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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3-865章 我就是亦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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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63-865章 我就是亦客

    走到秋桐身后,我终于艰难地开口了。

    “不错,我的真实学历是本科,我是浙江大学毕业的……之所以要隐瞒学历,只是因为我来公司工作时所从事的工作,为了和我送报纸的工作岗位相匹配,我不想让大学生送报纸成为一个新闻,也不想给浙大丢脸……所以,在填表的时候,我就填了高中毕业……所以,就一直到了现在。”

    “你认为送报纸很丢人?”秋桐转过身,看着我。

    “我没觉得丢人,但是,外人却未必会这么看。”我说。

    “浙大经济学院的吧?”秋桐又说。

    我点点头:“嗯……营销专业的。”

    “怪不得。”秋桐自言自语了一句,接着说:“为何……会来做送报纸的工作。”

    秋桐的口气有些小心翼翼,似乎是尽力在避免有刺激我的言语。

    “曾经,我有自己的一个企业,但是,很不幸,经融危机的风暴我没有躲过去,我破产了……企业破产后,我的初恋冬儿也不见了,冬儿的第一次离开我就是那时发生的……事业爱情双破产,让我心灰意冷,万念俱灰,神魂落魄,我开始流浪,从一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直到我身上带的钱花光了,直到我想到我要活着,我要生存,我于是就随便找了一份工作,权当糊口。”

    秋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在黑夜里分外明亮,专注地看着我。

    “那么……那次在鸭绿江的游轮上,那是你在流浪的路上。”秋桐喃喃地说。

    “是的……那是我出来流浪了一个多月之后。”我说:“本来并没有打算在星海呆下去,本来想赚到够吃饭的钱就继续去流浪,但是,可是……我终于没有离开,我终于就这么留了下来,于是……”

    “于是你就隐藏了你所有的过去,于是你就以一个打工者的身份开始了你零起步的生活。”

    “是的!我不想让人知道我过去的所谓辉煌,更不想告诉别人我曾经的惨痛失败,所以,我选择了极度低调。”

    “只是,你没有想到你会在这里长久留下来,只是,你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发生这么多的故事遇到这么多的人,只是,你没有想到你或许要在这里发展。”

    “是的……没有想到……海珠和冬儿还有海峰其实都是知道我的过去的,只是,他们都没有告诉其他人,他们都或许理解我的心情。”

    “我明白他们一定是知道了解你的过去的,但是,我从没有向他们打听你的任何过去的信息,虽然我心里很困惑,但是,我不会问除你之外的任何人,宁可让我自己一直这么闷着。”

    秋桐轻声说:“或许,我现在能明白能理解你到公司之后为何如此沉默如此低调甚至如此忧郁了……我一直就怀疑你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一个简单的打工者,果然……你曾经辉煌过,也曾经失败过。”

    我沉默着。

    “冬儿海珠海峰都是宁州人,你为何老家在云南腾冲?”秋桐又说。

    “父母当年支边,去了云南……我的童年和少年是在腾冲度过的。”我说。

    “那他们现在。”

    “回到宁州了。”

    “所以你的身份证上的地址是腾冲,你一直没有改过来……但是,其实你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宁州做事。”

    “是的。”

    “你几次说回老家,甚至你还带着云朵回过你的老家,但是,你并不是回的云南,你回的是宁州。”

    “嗯……”

    “这么说,云朵其实也早就知道……只是,大家都没有说出来。”秋桐的声音有些颤抖。

    “嗯……”

    “你是刻意在瞒着我……”

    我没有回答。

    “为什么一定要单独瞒着我?”

    我还是没说话。

    “宁州……星海……青岛……破产……流浪……现实里的易克……空气里的亦客……旅游……营销……策划……现实……虚拟。”秋桐喃喃自语着,突然脸色剧变,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你……你………”秋桐的神情突然变得很激动,嘴唇颤抖着,两眼死死地盯住我:“你……易克……你到底是谁?你……你到底在哪里……你到底是哪一个……你到底是在空气里还是在现实中。”

    看到秋桐此刻惊疑和惊惧的神情,我知道,她联想到一起了,终于把我和那个远在青岛的空气里的狗屎亦客联系在一起了!

