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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独自一人马不停蹄地提前赶回了莫家大院。
偌大的院子里,空荡荡的冷冷清清,忙忙碌碌的人们此时尚未收工归巢。
南屋的电视放得介响,新来的伙夫邱老汉,正聚精会神津津有味地瞪着一双浑浊的小眼睛在食堂里目不转睛地陶醉在电视里的枪战片中。
剧片里传来的噪杂的厮杀声,不绝于耳,让人有一种仿佛身临其境的感觉。
邱老汉看得入了迷如醉如痴,时不时地情不自禁自言自语地吼上两嗓子:“打,打死他个狗日的汉奸……”……
全然没有理会我这么一个高大威猛的大活人,开着突突作响的大摩托闯进院来。
呸!这个老家伙真憨巴,还什么看家护院呢!不可思议……
我将车熄了火,没精打采地去到饭堂里拎了一瓶开水,有气无力地上了二楼。
一杯热茶下肚,我感觉慢慢地缓过了神来,身子骨也舒坦了很多。
我不禁深深地庆幸自己鬼使神差地躲过了一劫。
唉!多亏了爬爬虫马宇啊!不知道这小子到底逃脱没有?咋到现在了还没回来呢?
我猜测,如果爬爬虫当时金蝉脱壳溜之大吉了,算算时间现在差不多就应该回来了。
我焦急地期待着,我多么希望马上能够再次听到突突突的凯旋归来的摩托声和欢天喜地的谈笑声啊!……
我百无聊赖地捧着茶杯,心猿意马地在屋里不停地徘徊转着圈踱步,来来回回地走动,等候着爬爬虫的顺利归来。
突然,登登登传来一阵急促地的上楼声。
我赶紧快步走到门口,屏息凝视,天啦!好家伙,好样的,爬爬虫还果真回来了。
可是他眼前的这副灰溜溜的模样,不禁让人大跌眼镜:
只见他满脸沮丧,赤脚裸腹,额头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双腿好像也受了伤,一瘸一拐的狼狈不堪……
看到爬爬虫惊魂未定失魂落魄的样子,可以想象他当时“虎口逃生”时是何其惨烈呀!我赶紧上前把他搀扶到他的床前。
“宇哥,你先躺一会,休息休息……”
“要不,先喝点凉水?”我有点手忙脚乱,抓起他床头柜前的茶壶,哗哗啦啦地倒了满满一杯凉茶。
爬爬虫坐在床沿上接过茶杯,一仰脖子,汩汩地喝了个精光,很显然,他口渴得要命,我立即又给他添了一杯……
一切安然落定,爬爬虫非但丝毫没有睡意,反而迫不及待滔滔不绝地给我讲述了他刚刚发生的惊魂动魄的历险记:
就在我载着老毛子劈开人群刚刚冲上主干道的那一霎那,几名迎面扑过来的交警已经如狼似虎地扑到了爬爬虫的跟前。
情急之下只有舍車保帅,经验丰富的爬爬虫急中生智,迅速翻身下“马”夺路而逃。
仓皇中他的一只鞋被剐蹭掉了,他夹杂在摩肩接踵的人海中东躲西藏,正在他自以为甩掉了尾巴,可以喘口气稍作休息时,“嘿嘿,看你小子往哪逃?……”冷不防,一个小个子交警冷笑着追踪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爬爬虫一拔腿就往人缝里钻。
小个子交警急了,纵身一跃扑了个空,不过他却紧紧抓住了爬爬虫的一只脚,死死不放。
爬爬虫此时使出浑身解数垂死挣扎,最终逃脱。
仅仅付出了又一只鞋的代价……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小个子交警心有不甘,他坐在地上用对讲机紧急向同伴求援,顺着爬爬虫逃离的路线进行围追堵截。
爬爬虫刚刚跑出包围圈,正准备撤离,不知从哪又冒出一个大块头交警,一把抓住了他的上衣。
我的个妈呀!爬爬虫当时就像被马蜂蛰了一样吓了个半死。
他一着急,索性撕开了村衫,来了个金蝉脱壳,光溜溜地钻进人堆里,一溜小跑逃了出来……
说到这,爬爬虫马宇唉声叹气,依然心有余悸……
虽说丢了摩托车,但是爬爬虫能够在万分危急的关键时刻下全身而退,我认为已经是烧高香了,毕竟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啊!
“还好,总算是逃出来了。”
“只要是人没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我紧挨着爬爬虫坐下,竭力安慰他。
“可是……栓,你不知道,家里面老老小小都等着俺寄钱回去使呢!”
“大前天,俺媳妇发短信说家里面都快揭不开锅了……”
“本打算多挣俩钱,哪知道摊上这么一档子烂事儿呀!”
“点真背,看来这月又白忙乎了,唉!……”说着说着,爬爬虫的眼睛湿润了。
是啊,铤而走险的背后有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和无奈呀!
“别急,宇哥,此一时彼一时,别想不开……”
“咱想想办法,兴许这坎就过去了呢?”我决定要帮帮马宇。
“宇哥,你看这么着……”我真诚地搭着他的手,想给他增添些底气和信心。
“我这有两千块钱,你先给家里面寄过去,救救急……”
“车子的事情俺们待会去找找莫老更,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路子给想办法捞回来。”
“万一不中的话,俺把摩托借给你使……”
“反正,我也就一单身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其实说到这,我感到非常心虚,非常抱愧。
因为我心里还惦记着家中的老爸老妈,好长时间没有给他们联系了,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爸妈都老了,身体也不大好,他们眼下一定也急着用钱呢!
自从上次远房的表哥给我打电话来说,县里和省里的警察来我们村查过我好几回了,估计是我在外面摊上了什么大事,格外嘱咐我不要再往家里面打电话寄钱了,说是怕连累了家人也败露了自己。
自此我再也不敢给家里面通信了,时至今日,家里的一切音讯全无。
我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一时的鲁莽气盛而悔恨,冲动真是魔鬼呀!
我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暗暗流泪,我不知道这种煎熬什么时候才能出头,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当然,我也曾经萌生过投案自首的念头。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我蹲了大狱,年迈的双亲谁来赡养?真是左右为难啊!
两害相权取其轻,思忖再三我决计趁着现在还年轻拼命多挣些钱,以后好孝敬父母,为父母养老送终。
即便是将来我东窗事发锒铛入狱,我也无怨无悔呀!……
“栓,车给俺使你咋办嘛?”爬爬虫听言,精神大振,就像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宇哥,这个你就甭管了……”
“你忘了,俺还可以重新去老更的砖瓦厂打工呀!”
“那地可安全了,用不着整天防贼似的,被人撵得东躲西藏的……”我强作欢颜,自嘲自讽地说道。
爬爬虫马宇的脸上终于绽开了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