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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升律师事务所,是一家私营的律所。开在城南司法局旁边的一个胡同口上,办公室设在一楼,几个西装革履身着职业装的人,正在电脑前神情专注地忙碌着。我们一行三人,瞅准了招牌上的大字,确认无误,便一个紧挨着一个,急匆匆地鱼贯而入。
“您们是来找陶主任的是吧?请坐请坐!”一个戴着近视眼镜的年轻小伙子,热情地接待了我们。
“陶主任有点事情,刚刚出去了,他知道您们要过来找他,让您们稍等一会,他一会就回来。”小伙子一边操着蹩脚的普通话客气地说着,一边不紧不慢地从饮水机里,给我们倒上了一杯热茶。
看来,我们这几个不速之客的行踪,胡尚科,胡副庭长早就给陶主任通风报信了。
正升律所主任陶喆,是胡尚科的表妹夫。这陶喆,正当而立之年,风华正茂,才三十刚出头,别看他年轻,其实,他是个不简单的人。
大学毕业后,他进入了省城一家央企法务部工作。可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不甘默默无闻地在企业平凡地过一辈子。
几经周折,他终于如愿以偿地考入豫北这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在司法局法宣科,过起了朝九晚五,令人称羡的公务员生活。开始了他如火如荼的仕途生涯。
然而,事与愿违,好景不长,官场是极其黑暗的,潜规则太多。几次的升迁提拔与他擦肩而过,令他心灰意冷,一蹶不振;后来,因为裙带关系,在表舅哥胡尚科的积极主导和帮助下,和一个关系要好的同学一起,成立了正升律师事务所,自任主任。
胡尚科也拿出了部分资金,充当了律所不挂名的幕后股东。利用职务之便,背地里一直源源不断地提供一切尽可能的业务(说白了就是介绍生意)。
“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大约一袋烟的功夫,从门外,脚步匆匆地走进一个身形高挑的人,白白净净的脸上,架着一副宽边眼镜,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骨碌碌地转个不停,一副刁钻古怪的神情。来人堆着笑脸,表情有些僵硬,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没关系,陶主任,您这不是工作繁忙吗?我们是法院胡庭长给介绍过来的……”尽管我对来人第一印象极差,甚至,极其反感。对于外表看似极其奸诈的狡猾之徒,我曾经发誓,终身不可与之为伍。
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我也常常告诫自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切不可以貌取人,更何况,事已至此,尚且有求于他呢?实属无奈啊!
“喔,这个案子很复杂呀,是个棘手的大案要案……”陶几乎都没拿正眼看我毕恭毕敬递过去的材料,随手撂到一边,装腔作势地,卖着关子说道。
“不过,既然胡庭长打过招呼,那我岂敢马虎呢?……”
给胡尚科老脸贴金,其实,就是想给自己长脸。
“这样吧,先履行个手续吧!”
“小李,你给这个案子的手续给办一下。”陶吩咐倒水的那个年轻小伙子。
所谓手续,其实,再简单不过,说白了,就是两个字:交钱。真金白银,办案经费。不多不少,刚好两万元人民币。
然后,各种解释……大致意思是:这只是先期费用,用多用少,取决于案子的进度和进展,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我有点天旋地转的感觉,感觉我们掉进了一个无底洞,两万块,还是先期预付?顿时,我们三个人,哑口无言,直接惊呆了。一个个像打霜的茄子,焉不拉叽耷拉着头,睁大了眼睛。
衙门八字朝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可那是旧社会呀!
吃了原告,吃被告,可那是传闻呀!是说的传闻中的黑律师呀!难道??……
现在,别说两万块钱,就是大大方方地说两千块钱,我们都拿不出来,话不投机半句多。看看满屋冷冰冰的面孔,我们二话没说,直接拍屁股走人……
夕阳的余辉照在我们的脸上,我们灰溜溜的,狼狈不堪地走出了正升律所。
“不行,我们绝对不能就此罢休,我们现在立马再去找欧阳峰庭长。”
“这件事,只有他能够帮助我们打赢这场官司……”面对垂头丧气的疤炮二人,我立场坚定地说。
“他奶奶的,我看这里面的水浑的很啊!”
“万一,那个新来的姓欧阳的也和他们穿一条裤子,官官相卫呢?”
“这个可很难说……”许大炮面对刀疤脸的质疑和顾虑,点点头,然后,抱起膀子作沉思状。
“这怎么可能,没听那个法院退休的保安说吗?欧阳峰是省高级人民法院的下派干部,清正廉洁,一身正气……”
“而且,就是因为他办铁案,才成为法院系统响当当的办案能手。”
“听说有几个大案子,就是关于帮助农民工维权的,还受到电视台的专访呢!”
