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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死了?!”
周航皱着眉头, 声音冷凝,令人觉得仿佛置身于冰窟之中, 浑身寒透;一身高位者的威势慑得面前小兵哆嗦一下,回话也断断续续起来。
“回回回殿下, 那行脚僧确实已经死了,死状与吴顺宝一家别无二致。”
就是怕这样……
紧赶慢赶赶过来,还是晚了一步。
周航看了林如海一眼, 见他板着脸, 蹙着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料他此刻跟自己的心思也差不多, 总是这么被人牵着鼻子走可不行。刑部尚书捂着鼻子匆匆跑过来, 周航看他一眼, 道:“命仵作验尸。”
于是刚从修罗场的屋内跑出来的尚书又不得不苦大仇深的带着仵作进去了。
这里周航将拳头握的直接分明, 冷冷的道:“带住持!”
住持是一个花白胡子的龙种老僧,约莫花甲年纪, 身后跟两个着黄褐色常服的土地,均是双手合十口内年年有声。那住持见了周航, 倒并没有显得慌张,见了礼, 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
周航眯着眼瞧他,问:“你可知罪?”
住持又躬身念了一句佛,道:“贫僧才疏学浅, 被妖邪蛊惑, 以致酿成大祸, 甘愿领罚,请太子殿下降罪!”
周航道:“你既知罪,还不快老实交代那妖僧的来历及幕后主谋?”
住持听了这话,便跪下了。
“太子殿下明鉴,行脚僧苦修云游,四处为家,自我修持,教化众生,原就是居无定所。敝寺常接收云游僧暂住,供给住处饭食,焉能个个知其来历?此次实在是贫僧无能,被那妖僧诓骗了,错把顽石当成美玉,殿下若是怪罪,贫僧甘愿领罚 。”
总之,就是不承认自己跟那害人的行脚僧有关联,更不知其底细 。
“是么?”周航微微侧头瞧,嘴角勾着,似笑非笑的抿唇。
住持愣了愣,忙道:“千真万确。”
“怎么行脚僧借住寺中还要住持亲自招待啊?!”
住持握着佛珠的手猛地攥了攥,面上却仍是淡定的样子。然这一点小动静却瞒不过周航的眼睛,他知道,这老和尚开始紧张了,只好再诈几句,自然会露出破绽。
“殿下明鉴,贫僧是听弟子说这次来落脚的僧人法相庄严,不同以往。怕唐突了高僧,这才亲自招待。”
周航“哦”了一声,看向他,眼神犀利,透着凛冽。
“这么说,不是金陵王家给你引荐来的?”
住持的额上已沁出冷汗,愣了愣,咬了咬牙道:“跟王家没有关系。”
“大胆!”周航突然大喝一声,“这老和尚满口胡言,勾结妖僧妄图欺瞒本太子,阻挠破案,来人,带走,先关在刑部大牢,择日禀明圣上,斩首示众!”
住持直叫冤枉,两个衙役架着还不肯走。好容易拖出有几米远,他却忽然吃了大力丸似的挣开衙役的束缚,一把冲到周航面前,抱住了周航的大腿,大叫冤枉。
周航没料到他一个寺院的住持,平日里也是受人尊敬的高僧,竟然会在弟子面前这样无赖,一时竟愣住了,有些懵圈,看着花白胡子的老和尚跪在自己面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待反应过来,他笑道:“你有什么冤枉的?怎么,以为你不说本人太子就查不到?两个多月前,十月初十,子时三刻,行脚僧来到你寺里,是王仁领进来的 。”
与此同时,住持觉得一股电流袭遍全身,似被千万根针扎着似的,尤其是他接触到周航的部位,剧痛无比。他虽然胆小怕死,却也不傻,不然也不能从一个杂役小沙弥做到如今一寺的住持。自己身上这反应,明显是太子所为,他既有这个本事,那么捏死自己便如捏死一只蚂蚁似的。况且他不仅能说出行脚僧到来的具体时间,连谁带来的都一清二楚,显然其他的事也瞒不住他,自己再叫冤枉,未免显得好笑。
最后在重重淫威之下,他表示愿意配合。
正在这时,刑部尚书带着人出来了,苦着脸,皱着眉头,好几个出来的衙役甚至扶着院里的梧桐树大吐特吐,就连仵作也是一脸苍白、面如土灰。用他的话说就是,他验了几十年的尸,今天这几具是最让人恶心的。他曾经验过得了花柳病全身腐烂而死,又放置十几天爬满蛆虫的,也没这次的气味难闻,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验的如何?”周航侧身看过去。
仵作抬起头,眼里满是怨念。
果然上位者都是不顾小老百姓死活的,催命鬼似的,好歹也让人缓缓劲儿啊。