    我深深呼了一口气,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缓:“浮生若梦。”

    “啊——”秋桐发出一声惊叫,身体颤抖地更加剧烈,脸色变得煞白,眼睛睁得更大,呆呆地看着我。

    “浮生若梦……我……我是空气里的亦客……我就是那个在青岛做旅游的亦客。”

    “啊——”秋桐又发出一声惊叫,带着极度震撼的眼神看着我,声音颤抖着:“你……你……我……我……”

    “对不起……我一直在瞒着你,我一直在深深地欺骗着你……我一直在你面前上演着最大的骗局。”我低下头。

    秋桐不说话了,眼神呆滞地看着我,似乎她的神经麻木了,似乎她的大脑被击溃了,似乎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寒风吹过,吹乱了秋桐的秀发,几缕头发遮住了她的额头,遮掩了她的半边脸颊,掩盖了她的一侧目光……

    秋桐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脸色煞白地死死地盯着我……

    “原来……原来我一直以为的异想天开竟然是真的……原来……原来我以为自己梦幻般的猜测竟然是事实……原来……原来现实和虚拟真的可以重合……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这一切,我的揣度,我的猜测,都是真的。”秋桐的声音里带着巨大的震惊,又似乎带着几分惊喜,还带着些许的酸楚和痛苦。

    “是的,这一切,都是真的。”我说:“现实里的易克,就是空气里的亦客……我就是那个虚无缥缈的亦客……还有,你安排的青岛海尔公司的旅游业务,我介绍给了青岛四海旅游公司……他们给我的回扣,我都以你的名义让他们打到了星海的孤儿院账号上。”

    “怪不得,怪不得不能电话,不能视频,不能发照片……怪不得我去青岛四海旅游公司看不到你……原来,是这样……”

    秋桐喃喃低语了几句,突然伸出双手死死抓住我的胳膊,用力摇晃着,提高了声音,带着迷乱的表情看着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为什么你要一直欺骗我?空气里的浮生若梦告诉过空气里的亦客,她最痛恨的就是欺骗……

    “现实里的秋桐告诉过现实里的易克,她最不能原谅的就是欺骗……为什么?为什么你知道这些,你还要欺骗,你还要一直欺骗着……”

    秋桐狠狠地抓住我的胳膊摇晃着,声音里带着极度的痛苦和悲楚,听起来有些歇斯底里。

    我任凭秋桐抓住我的胳膊摇晃着,没有做任何挣扎,我的心在无声地哭泣,我想秋桐此刻的心也一定在恸哭着……

    “因为鸭绿江游船上的那次邂逅,因为自此后你在我心里无法磨灭,因为自此后你在我大脑里刻骨铭心,因为……因为自此后我无法将你挥去。”我的声音有些嘶哑,微微颤动着。

    “你……”秋桐的声音突然哽住了,慢慢松开了我的胳膊,两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还因为浮生若梦告诉亦客的那些自己无法改变的无奈现实……还因为鸭绿江游船上我对你无意造成的伤害引发的你对我的恶感……还因为我自身无法排遣的情感矛盾和纠结……还因为你说过的你最痛恨最不可原谅的是欺骗。”我继续说着。

    秋桐深深地凝视着我,死死地盯住我,面部表情继续微微颤动着,黑夜里,她的双眸深邃而明亮……

    她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不敢看她的眼睛,转过目光看着远处……

    “你了解我的一切,而我,一直蒙在鼓里,你穿透了我的内心,而我,一直毫无知觉,你掌控着一切的主动,而我,一直任你摆布。”秋桐说。

    “我知道,我欺骗了你,欺骗了你的纯情,欺骗了你的善良,欺骗了你对我的信任,欺骗了你对无辜的内心……我知道,你最痛恨的就是欺骗,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到,我知道,最终,我失去的不仅是无奈和无力的现实,还有虚拟世界里曾经拥有的一切。”

    我看着秋桐,心里阵阵作痛:“我和你说过,总有一天,我会告诉所有的一切,我会向你解开你心中所有的谜团,这是,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如此突然……