“您二位说,我们不找他,还能找谁去啊?找那个心怀鬼胎的胡副庭长?”……我抽丝剥茧地细细给他们梳理我们的行动方向,不遗余力的给他们打气。
于是,我们一行三人又马不停蹄地绕了一大圈子,回到了原地,再次来到了法院大门口。
“哎!你们的案子搞得怎么样了啊?”一回生,二回熟。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一看见我们又过来了,两个保安老熟人似的,赶忙围过来,关心地问道。
“是不是又被胡尚科,胡大副庭长给忽悠到正升律所去了?”看到疤炮二人灰头土脸的怂样,小个子保安,那个内退的秦科长,给猜了个**不离十。
“那可是一潭黑水呀!你们花了多少钱啊?”
“别提钱了,开口就要两万块呀,你看我们的钱被老板集资骗光了,我们哪里有一文钱啊?”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这钱要不回,我们就是死,也要死在你们法院门口……”一提起钱,许大炮就来气,越说越气愤,耍起横来,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哎,你看这话说那去了,我们好心给你们指明路,你们偏偏不听,撞南墙上了吧?你说这事能赖谁?”
“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两个保安语气里有些不高兴了。
县官不如现管,日后来这里办事的时间,可能还多着呢!我不愿意和他们把关系搞僵,赶紧上前一步,给他们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二位老师傅请见谅,他们也是被这事给害苦了,说的全是气话,不关您二位的事啊!……”
“您看,秦科长,我们这不是听您的高见,又来找那个下派的包青天——欧阳峰庭长吗?”我恰如其分的恭维小个子保安。
“上次是没有见到他,这您是知道的,所以,听信那个姓胡的庭长,才……唉!别提了……”我撇开疤炮二人,一把拉住那个小个子保安——秦科长,转到疤儿爷的面包车屁股后面,推心置腹地说。
“我看你,这回又是扬叉打兔子——要扑空啊!欧阳庭长到省里开会去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秦科长给我们道出了一个令人扫兴的小道消息。
我们无话可说,看来,我们又一次与欧阳峰庭长失之交臂了。唉!还是应了那句老话,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呀!
得罪了胡尚科和正升律所,又屡屡寻欧阳峰而不遇,我们似乎走到了山穷水尽,进退两难的境地。
晚上回到住地,绞尽脑汁,我终于想到一个争取主动的办法。我当即决定,给欧阳峰庭长发一条求助短信,吸引他的注意力,我酝酿再三,力求言简意赅,于是我打开了手机短信的屏幕:
“打扰了,欧阳庭长您好!我是恒天建筑公司施工队的民工代表牛栓子,因为公司老总万富贵,下欠民工巨额集资款(查实本金共计X万元),导致施工队停工解散,民工因此滞留多日,难返故土。为此,我们几位代表多次往返法院,寻求司法援助无果。因为,我们实在无力支付高昂的律师代理费,请不起律师。就在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听闻您是省高院下派的心系民生,秉公执法的人民的好法官。这让我们看到了法律的光明,看到了维权的希望。我们信心满怀地期望欧阳法官能够关注此事,以法律为准绳,以事实为依据,为我们民工讨回公道,不胜致谢!”
欧阳峰会回复一个陌生人的陌生短信吗?欧阳峰会是真像秦科长说的那样,是一个清正廉明,大义凛然的好法官吗?他会理会一个社会底层的普普通通的农民工代表的心声和诉求吗?这一连串的疑问,让我心里除了没底,还是没底。
坚持就是胜利,有时候,危机也意味着转机。就在我把这条短信发给欧阳峰庭长后,焦急万分,忐忑不安,恹恹欲睡地等待的时候,“嘟嘟嘟”一阵急促的短信提示音,把我从迷惘中惊醒,我迫不及待地划开手机屏幕,天啊!我竟然真的收到了欧阳峰庭长的回复,而且时间是如此神速:
“牛师傅,您好!来信收悉。我现在省高院参加一个重要会议,后天返回法院后,请准备好相关材料来法院面谈,到时候,电话联系您,请留意!相信法律会捍卫您们的合法权益的。感谢您们的信任,谢谢!欧阳峰”
字里行间,谦逊豪迈,言之凿凿,浩然正气跃然纸上。我欢欣雀跃欣喜万分,看了一遍又一遍。
我骑上我那辆破旧的自行车,乐颠颠地向疤儿爷的租住地,飞快地驶去,我要第一时间,把喜讯告诉他们,我想大声地对天狂喊:我们有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