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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凯躺在床上放空自己,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梦中的场景不停变换着,他已经有多少年没做梦了?他梦见了刚进入军营的时候,年轻气盛,进去的第一天有个老兵欺负他,被他打到住院,因为这事他差点被赶出军营,后来被特种部队的连长看见,提拔他进了特种部队里,能够再次见到连长,正想上前拥抱他,可再一晃眼,就看见了连长倒在地上,脑袋上鲜血直流,死不瞑目。
田凯突然惊醒了,漆黑一片的环境,他却能看清一切,他的视力从来都很好,只是大脑昏昏沉沉的,心脏猛烈地跳动着,浑身都是粘腻的冷汗,身上冷一阵,又烫一阵,恍然地交替着,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起身到了杯水喝下,他知道自己生病了,来到广州市三年,这是第一次生病。
老房子里没有药,田凯正想去买,突然想起高三学生的高考已经结束了,他拿起手机拨通,他的薄唇抿得紧紧的,脸上难得有固执的表情。
“喂?”
连续几天忙着考试,左乘乘的精神一直紧绷着,今天放了学回家,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躺在床上睡了一觉,终于可以放松了,只是她觉得自己没睡多久,手机就响了起来,接通之后那边又迟迟不出声。
“有人吗?”
“乘乘,是我。”
田凯的声音中透着沙哑,仿佛生锈的铁片涩涩地磋磨。
“你生病了?”
“嗯。”
“是发烧?”
“应该是发烧了。”
“你是不是手脚冰凉额头滚烫?”
“是。”
“你身体底子好,去买退烧药吃了就行。”
“乘乘,我想见你。”
“好吧,你在家是吧?我这就过去。”
一个小时后左乘乘到了,田凯开了门。
“乘乘,我等了你好久。”
左乘乘把药和白粥放在桌上,举手摸了田凯的额头,将近三十九度,打开保温壶把白粥倒在碗里。
“喝吧,喝完了再吃药。”
也许是因为田凯生病了,生病的人比较脆弱,平日里嚣张得不可一世,此时像是委屈的幼崽,左乘乘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柔和些。
“你煮的?”
“买的。”
田凯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道:“乘乘,我浑身没力气,你喂我吃吧。”
左乘乘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端着粥到他面前,一勺又一勺喂他,又煮了开水,让田凯把药给吃了,之后就赶他去躺着休息。
田凯躺在床上,拉着左乘乘的手,道:“乘乘,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听话。”
两双手紧紧交握,左乘乘的手心比田凯温热许多,那种温热仿佛透过肌理渐渐渗入他的心窝。
田凯以前生病的时候,都十分暴躁,但是现在见到左乘乘,听她说话,她的声音似乎和往日不同,今天是温润的,像四月里弥漫着草木清新味道的阳光,晒得有些蓬勃飞扬的滋味,却叫人的心一点一点地沉静下来,那样静,像沉在清水中的一块翡翠琉璃。
吃完退烧药的人会犯困,田凯很快就睡过去了,左乘乘坐在床边看着他,看着看着,慢慢凑到田凯的眉心,轻轻印下一个吻,她太过专注,没看见田凯的睫毛在颤动,似乎立刻就要醒过来,不过很快,他察觉到了这是什么,融融一笑,陷入沉睡。
左乘乘写了一张纸条就走了,田凯竟然没有在家中备药,实在不太好,而她要上学,也不方便专程给他买药,所以她买来各种各样的药片和药丸。
田凯的身体本来就强悍,吃了药睡了一觉,也就恢复过来了,只是他醒来时面对空荡荡的屋子,突然有瞬间的失落,不过在看见桌子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药盒药瓶之后,他的心情又好了许多。
过些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戚爷打给他的。
“阿凯,准备下,今晚十一点,赤名海滩。”
田凯答应了,挂断电话,握住手机的手紧了紧,神色那样冷,仿佛一块化不开的坚冰,戚广雄真不愧是老油条,对身边的人都在防备,他发了一条短信给华世勇,任务能不能完成,就在今晚了!————————————
夜幕降临,被太阳暴晒了一天的海滩,还残留着炙热的味道,戚爷和苏格拉瓦说说笑笑地走着,而他们的人也分散在周围,随时应对着各种突发情况。
“戚先生,周围是不是已经布防好了?”
