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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阳光还未拨开云层,我就听见了代倧迫切的敲门声。
此刻,我的脸正洗了一半。
“等会,马上来!”我撸了一把脸上的泡沫朝屋外喊了一声。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右眉眉尾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淡粉色疤痕,虽不影响容貌,却总给人以怪异之感。擦净有些干瘦的脸,我拨下厚重的斜刘海严严实实地遮住半边额头,这才将门打开。
代倧穿着轻薄的棉服,精神地站在门外,手上拎着两份热气腾腾的早饭。虽然套着三四层塑料袋,我还是凭着敏锐的嗅觉闻出了肉包子、豆浆、油条和茶叶蛋的香味。
是我心目中早餐的顶配标准了!
我暗自咽了咽口水,心中惊喜,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故意作出毫不知情的神态来:“大早上的有什么事吗?”
“你也看到了,这栋楼现在只有我们俩人,”代倧那略显沧桑的脸上生生硬挤出一个无辜又为难的表情,“想找个人吃早饭可真是困难!”
我忍俊不禁。“只有我们俩人”这样的表述略显暧昧,我却并不反感。如果此时还有面镜子,一定能看到我的眼角和嘴角甚至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那谁让您这大教授非要住这破屋呢?”我故意嘲讽道。
待到固定的客套流程走完,我便立即将代倧迎进屋内。我的屋内简陋得很,只有一张床、一张圆桌和一把椅子。代倧不得不返回他的屋子又搬来一把椅子。
一解开藏着早饭的塑料袋,我这十多平的小单间里便瞬间充满了包子、油条的香气。如果一定要抽象概括地描述一下早饭的味道,那健康、活力两个词一定当之无愧。
代倧大快朵颐地吃着肉包,毫不矜持的样子,奇怪的是,我竟丝毫不觉得违和感。甚至在某一瞬间,我产生了过去二十几年的光景里日日与代倧同桌饮食的错觉。
我伸手去夹油条,手腕从袖管里露了出来,腕上系着的红绳暴露在代倧眼前。
“这红线是什么?”
“我也不大清楚,很早就戴着了,也解不开。”我拨弄了一下红线,“你看!这么多年了,它还跟新的一样,一点磨损都没有的。”
“这么奇怪?”代倧眉头紧锁,咬了口油条,若有所思地瞥着那根显眼的红绳。
“张妈信佛,她说万物皆有缘法,也许这是上天赐给我的平安符。我听着觉得挺有道理。”我解释道。
“就知道是她捣的鬼!”代倧小声冷“哼”了一声,忿忿地咬了一大口油条。
“什么捣鬼?捣什么鬼?”我疑惑地看着代倧。
“没什么!豆浆快凉了,我给你加点热水!”代倧起身四处寻找水瓶,却冒冒失失地打翻了豆浆。他伸手拯救豆浆,又手忙脚乱地让筷子掉落在地。代倧嘴角抽搐着,满面愁容加窘迫地看着这番残局。
我不禁扶额叹息,为什么这个中年男子的神情举止时常幼稚地对不起他的年纪?
我正准备转身拿拖把。
危险突然来临!
一团毛茸茸的白影不知从哪窜进我的房间,一爪子拍翻桌上全部的早点,而后直接粗暴地向我的手腕抓去!
“混账!住手!”代倧的瞳孔瞬间扩大,我还未来得及惊叫出声,他便迅猛地向那团毛茸茸直扑而去,一掌将其掀翻在地。
“嗷呜!”毛茸茸惨叫一声,跌落在地,在坚硬的水泥板上滚了几圈,还未来得及站稳,又猛地向我扑来。
我几乎来不及做任何反应。
代倧眼疾手快,将其一把捉住用力甩了出去,。
毛茸茸从墙上摔落下来,还欲继续进攻。代倧狠狠地盯着她,像只狼一样对其露出凶狠的目光。她终于老实了,耷拉下耳朵,缩在墙角轻声呜咽。
“受伤了吗?红绳呢?红绳没事吧!”
代倧不去管它,箭步冲上来,一把抓过我的手腕,着急地查看着我和红绳的完整性。
我摇了摇头。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我被吓得有点发懵。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有力气向那不断传来呜咽声的角落望去。
角落里一只毛茸茸、圆滚滚的小兽,此刻正委屈地蜷缩成一团,哀怨凄切地看着代倧。那小兽通体雪白,一双杏眼漆黑发亮,我一下子分辨不出她究竟是狼,是狐,还是狗?
代倧确定我未曾受伤后,才走过去从角落里抱起那只小兽。
小兽躺在代倧怀里,将脑袋埋在自己厚实的尾巴底下,充满了沮丧。
只这一眼,我恻隐心起。
“对不起,是我养的小狗……他刚到新环境还不适应。”岱宗心虚地看着我,全然不理会怀里小狗不满的眼神。
小狗?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小狗!我想着。
可是为什么她看上去瘦瘦小小且苍白稚弱?
一种莫名的怜恤和酸楚涌上我心头。我产生了一种冲动——我伸出手小心地抚摸她温热的小脑袋和柔软的皮毛。
小狗愣了愣,缓缓抬头看着我,眼神里突然产生了一丝异样的温柔、依赖,甚至还有喜悦。
代倧表情怪异地凝视着我和她。
然而只一瞬,小兽便又龇牙咧嘴地亮出了她的獠牙,露出凶狠的目光。
我收回了手,却不再害怕。
这明明是个惹人疼爱的小东西啊!
代倧回过神来,怕我被再次攻击,将小狗抱远了些,她圆滚滚的屁股正对着我。
啊!屁股也这么可爱!
“不知道为什么很熟悉呢。”我轻声问道,“她有名字吗?”
代倧愣了愣,眼里突然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团团。”
“真可爱的名字。”我称赞道。
可看着团团娇小的身躯,我突然又心生不满,“为什么她被你养得这样瘦?”
我抬头质问般地看着岱宗。
“瘦?!”岱宗一听便叫起来:“这在同龄……狗里面绝对体重超标了好不好!再胖下去,以后还要不要找对象了?就她这臭脾气不在外貌上找补找补,哪个……条狗能看得上她。额,我是说她的交配问题,我得往长远了看。”
岱宗滔滔不绝地讲着。
我心中升起一场无名怒火,强行压下:“这才多大点,你就想着交配?!女大十八变,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要多吃。再说什么叫性格好?委屈自己去讨好别人家的狗就性格好啦!我觉得她乖巧可爱脾气好得很!”
岱宗讲着讲着莫名地也激动起来,不服气地:“不是你家的狗,你当然无所谓!那句老话我今天才明白,真是谁家的狗谁心疼!”
团团缩在代倧怀里,不明所以地左右看着我们吵,眼里满是疑惑。
“你的狗?!你的狗你刚下那种狠手!”
“她,她,她抗揍!”
这叫什么话?!
这么弱小无助的小狗啊!多可怜的团团!
我怒不可遏,一巴掌拍在代倧饱满的后脑勺上。代倧冷不丁受了我一掌,一人一狗都直愣愣地看着我。
那一瞬间我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尴尬地立在原地,心中没有来由的烦躁。
岱宗气呼呼地抱着团团离开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背对着我走在走廊上,朝阳出来了,阳光倾洒在他们身上,窗外飘来几缕桂花香。他们的身影渐渐小了、远了……我呆呆地伫立着,弄不清究竟怎么回事,莫名有种强烈的被遗弃的感觉。
我不知道的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代倧露出了一个诡魅的坏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