    “我知道,我深深伤害了你,伤害了你的幻想和灵魂,甚至,颠覆了毁灭了你的精神世界,我罪不可恕,我罪孽深重,我无耻卑鄙,我虚伪奸诈,我不奢望得到你的原谅,我只希望你能早日摆脱我给你带来的伤害和痛苦,我只希望看到你的平安和幸福。”

    听完我的话,秋桐的身体摇摆了几下,似乎两腿有些发软,似乎有些站不住了,脚步踉跄了几下,接着努力让自己站稳,愣愣地看着我,这目光熟悉而陌生。

    我知道,虽然她曾经无数次对我和亦客产生过怀疑,但是一旦真的证实,一旦真的面对事实,她还是被极度撼动了,极度震惊了,她一时还是无法接受这残酷而冷酷的现实。

    “你……你……”秋桐嘴唇哆嗦着,浑身剧烈颤抖着,突然又哽住了,突然转过身去,双手掩面,接着疾走,直往酒店方向奔去……

    看着秋桐的身影消失在暗夜里,我站在原地,忽然两腿一软,噗通坐在了地上……

    我颓然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没有任何感觉,大脑一片麻木,终于向秋桐坦白了我亲手制造的最大骗局,终于说出了一切。

    忽然心里感到一阵巨大的轻松,忽然感到卸下了千斤重担,忽然感到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但同时,心却揪得紧紧的,我不知道我的坦白交代会给秋桐带来多大的冲击和伤害,不知道秋桐今后将如何面对这现实和虚拟重合的纠结,不知道秋桐将会对我采取怎么样的制裁和判罚,不知道明天我将怎么样面对她。

    慢慢站起来,站在冰冷彻骨的寒风里,站在寂寥独孤的鸭绿江边,我的心失去了知觉。

    踉踉跄跄走回酒店,上楼,经过秋桐的房间,将耳朵贴近房门,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不由有些担心,敲门,边说:“秋桐,是我。”

    没有动静,也没有人来开门。

    不由更加担心,继续敲门,仍不开门。

    急了,我找到服务员,请她给开门。

    “我朋友在房间里,但是没人开门。”我对服务员说。

    服务员看了看我,然后拿着门卡随我到了秋桐的房间门口,打开门。

    门一开,我闻到了满屋的酒气和烟味,秋桐正坐在沙发上喝酒抽烟。

    房间里有酒柜,还有烟。

    看到我和服务员站在门口,秋桐目光呆滞地看了看,不做声,拿起酒杯自顾将满满一杯红酒全部喝光,接着拿起酒瓶倒酒。

    服务员看看我,又看看秋桐。

    我对服务员说:“你回去吧,谢谢你了。”

    服务员又看看秋桐,没有动,眼里带着犹豫的神情。

    秋桐这时对服务员说了一句:“服务员,你回去吧。”

    服务员这才走了。

    我关好房门,走过去,站在秋桐面前,一瓶红酒已经下去了大半。

    秋桐摸起打火机,点着一颗烟,吸了两口,眼皮没有抬。

    “你来干什么?”秋桐冷冰冰的声音。

    “我……我来看看你……”我说,还站在那里。

    “还想继续解释什么吗?”

    “不……我……我只是来看看你……”

    “看看我……我会出什么事,我能出什么事。”秋桐的声音有些怆然。

    我没有做声。

    “既然来了……坐吧。”

    我坐在秋桐对过,看着秋桐苍白的脸色。

    “来,喝酒……陪我喝酒。”秋桐拿过一个杯子,给我倒满,然后举起了自己酒杯。

    我举起酒杯。

    “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是与非。”秋桐凄然一笑,接着又干了杯中酒。

    我举着杯子没有动。

    “怎么?你……你不愿意和我喝酒。”秋桐脑袋摇晃了一下,瞪着我。

    我干了杯中酒。

    秋桐接着又给我和她倒满酒,接着又干了。

    我也干了。

    一瓶红酒很快见底,秋桐接着起身,摇摇晃晃走到酒柜,取了两瓶酒回来,这回是两瓶白兰地。

    秋桐默不作声低头开酒,然后又倒上。

    举起酒杯,秋桐眼神迷醉地看着我:“易克……你……你很厉害……我……我佩服你……你实在是个高手……你不但是做营销的高手,你……你还是情场高手……我……我佩服你……我……我实在很佩服你……”秋桐的声音听起来很凄冷。