“好了。”
“这一批量可大了,别不小心被人抓到,那可是要枪毙的。”
这样的事情经历多了,已经不把自己的命放在眼里了,只不过经历了上次老肥的事情,戚爷这次谨慎多了,不仅让田凯布防,连带其他两兄弟都加入,等了没多久,不远处有一艘船驶了过来,他们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那艘船,四周围十分静谧,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
苏格拉瓦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奇怪,这片海滩怎么这么安静?”
戚广雄也猛地意识到事情不对劲,正要喊撤退,突然听见不远处一道声音响起。
“警察,警察,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投降!”
苏格拉瓦瞪着戚广雄,道:“你们怎么回事?”
他从来没有这样的失误,肯定是戚广雄这边出了问题。
戚广雄着急道:“宋提查先生,这是误会。”
苏格拉瓦却是个狠人,掏出手枪打中戚广雄的胳膊,怒道:“不是你难道是我?你搞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戚爷捂住胳膊疼得叫喊,苏格拉瓦的枪又对上了田凯。
“也有你的份吧!”苏格拉瓦冷笑连连,眉梢眼角皆是雪亮犹如刀刃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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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乘乘第二天抽空打电话给田凯,想问问他身体怎么样,电话却显示已经停机,她心里面惴惴不安,想去田凯的老房子看看,发现有警察在他的屋子里进进出出。
“警察叔叔,我朋友出什么事了?”
“你是死者的朋友?”
看着左乘乘穿着实验中学的校服,能进这所学校的学生,成绩都还不错,可竟然会跟一个街头混混做朋友,真是奇怪。
左乘乘难以置信,道:“他怎么会死了?”
“他就是个卖白粉的街头混混,前晚在混战中落入海里,尸体我们还在打捞,小姑娘,我劝你还是好好读书吧,别跟这样的人混在一起。”
过了两天,电视播放了新闻,画面中赤名海滩,这个海滩人烟稀少,很少人会去游泳。
“近日,广州市警方联合陆军特种部队,成功打掉一个特大贩毒团伙,在跟嫌疑人交火中,因嫌疑人反抗,造成五死二伤……”
左乘乘觉得自己之前的顾虑是对的,她跟田凯怎么能有结果?想到这里,心里针扎一般难受,紧了紧拳头,随后轻哼,田凯就一声不吭走了,他最好是成功退回北京市,不然真是白费她这么久的配合。
再过几天就会公布高考的成绩,左乘乘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等着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她从衣柜里翻出田凯送的两套婴儿衣服,想了想,最终没有扔掉,放进了行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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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这一日放学,左乘乘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背包里翻出吕蓦丘的名片,打了电话过去,吕蓦丘正在公司里办公,接到电话的时候,脸上泛着柔和的光芒。
“你等着我,我来接你。”
等了半个多小时,左乘乘看到校门外停着一辆车,吕蓦丘站在车前向她招手,她从树荫下走出去。
多年之后吕蓦丘忆起,已经想不起细节,只知一道灼灼日光横绝操场,左乘乘自那目眩神迷的光影里稳步走出,从容自若,冷艳绝代。
“前阵子开了家粤式茶楼,还不错,你要不要去试试?”
“吕先生,今天是我请你吃饭,重要的不是我想吃什么,而是你想吃什么。”
“你知道我从小在美国长大,中餐对我来说没什么大的差别,我小舅舅跟我说过,那家茶楼很正宗,我还没去试过。”
“那好,就去那里。”
汽车里安静了下来,气氛略微有些尴尬。
“你小舅舅也在广州市待过吗?”
“是,他在那边待了几年。”
吕蓦丘既然是开公司的,那他小舅舅应该也是吧?左乘乘没继续这个话题,她又找了别的话题,但是都是聊了两三句就停下来了,她突然觉得自己和吕蓦丘,似乎只有在谈论编程的时候才能够多谈几句,如果谈论别的,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好不容易来到那家茶楼,吕蓦丘坚持让左乘乘点菜,所以她就不客气了,先是点了茉莉花茶和老火靓汤,又点了满满一桌子的蒸笼小吃,水晶虾饺、蟹黄汤包、干蒸烧卖、咸水角、蒸凤爪、叉烧包、奶黄包、流沙包、豉汁蒸排骨。
“这么多吃得完吗?”
“我饭量很大的。”
过些时候吕蓦丘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母亲来电话了。
“蓦丘,来你爷爷家一趟,今天你小舅舅从部队回来了。”
“小舅舅有被处分吗?”
“将功赎罪!这小子这么多年过去了,还以为出完任务回来会有点长进的,没想到真是不省心。”
“好,我这就过去。”
小舅舅总算是结束了禁闭,说是三个月,但对于一大家子来说,已经三年多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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