统一的完成了一个动作,高跟鞋换成平底鞋。半个小时前的三位“职场精英”,大喊一声“美少女,变身”后,即便让她们加入广场舞的队伍,也丝毫不突兀。
古有蒲松龄写画皮,看来即便是鬼怪故事,也是来源于生活啊!
东海的轻轨站,很多都高高在上,于是下面给众多小商贩,留出了足够的营业空间。他们是这个城市的哺育者,满足了一个个上班族的三餐需求。我相信只要肯吃苦,能够做到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他们一定会比我们这些做办公室的所谓“白领”,赚的多很多。
跟着三位主管,我们完成了晚餐(这种饭量对于我来说,只能称得上是小吃)、挤地铁、找KTV的步骤。进了包房,环境还不错,我脑海里开始回忆下午所列的歌单,希望一会儿能尽量不冷场。
但是,我错了,3位主管都是麦霸级别的女汉子,我猜想,从她们手里夺过麦克风的难度,绝不亚于劝说一位美女出门前不化妆。
她们的唱功如何呢?我只能用“呵呵”来形容了,不过相较于KTV里面,那种常见的“鬼哭狼嚎”,我觉得她们的声音至少能算是十分动听了。这里不是选秀场,只是为当代上班族提供的一块,用以发泄压力的空间。所以即便推开某个包房的门,犹如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一般,但是谁又会去嘲笑谁呢?
我们这些城市上班族,其实都在潘多拉魔盒中,但是只要你能相信,或者更幸运的能够找到盒子中,唯一美好的东西--希望,你就能在盒子再次关上前,幸运的飞出来。
“小罗,今天我们团建的主角,别坐着了,你也来一个!”师傅第一次这么亲切的称呼我,感觉特别好,有一种被接受、被认可的满足感。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
这是我那个年代最爱的歌曲之一。
那时的我还相信童话,还相信爱情,还相信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虽然青春期变声后,我的声线和音域都有了极大的变化,不太适合唱这种浪漫的歌曲。但是终究接受过多年的专业培训,在音准、换气、节拍上还有不错的把控度。几位主管一直在跟随着旋律为我拍手,一曲终了的集体欢呼,让我相信这次的发挥还算不错。
“再来一个!”麦霸师傅居然没抢走我的话筒,顺水推舟的我这次换了一个风格: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被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那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粗哑的声音吼出了我的呼唤,每当低潮失落的时候,总会有这首歌出现在我循环播放的歌单里面:我不羁放纵,我热爱自由;即便我一次次跌倒,却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
虽然,我已然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