    说完,秋桐又干了,接着看着我,醉意浓浓地带着命令式的语气:“干——喝了它。”

    我叹了口气,喝光了一杯白兰地。

    秋桐清澈的眼珠有些发红,直直地看着我:“你……你是空气里的亦客吗,你是带走了我心的亦客吗……你是要带我去梦幻天堂的亦客吗。”

    “秋桐……我……”

    “住口。”秋桐武断地说了一声,接着又举起杯子:“喝酒……喝。”

    我不说话了,继续喝酒。

    一瓶白兰地喝光,秋桐又开了一瓶,不说话,继续喝,我也喝。

    今晚本来就喝了很多白酒,加上刚才喝的红酒还有白兰地掺和在一起,我的大脑开始发晕,神经开始麻醉,眼前开始有些发飘。

    秋桐似乎醉地更厉害,身体不停摇摆,似乎都有些坐不住了,将后背靠在沙发靠背上。

    第二瓶白兰地又喝光了,在这种心情下,我终于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我彻底醉了。

    秋桐看起来比我醉地还厉害。

    “人生如梦啊,如梦。”秋桐迷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语无伦次,眼神看起来充满梦幻:“人生何处不相逢……浮生若梦……若梦……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竟然,竟然不可思议的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上……我是在现实里,还是在做梦?我是在空气里做梦吗。”

    “这不是梦,这是现实。”我的醉意愈发浓厚,带着凄苦的表情看着秋桐:“秋桐……我不愿意回到现实,我宁愿就永远在那个虚幻的世界里,我宁愿让自己永远是空气里的人……可是……可是……”

    “可是……现实终归是现实……我……你……还是回到了现实。”秋桐悲怆地说着:“空气里的亦客,你可知道,你带走了我全部的心,你占有了我全部的灵魂,你攫取了我整个的情感世界……我以为……

    “我以为自己不能抗拒现实,可以在虚幻里找寻我的另一种慰藉,我宁愿让自己的灵魂在梦幻里找到另一个寄托,可是,可是,现实是如此残酷,我……我终归还是梦幻破灭,我终归还是回到了冷酷的现实世界……混蛋——你毁了我的梦,你毁了我唯一的梦……我恨你,我无比痛恨你……我无法原谅你……”

    “是的,是我毁了你的灵魂,毁了你的情感梦幻,毁了你全部的精神世界,你……你可以恨我,你可以不原谅我,你可以狠狠制裁我……”

    “你……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你是个大混蛋……你……你让我如何去恨你,如何去不原谅你……你……你混蛋。”秋桐责骂着我,眼里带着无比的痛苦,却没有恨。

    我晕晕地痛苦地看着秋桐。

    “我多么想恨你,我多么想狠狠地恨你……可是……可是,你总是有那么多无法抗拒的理由,这些理由,却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无法改变的现实……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如此怯懦,如此软弱,如此不敢去抗拒,如此不敢去抗争。”

    秋桐悲酸地说着:“我不知道我是该恨你还是恨我自己,恨我与生俱来的性格,恨我不可更改的命运……我……我的一生,不管遇到什么人,不管在现实里还是在梦幻中,注定都要是个悲剧……我就是个悲剧的人……我的悲剧,是无法改变的。”

    说完,秋桐看着我:“你不是现实里的易克,你是空气里的亦客,你是不是空气里的亦客,你是不是带走了全部灵魂世界的亦客?你是不是要带我去梦幻天堂的亦客。”

    看着秋桐红红的凄苦的眼神,我点点头:“是的,我是……我是永远活在空气里的亦客。”

    “亦客……空气里的亦客。”秋桐喃喃着:“你可知道……你可知道,在那个虚幻的世界里,我是多么……多么……多么地爱你……你可知道,客客,客客……你是我情感世界的唯一,你是我精神世界的全部支柱。”

    我的心猛地颤动起来。

    “可是——可是——”秋桐的嘴唇颤抖着,迷幻迷醉的两眼突然就迸出了泪花:“可是,这个世界为什么要如此残酷,这个世界为什么要有现实存在……你,易克的出现,你毁了我全部的梦想,毁了我唯一的支柱,为了我唯一的支撑……为什么你会是他,为什么他会是你……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说完,秋桐眼里无声地流出了热泪,从她白皙的面孔上滑落……

