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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域敏感的觉察到周航也很有些不一般的本事, 就是不知道能够达到黛玉那种程度, 但比自己, 却是强过许多的,至少,自己是做不到大喝一声传出几里地远的。他越发觉得挫败, 原本发现黛玉一个女孩子都强过自己许多, 便甚觉自愧了,现在又发现太子亦是如此,他已不是自愧,而是羞愧了。
从前, 他心里虽谨守君臣之礼, 见了太子亦是恭敬,但心里隐约还是有些许优越感的。毕竟他打一出生便被立为靖王世子, 虽算不得天之骄子,比之大多数世家子弟,是强上许多的。他受过最好的皇室教育,业师均为响誉天下的名儒, 他读书很好,曾得太上皇和今上的夸赞, 所写文章常常被抄录出去在士子们之间流传模仿。而太子, 虽然位极尊贵,然十六岁才被寻回, 在此之前没得名师教导, 也缺少皇家的气度, 同宫中侍卫都能称兄道弟,不肯自矜身份,终究是流落民间太久,少了皇家熏陶之缘故。
至于后来太子得林如海教导,渐渐在朝堂崭露头角,处事公正,克尽厥职,自己虽有自愧不如之感,却不至于自卑。直到此次在战场相遇,方知自己在文治方面不如他也还罢了,武功方面更不能望其项背,岂有不惭愧之理?
这一刻,他忽然又觉得,也只有尊贵如当朝太子,能干如当朝太子,才配得上她吧。是的,他什么都比自己强,能给她这世上最尊贵的身份,给她想要的一切。
可……
拥有那般神通的她,想要的会是深宫之内那高高在上的位子么?
他允许她抛头露面,是不是代表着将来也不会困她于一隅……
可虽如此想,心里总还是不平和。终究他们尚未成婚,他如何能这般随意呢?
周航并未注意到李域已陷入沉思,他走到肖晨宇身边,问:“人选的如何了?”
肖晨宇有些头疼的摇头,道:“一听说要跟军师去打不死军,兵士们都争着喊着要去,不让谁去就不愿意。军师不是说要五百人么,我同世子爷筛选了又筛选,还是多了一百多人,正不知如何取舍呢。”
周航听罢,道:“多一百便多一百罢,一会子我去跟元帅说。”
肖晨宇凑近,低声道:“那便多谢太子殿下了。”
然后,他便走到军列前,一挥手,被选中的兵士自动出列,迅速的在旁边的空地上站好,方方正正站成一队整齐的队伍。
“军师,您瞧这些兵如何?”他道。
黛玉其实对这些并不怎么懂,但见那些被挑选出来的士兵个个都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样子,便点点头,道:“很不错。”其实内中还是有点点心虚的。
肖晨宇却向众兵士喊:“听到了么,军师说你们很不错!”
众兵士高声齐呼:“听到了,定不负军师所托!”声音整齐划一,阵势浩荡,良久良久,那回声的余韵才渐渐散去,却仍使人觉得振聋发聩,胸腔中澎湃着激情。
这便是士气了罢,黛玉想。
打仗,最重要的便是士气,说是有气则胜,无气则败,也不为过。黛玉虽未带兵打过仗,兵书却是看过不少,也喜跟林如海或周航讨论古代战争之优劣,这点道理还是懂得的。一支军队,若是士气高涨且有团结,便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反之,虽则士兵个个强悍,无士气则不过一盘散沙,便是没有敌军,它自己也要随风渐渐消散的,如何能打得胜仗?
黛玉又去看战马,周航自然是陪着,这没什么疑问,肖晨宇、李旭却也跟了上来。黛玉并未多说什么,径直到走到马所在的空地,先是大略扫过,继而走上前,拉住缰绳摸了摸面前的一匹骏马。这些马自然是不能跟空间里养着的几匹汗血宝马相提并论,但在军马里也算不错了,均是身形好大,腿细长,脖子也很长,头高高的昂着。
突然,黛玉摸着的那匹马似是受惊,猛的竖尾蹦跳起来,还欲撒腿跑,被黛玉用力拽着,没能跑出去。李域、周航都忙上前,终究是周航快了一步,一手拽住缰绳,一手使劲儿扼住马脖子,用身体将黛玉隔开,任凭马马如何折腾他死活不放,也亏得他力大且持久,竟就这样制着那马足足有一刻钟的功夫,令其丝毫动惮不得,深深的把一批骏马的力气耗尽,昏死般的瘫在地上大张着喘气。
“您……您没事吧。”肖晨宇几乎被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待平静下来才想起关心太子殿下的身体。
周航摆摆手道:“这匹马不定性,胆子小,容易受惊,换了罢。”
“是,是!马上换马上换。”废话!一匹差点儿伤了军师和太子殿下的马,再是神骏,也没有资格上战场的。回头他又看向黛玉,有些心虚的问,“——军师,您也没伤着吧?”
