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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含长叹一口气,道:“瑶溯宫是我从出生那日便入住的宫殿。”
她缓缓说来,将这茵萃殿内的气氛也渲染的略有些压抑。
听完整番话后,青墨终于明白。
原来这一切,与灵含的生母有关,她的母亲曾是皇上最钟爱的妃子,这个青墨是有所耳闻的。
在南浦国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公主出生后不得住在内宫中,都会被送到滇凤园抚养,直到十四岁以后才会被送回宫中。
长期以往数十年皆如此,皇上有五个女儿,其中四个都不常在宫中走动,与皇上的感情似乎也没有那么浓厚,尤其其中两个女儿出嫁后,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除了每年的几个节日会回宫探亲外,鲜少能在宫中见到她们。
可灵含不一样,从她与千式离、戚子风扬,甚至与皇上的日常相处中便能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非常深厚,那种深厚不仅仅来自于她的母亲深得皇上宠爱而已,更在与她本身。
因为灵含从出生起,便被她的生母接到瑶溯宫住下,从小生长在内宫中,与皇子一样,也成日与皇子们混在一起,这便也是她如此像男孩子性格的原因吧。
瑶溯宫起初并非是公主宫殿,而是妃**殿,那是皇上曾经专门为灵含母亲所铸。
皇上后宫数十人,专为某一人铸造宫殿,这是皇后都未曾有过的待遇,可灵含母亲享有,可见皇上对其用情多深,灵含跟随母亲那在瑶溯宫长大,对那里也有了很深的感情,如今被一场大火把一切毁灭,烧掉的不仅仅是屋子,更是一段回忆,她的心中自然难受。
可青墨也明白,最难受的并非她的回忆被毁,而是皇上竟然对这一切不闻不问,竟然包容那个纵火之人,竟然让一个新入宫的妃子,代替了她母亲曾经的位置,住进她的宫殿,再毁灭她的宫殿。
这是否也意味着,皇上已将曾经与灵含母亲的那些过往全都抛在了脑后,再也不要了呢?
青墨握着灵含的手安慰道,“或许皇上只是一时间被迷惑了心智,并非忘了从前……”
灵含苦笑着摇头,“姐姐不必安慰我,其实我早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父皇爱过那么多女人,怎可能在一个人身上停留一辈子,更何况那还是一个已故之人,长久以来都是我自己走不出来罢了,我的母亲……是被皇后害死的。”
“什么?”青墨一惊,握着灵含的手突然滑落。
她知道这宫中有无数斗争,在这些斗争里有各种各样的杀人于无形的方式,可是灵含从未提起过自己母亲的事情,她甚至还能与皇后和平相处,这需要多大的承受力,或者说,她已经酝酿着报复?
“当初皇上对整个后宫都很好,可是我的母亲仍旧是他最爱的那一个,每个月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瑶溯宫,甚至不在乎我也住在那里,那一段日子我有种错觉,总觉得这个世界只有我们一家三口,再无他人,”说到这话时,灵含的眼中闪着非常亮的光,像是想起一段美好的时光,只是这种光很快熄灭了下来,“后来母亲又有了身孕,父皇非常重视,不仅让宫中最好的太医轮流请脉,更是吩咐皇后亲自照顾,没想到……皇后竟然通过这个机会对我的母亲下狠手,在她每日的安胎药中加了某种药材,导致母亲小产,母子双亡。”
母子双亡。
这个词仅仅四个字,但其中包含了太多的痛楚,青墨心口跟着一颤,像是切身经历过这一切一般,也觉万分疼痛。
想到平日中总是开朗大方的灵含心中竟然埋藏着如此多疼痛的秘密,青墨真想抱抱她,可是她的心甚至还没有灵含勇敢坚强,说的那些安慰总像是废话。
灵含看出了青墨的难受,反倒主动笑笑,“已经都过去了,姐姐不必担心,既然瑶溯宫被毁,就更意味着……都过去了。”
她从衣袖中掏出个东西来,“幸好还有它,幸好二哥帮我将它救了出来。”
青墨这才看清,灵含手掌中的是一个手串,非常普通的手串,因时日久了的关系,上边已有些许的发黑,可在灵含心中,这个手串胜过千金。
“这是我出生时候母亲带在我手上的,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是是母亲亲手做的,也是她留给我唯一的东西。”灵含低下了头,感慨万千。
青墨点头,可却又有些不明白,“你来茵萃殿住下时不是已将贵重物品都带过来了吗,为何这个手串还留在瑶溯宫?”