    秋桐低下头,双手掩面。

    看着无声流泪的秋桐,我的心都要碎了,站起来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秋桐突然就抱住我的身体,紧紧抱住,将脸埋在我的身体里,接着就失声痛哭起来。

    秋桐似乎在酒精的麻醉下,终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哭得撕心裂肺。

    我的眼泪忽然就狂涌而出,落在秋桐的头发上,落在秋桐的脖颈里。

    在有声和无声的痛哭里,我的大脑终于要失去了知觉,要失去了记忆。

    在这个酒精的二人世界里,忘记了现实,忘记了明天,忘记了一切。

    我们似乎都模糊了记忆,似乎脑子都断了片子,似乎都被酒精彻底麻醉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不知道我们是如何分开的,不知道又继续开了几瓶酒,不知道又继续喝了多少酒,不知道秋桐是如何被我扶到了床上,不知道秋桐梦幻般喃喃念着多少遍客客,不知道我是如何摇摇晃晃要离开却又抬不动脚步,不知道我是如何内心里燃起极度的凄苦的激晴和亢奋,不知道压抑了沉寂了几万年的火山是如何爆发的……

    不知道,后面的一切我都不知道了,我的记忆彻底断了片子……

    只知道,当我在秋桐的惊叫声醒来的时候,天亮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只知道,睁开眼,我看到了**身体的披头散发的秋桐正紧紧抓住被角遮掩住自己的身体,浑身颤抖满脸惊惧和紧张地看着我。

    只知道,我看到了地毯上到处都散落我和秋桐的外衣、内衣……

    只知道,我看到了被蹂躏的皱皱巴巴的床单,还有,在洁白的床单上,那一摊殷红……

    只知道,我发觉自己正赤身果体。

    我的大脑轰地一声巨响,猛地坐了起来,紧紧闭上了双眼,狠狠咬住了牙根……

    我知道自己昨晚酒后都干了些什么,我知道我和秋桐在大醉后发生了什么!

    我拿走了秋桐的第一次!

    在昨晚大醉后的梦幻世界里,空气里的亦客和浮生若梦完成了灵魂和**的交融!

    我狠狠地痛苦地自责着,不敢睁开眼睛看眼前的一切。

    酒醒了,我的大脑仍然是是一片麻木,我的脑海里充满了幻觉,我的耳边嗡嗡作响,似乎暂时失去了听觉。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秋桐不见了,地上她的衣服也不见了,卫生间里传来慌乱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我手忙脚乱地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匆忙穿上。

    然后,我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空酒瓶。

    一会儿,听到洗手间的门响了,秋桐穿着衣服走了出来,披散的头发也梳理好了。

    我怔怔地看着秋桐。

    秋桐目光愣愣的,缓缓走到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直直地看着我。

    “秋桐……我……我们……”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秋桐转眼看了下一片狼藉的床,又看到了那一片殷红。

    秋桐的身体突然猛地一颤,脸色倏地红了起来,接着低头,两手紧紧捂住了脸孔……

    “对……对不起……我……我……”我继续结巴着,心里异常紧张。

    秋桐没有说话,继续低头紧紧捂着面孔,身体继续颤抖着……

    “秋桐……”我又继续叫她。

    “你走。”秋桐嘶声说了一句,仍没有抬头。

    我起身,出了秋桐房间,回到自己房间,重重地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努力想去回想昨晚大醉后发生的情节,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虽然想不起来过程,但是我知道事情的结果。

    我的脑子一片纷乱,我不知该如何向秋桐解释这一切,不知今后该如何面对秋桐。

    忽而,又深感自己无颜面对海珠,虽然海珠已经离我而去。

    正胡思乱想间,有人敲门。

    打开门,秋桐正站在门口,身后站着丹东报业集团的同行。

    秋桐的神色很平静,似乎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易总,该吃早饭了。”秋桐轻声说了一句,眼睛却不看我。