黛玉简短的回答他:“我很好。”
肖晨宇看看黛玉,想说什么,又恐怕并不想过多搭理自己,识趣的闭了嘴。
黛玉和周航只是来巡视一番,说一些鼓舞人心的话,将士兵们的情绪弄得高涨,然后便很潇洒的走了。紧随其后,李域也走了,李域其实也很想跟上去,但兵还得有人挑,活还得有人干,只好叹口气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先是军师和太子爷走在前面,后来世子爷也追上去了,军师还扭头跟李域说了几句话。他里的太远,听不见说的什么,但看得出几人应该是先前便认识的,不然以军师寡言冷傲的性子,是不会这么有说有笑的同他对话的 。
黛玉其实也并未说什么,不过是关心一下李域的伤,以及他身子恢复的如何。
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愫,妹妹关心一下哥哥不是很正常么。
李域告诉她自己的伤已彻底痊愈,不然他父王也不会让来来参军。他还笑说虽则大病一场,但调养的极好,不仅没伤元气,竟觉得身子比先前还更为健壮,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黛玉又问神医,李域说:“你们离开的第二天便不辞而别,也不知他去了哪里。父王知道后也只是一笑,说‘他嘛,原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若能在一个地方长久的呆住,才叫奇迹呢。’好在他离开之前留下了给我调养身子的药方,父王便没有派人去找,说随他去吧。”
黛玉又问:“我临走之前给义父留的护身符,他可有随身戴着?”
她在离开边城的前一夜,以自己的精血灌以最纯粹的丹田之气炼就了三张护身符,一张自然是给自己父亲,一张便是给义父,还有一张打算以后给当今的圣上。这三张护身符非一般的护身符可比,含有黛玉精纯的法力和血液,能使近身的妖魔鬼怪等一切邪物灰飞烟灭,一般的小的邪物自不必说,便是捧上法力高强譬如有前年道行之大妖,也不容易被其害了去。
李域道:“父王当日便佩戴上了,还一个劲儿的夸呢。”
闻言,黛玉忽然来了兴趣,道:“不知义父夸我什么?”
李域笑说:“夸你孝顺啊!倒是骂了我一通,说十个儿子都比不上一个姑娘,还说要把护身符日日戴在身上呢。”
黛玉不由得笑了,忽然又觉得自己因义父夸自己而损义父而笑,还是当着义兄的面,未免有失厚道,硬是逼着自己敛了面上笑容。人一旦笑开,欲霎时收去,也并不容易,她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似都有些扭曲,才勉强将笑容收住,道:“义父也不过是爱之深责之切罢了,兄长可不要妄自菲薄。”
李域盯着她:“我自是不会。”
说话间便走至中军,李域再没有理由不回自己的军帐。
亲兵笑着迎上来,为他揭开厚重帐帘子,他一脚踏进帐内,微微一回头,却瞥见周航似乎是进了黛玉的帐子。看多几次之后,竟也觉得没什么,他肃然的跨进帐内,毡帘在身后缓缓落下,将外面的世界隔绝。
“将舆图取来!”他吩咐亲兵道。
周航在黛玉帐内,也正展开一副舆图。所谓舆图,也即是古代的地图,虽不如现代地图那般精确,然大致地形、方位却也不差,山峦河流标注也十分清晰。与现代地图最大的区别便是更为形象,见山画山,见水画水,一目了然,直观生动。
他指着一处道:“午饭后咱们即带兵出发,当能在这里将沧凌公主的不死军拦住。”
黛玉歪着头瞧了瞧:“这是哪里?”
她兵书是读过不少,见舆图见的毕竟不多,虽然也会看,却不大精通。
周航道:“这是距离明珠城五十里左右的一处谷地。”
黛玉又细细瞧了瞧,道:“北方此处……可是一些低矮的山岭?”
周航道:“正是。我已仔细看过了,这处是最佳的伏击地点,我们较快脚程,天黑前应该能到。”他指着那些山岭,“就在这里部下伏兵,瞧见这块谷地了么,想办法把敌兵赶到这块谷地里,咱们居高临下,将其包围。”
黛玉了然:“你是说……做一个口袋,把他们撵进去,然后将袋口扎紧……”
周航慨然道:“这块谷地,便是本太子给他们寻的绝佳的——坟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