灵含一笑,只是这笑中有着无尽的苦涩,“她是我母亲的东西,我希望它与瑶溯宫一直在一起,而且……姐姐应该知道什么叫做近乡情更怯吧,把手串留在身边,我便总是会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心中总觉难受,还不如就将其留在瑶溯宫内,也算是与母亲作伴吧。”
原来如此,青墨点头,“你的母亲知道你那么惦记她,也定会觉得安慰的,其实……或许你可以去找皇上说明,即便是争论,也该要个答案才是,瑶溯宫被乙南毁了,定不能如此善罢甘休。”
青墨眼神严肃了些,看向灵含。
灵含顿时明白过来,像是心中原本的某种愤怒的因子终于被激发出来,她一拍桌子,猛地站起了身,“是,我该去找父皇问个明白才是,不能让一切就这么下去,更不能让那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操控着整个后宫,我这就去!”
她总是说风就是雨,很多时候这种冲动是好事,可很多时候也会显得太危险。
青墨也连忙站了起来,对茗薇说,“给她送件衣服,傍晚了,外边有些凉。”
“是。”茗薇听从吩咐,拿了灵含的披风追了出去,当然,临走前她看了一眼身侧,那扇屏风。
茗薇走后,这个正堂中只剩下青墨一个人,不,应该说,只剩下她和屏风后的人。
“出来吧。”青墨缓缓坐了下来,她有些累,手掌撑在桌上很久,才终于撑住自己的身子。
屏风吱呀一声,路连郢从后头走了出来。
他额头上全是汗珠,并未走近青墨,在距离很远的地方便跪下行礼,“娘娘……”
“起身吧,”青墨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委屈你在后头那么长时间,该向你道歉才是。”
这话把路连郢吓得更是不敢起身,“娘娘切莫这么说,在下……”
“行了行了,”青墨摆摆手,“我特地将他们都支开,留下来单独见你,只是想问你几句话,方才灵含所说那些,你是否都知晓?”
“是……”路连郢回答的略有些犹豫,“在下对公主的身世的确很了解……”
“那其他呢?”
“什么其他?”
“宫中的其他事,上至皇上贵妃,下至皇子公主,可还有什么你知晓,可我不知晓的重大事件?”
“在下不知……娘娘所谓何意。”路连郢低头,完全避开青墨的眼神,不与其对视。
青墨也不看他,只淡淡而语,“你是宫中的元老,许多我不知晓的事你都了如指掌,未来还望路侍卫多多照顾才是。”
这样阴阳怪气的语气让路连郢觉得很不舒服,他当然也猜得到青墨的心是什么意思,想了想便道,“宫中比在下资历深的大有人在,在下不算什么,若娘娘还有何疑问,大可去找大皇子殿下询问,从他那里能得到的讯息,自然是最多最真实的。”
这话刚一落音,青墨立马站起身来,两步上前走到了路连郢面前,“让你听从我的话,就那么困难吗?”
路连郢一脸正义不可扰的神情,“在下是大皇子殿下的人,自然会对娘娘忠心耿耿,娘娘只要有需要,在下定当万死不辞。”
“够了!”青墨突然提高了音量,的的确确是生气了。
每一次说的来来回回皆是这番囫囵话,青墨就快要失去耐心,她微微弯腰抓着路连郢的领口,眸子中的那一抹厉色惹人寒颤,“你可知道与我作对会有何后果?”
路连郢愈发昂着头,没有半分妥协之态,可他的回话中到有些痛心疾首的意味,“娘娘太子侧妃,本就该与大皇子殿下同一阵线,这是不可逆的命令,娘娘为何要去违抗。”
既然他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既是对青墨的暗示,也算是对她的警告。
这样也好,把话完全说开,青墨心中的顾虑终于可以全部消散,她抬头大笑,笑得无比洒脱,“你既然知道我的目的是什么,你难道觉得可以让我改变主意吗?路连郢我告诉你,我要你站在我这边,若你不从,那便是我的敌人。”
能将这种话说的如此直接干脆,还当真只有青墨一人。
路连郢吸了口气,道:“娘娘与二皇子殿下,与公主殿下皆是朋友,在这宫中几乎可做到无敌,为何还要贪求更多?为何还要伤人伤己?”
“只是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何叫伤人伤己?”青墨看着他,“人人皆有自己的目的,无谓对错,只求无愧于心。”
“大皇子殿下对您付出了真心,就该被践踏吗?”
“践踏?”青墨笑得更大声了,“若要论践踏,那沁良娣呢,太子妃呢,她俩的心,又是被谁践踏至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