    于是,我们一起下楼去吃早饭。

    吃饭的时候,秋桐神色正常地和丹东报业集团的同行交谈,偶尔还会笑一下,虽然我觉得那笑很牵强。

    我也努力做出正常的样子,和大家交谈。

    早饭后,我们要走了,丹东报业集团安排了专车送我们回去。

    我不知道我离开秋桐的房间后她是如何处理那床单的,或许,她已经洗干净了。

    回去的车上,我和秋桐坐在后排,各坐靠窗的一边。

    路上,司机默默地开车,我和秋桐默默地看着窗外,都没有说话。

    到公司后,谢过对方的司机,我们下车。

    在空荡荡的公司门口,秋桐停了下来,看着我:“易克。”

    “嗯……”我看着秋桐。

    秋桐使劲抿了抿嘴唇:“昨晚,我们都喝醉了。”

    “对不起……我……”

    “不要再说对不起……如果要说对不起,那也该是我……我不该非要逼问你那些事,我不该如此好奇,不该如此执着,不该非要亲手打碎自己一手制造的幻梦,不该让你陪我一起喝酒,不该抱着你哭泣,不该说那些心里的话……我有太多的不该……我不该,我终于,放纵了自己……先放纵了自己的心,又放纵了自己的身。”

    秋桐颤抖的声音听起来充满愧疚和凄然:“我知道,我对不起的人太多太多……我……我对不住周围所有的人,我实在是一个坏女人。”

    我知道秋桐这话的意思,默然无语。

    “面对现实把,事情既然已经这样了……过分的自责是没用的……忘掉吧,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忘掉吧。”秋桐的口气很淡,接着深深叹息一声,我分明感觉到了她深深的无奈和酸楚,还有悲凉。

    我不由也深深叹了口气。

    沉默片刻,秋桐又说:“我们,虽然……但是,我有我的现实,你有你的现实……我们……永远也不会有可能。昨晚,我没有和你发生过任何事情……没有……即使有……我也没有给你,我给的是他,是那个空气里的人。”

    秋桐这话听起来像是做梦,又像是在安慰和欺骗自己。

    我看着秋桐,秋桐的表情带着微微的一丝倔强,嘴唇紧紧抿着。

    我咧咧嘴,想笑,又想哭,心里感到十分悲酸和凄凉。

    “昨天已经过去,今天正在进行,明天还要继续……不要有太多杂念,不要想得太多,好好准备招考的事情。”秋桐的神情郁郁,口气有些缓和,似乎还带着一丝温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情感,接着转身就往里走。

    我在原地呆立了半天,然后也上楼,回了办公室。

    随着丹东短暂之行的落幕,不管我和秋桐承认接受与否,我们的关系史都揭开了新的一页,新的篇章开始了。

    空气里那个虚无缥缈的狗屎亦客,自此彻底消失。

    新的篇章,将如何续写,将会由谁来续写,是我,是她,还是我们,我不知道。

    新的篇章,将会有多少纠结和痛苦,将会有多少磨难和坎坷,将会有多少柔情和欢乐,我亦不知。

    漫漫人生路,我拼搏过,我失落过,我笑过,我哭过,我怦然心动过,我黯然神伤过,我痴迷疯癫过,我纠结痛苦过我豪情壮志过,我颓废沦落过。时不时会感觉活在这个世界上,就像走在沙漠中迷失方向一样迷茫,孤单无助。又觉得人生如棋,一子错了而满盘皆输。

    人生里,放弃该放弃的是无奈,放弃不该放弃的是无能;不放弃该放弃的是无知,不放弃不该放弃的是执着。

    只是,在严酷的现实面前,我不知道自己该抓住什么,该放弃什么,该无奈还是无能,该无知还是执着。

    午后,天气突变,寒风呼啸,接着天上飘起了雪花,鹅毛般的大雪在寒风的裹挟下飘落在星海大地。

    天气预报说,这是今冬以来的最大的一场雪。或许,也会是2009年的最后一场最大一场雪。

    整个白天,我都坐在办公室里看着窗外飞舞的雪花发呆,脑子里回荡着丹东之行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回荡着昨晚发生的一切。

    一切都来的这样突然,就如这场大雪。

    这是我生命里的一场大雪,是我情感世界里的一场大雪。它涤荡着我灵魂里的龌龊,洁净着我心灵里的卑劣,冰冻着我无法复苏的身体。

    生命只有四天,春天、夏天、秋天和冬天;生命只有三天,昨天、今天和明天;生命只有两天,白天和夜天;生命只有一天,那就是:每天。

    生命的长度何其有限!情感的载体何其脆弱!现实的坐标何其飘忽!