可人家是太子殿下,圣上老爷的嫡子,天生的天潢贵胄,不是他一个小老百姓惹得起的,五脏六腑再是翻滚折腾,也得忍着回话。
“回殿下,行脚僧的死状与吴顺保一家一家别无二致,身上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的迹象,吐出的秽物小的也用银针测过,无毒。从尸体的软硬程度及瞳孔的颜色、尸斑的浅淡看来,咽气约有一个时辰。”
周航封闭了嗅觉带人去室内详细搜查,搜出三张鬼画符似的符咒。
周航虽然略懂符箓之术,平日也会制些符箓,却看不懂这是什么附儿,打算带回去问问黛玉,她在符箓方面的修为比自己强。
还在火盆旁找到一封烧过的只剩寸许的信,上面只一个字,还被烧了大半,从剩下的一小半隐约可以判断出应该是个“张”字。
其他,就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
刑部尚书问周航尸体怎么处置。
周航摆摆手:“烧了,省得污染环境。”
刑部尚书虽不大懂什么叫污染环境,烧了二字还是懂的,忙指挥人去干。
周航早将住持押到另一个院子进行审讯。
可惜这老和尚所知有限,一问三不知,不仅不能说出更多内幕,甚至还没知道调查到的多,只知道那妖僧与清虚观的张法官有来往。
法官是对有职位的道士的尊称。很多是在皇家道观呆过,或是与皇家有过来往,蒙圣上赐过称号。
这张法官便是清虚观之观主,与四大家族等世家来往甚秘。
但这清虚观与铁槛寺、水月庵等不同,其观主张道士原是当日荣国公的替身,因擅于结交权贵之故,很快在贵胄圈里名声大噪。后来当今的呃太上皇,曾经的皇上听说,便召进宫内说经讲道,曾御口亲呼为“大幻仙人”。便是如今,有时候也会召见,因此上至王公,下至普通小吏,都不敢怠慢,见了也要唤一声“活神仙”。
如今事情牵扯到此人,若是没有证据,还真不好拿人。
与料想不差,周航命人将这张道士叫来,对方虽然礼数周到,但骨子里透着桀骜。问起行脚妖僧,只是说偶然遇见,交谈几句,觉得对方很有见识,后来就又见了几次,无非是谈谈佛法道法,切磋切磋诗文。
周航请他去刑部配合调查,对方就搬出太上皇。
说是太上皇召见,说突然做了一个噩梦,要召他进宫解梦,顺便讲讲道德经。
敢拿太上皇来压他,以为他就怕了么?!
周航直接说:“道长放心,今儿去刑部住一夜,明儿我直接送道长进宫,误不了给太上皇解梦、讲经。”
张道士自然是找理由推脱,小泉子也瞧瞧拉周航的袖子。
“主子,牵涉道太上皇,这……不好吧……”
周航是铁了心要一查到底,当着众人的面儿说:“太上皇怪罪下来,我负责!”
张道士就这么被“请”到刑部。彼时还不到晌午,也就是说他最少要在刑部待上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
李昭听说周航将太上皇看重的道士给绑到刑部实在午膳后,当即便命贴身侍卫将周航叫进了宫。
“胡闹!”开口第一句便是训斥。
周航撇撇嘴,看着他皇帝老爹说:“那姓张的不是什么好人,这些年仗着那些没落勋贵的势力,没少敢欺上瞒下欺压老百姓的事儿。清虚观附近好多老百姓流离失所,便是土地被这些地方势力兼并。他们想得倒好,让老百姓没法活,将地低价卖给道观,老百姓没了土地,就得租道观的地种,一年辛辛苦苦连肚子都填不饱。哼,不过是仗着祖上的荫蔽,几辈子鱼肉百姓,这些旧勋贵也该整治整治了!”
李昭叹口气,从座位上起身,走了几步,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太上皇念旧,对这些就勋贵有感情。何况,哪像你说的那样,说整治谁就整治谁,还得考虑朝堂的稳定、老百姓的反响。”
周航咕哝道:“这我也知道,所以我已经对那道士很客气了。既没绑着,也没上枷锁,不过是请过去配合调查。这次林姑娘身边的丫头被害一时,跟这个姓张的脱不了干系。他们大费周折,不会就是想害一个丫头那么简单,我若是不将幕后的黑手揪出来,林妹妹就危险了。”
李昭看着他,眯着眼凝视:“你可有确凿证据证明张道士跟这件事有关?”
“有证据我就不请,直接五花大绑了。”
李昭走到周航身边,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到太上皇耳朵里,你呀,好好想想怎么跟太上皇解释罢。”
周航道:“太上皇又不是不讲道理之人,我自有办法说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