    泱泱苍生,无一例外。

    握不住感情的长度,就只能握紧感情的深度;握不住生命的枯萎,就只能握紧生命的苍翠;握不住灵魂的尾声,就只能握紧灵魂的声音。

    或许,一生只需一场精神的大雪。

    或许,一生只需一场真正的爱情。

    岁月忽其不淹兮,春与秋其代序。时间飞逝,如离弦箭,如过隙驹。匆匆春衫秋裳褪落间,冬天已经深深植入我的身体。

    冬天意味着一年的结束,一年生命的结束。

    我看着窗外阴霾的天空,所有的缤纷都褪去了,所有的啼啭都消去了,所有的热情都冷去了,所有的繁荣淡去了;只剩苍黄的天,萧索的地,凛冽的风,阴冷的雪。

    我的2009即将结束,一年到此似乎可以及早收场了,生命到此似乎可以索性沉默了。

    还有什么莺歌燕舞可以欢畅的呢?还有什么花红柳绿可以沉醉的呢?罢,这一生命的末季,不如归去。

    雪,漫天的大雪,就这么从四面八方飞扬而下。轻轻盈盈,飘飘洒洒,悠悠然然。宛如一首气势宏大的抒情长诗,又如一场盛大无比的浪漫舞会。顿时,天地圣洁,万物生辉。

    如此多的花儿在同一时刻粲然开放,如此多的花儿在同一时刻倏然落下来,如此多的花儿着同一种颜色顷刻间就让天地变色,这是一场如此盛大的花的宴会!

    为了这场盛大的宴会,造物主倾尽了自己所有的芳华,用灵魂下了一场洁白的大雪,为2009年的注脚写上了异常庄重神圣的一笔!

    站在窗前,点燃一支烟,我缓缓地抽着,沉思着,突然看到一只大鸟从我窗外的眼前飞过,在茫茫的飞雪中努力扇动着翅膀,奋力顶风冒雪向着无尽的苍穹冲去……

    我的心突地一颤。

    似乎,这是一只荆棘鸟。

    记得传说中有一种鸟,一生只歌唱一次,歌声凄美动人、婉转如霞,当它歌唱时,整个世界都会静静地谛听,连上帝也在苍穹中微笑。这歌声,让善歌的云雀和夜莺都黯然失色。唱完后,它就气竭命陨,以身殉歌。于是这歌声,就成了它生命的绝响;这绝响,就造就了它生命的传奇。

    它,就是荆棘鸟。

    荆棘鸟,从离开雀巢的那一刻起,就在寻找一棵树,一棵能让它骤死又能骤生的树。为了这棵树,它穿越了无数的风沙,飞越了无数的丛莽。它就如同在赴一场神秘的死亡之约,这场死亡之约是那般妖娆,可它从来就没有想到过自拔。这是它的宿命,它认为。

    终于,它找到了那棵荆棘树,那棵长着一根很尖很长刺的荆棘树。

    它流泪了。它飞向了高空,又俯冲下来。

    它就这样把自己的身体扎进了那根刺里,然后开始了生命中的第一次歌唱。歌声和着血和泪,还有剧烈的痛。

    它倾尽它所有的力气歌唱,而这样,只会让它的血流得更快,痛苦更深。然而也就在那一刻,它感觉它的灵魂升了起来,飘飘悠悠的,仿佛飞舞着的雪花。就在这飞舞的雪花中,它看到了上帝微笑的脸。

    它越发声如天籁,最终声断命绝。

    它一生就只为自己歌唱了那么一次,却是生命中最动听的歌唱;它一生就只这么亮开了一次歌喉,却让所有的歌喉都因此黯然失色。

    一生一场精神的大雪,就足以铸就生命的传奇。

    问自己,在我的生命里,我是否愿意做一只荆棘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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