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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逸梅早早的起床,打发了两个丫头准备洗漱后。自己在后院里伸了伸懒腰,远远的看见李珺朝父亲的书房走去。知道是父亲准备检查珺哥的功课了。不知不觉抬脚跟了过去,刚好走到海棠树下,见李珺忽然转过头来,逸梅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心里却像小鹿一般砰砰跳。手紧张到无处可放,只好抬手折下一支海棠,只是不巧的很,这只海棠极有韧劲,折几下仍是不断,想要放弃却又见它歪七扭八的挂着,看起来着实让人生气。正在和这枝海棠较劲时,只见一双骨骼分明的手轻易的把这枝海棠折了下来。抬眼看时,珺哥整身沐浴着晨光,眼睛带笑看着她。逸梅顿时觉得今日的晨光刺眼多了。她双颊微红,低下头来用脚踢着脚下的落花,只听得见自己的心砰砰的跳动,心里想着希望不要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氛围着实有些诡异,李珺见逸梅没有接下他手中的花,便微微一笑,暖如今日的朝阳,呼唤嫣翠,抱个花瓶来把这支海棠插上。逸梅顿时有些尴尬,不听她说完,便逃离了他的身边。
李珺见逸梅抱了个土梅瓶过来,顺手接过便把花枝修剪好倒入清水插入进去。动作潇洒流畅,嫣翠看着也觉得优雅极了。
嫣翠笑道:“大爷好,可吃了早饭了吗?”李珺点头道:“用过了”。嫣翠:“我们小姐还等着我呢,那请大爷您自便吧。”李珺点头嘱咐道:“这花要放置在避光处才能保存的时间长,你给你家小姐送过去吧。”说毕便翩然而去。
嫣翠把梅瓶放在房中的几案上,配合案上的几支笔和一方砚台,一卷书,看起来好看极了。便不住的夸赞李珺的眼光好,说折的这枝海棠和小姐的房间搭配极了。逸梅本心有鬼,见她如此说便觉得嘲笑自己,便嘴硬道:“也不过如此,没觉得哪里好来。”“我的大小姐,这还不好,哪里好呢?”“那你到说说,哪里好哪?”逸梅逗着嫣翠道。“至于哪里好,我也说不出来,不过,看着就好看,和小姐一样的好看。”逸梅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好不好的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很会拍马,世人在你眼里都是好的。”“还亏你是个大小姐呢,说这话也就会欺负人。”嫣翠撅着嘴巴扭头出去打水不提。
当日晚间,逸梅辗转反侧一夜未休息好。翌日,便早早起床洗漱后在后院慢慢踱步,春光正好,日光渐上三杆,父亲的书房仍旧寂静无人,直到被嫣翠拉回去吃饭,仍然静静的关闭着房门。一连多日书房的门紧紧关闭着。
这日早晨细雨绵绵,逸梅倚门发呆,手中无聊的扯了扯手绢,仿若无意问道:“娘,爹爹怎么没吃早餐?是和珺哥哥出去了吗?”林夫人仍然盯着手中的绣活说道:“珺儿前儿回家了,最近天气不好,你伯母得了伤寒,他回去照料了,想来这几日也该康复了吧。”说毕,仍然低头做绣活。
逸梅浑浑噩噩的吃过了早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房间的。手上的绣活也懒得动,也懒得逗弄弟弟,只是一个人坐在窗前发呆,看着屋外的燕子飞来飞去,在屋檐下筑着新巢。翡绿、嫣翠看见小姐总是怔怔的一会儿淌眼抹泪,一会儿傻笑,一会儿自言自语,以为小姐是疯魔了,但是当逸梅看见她们进来时又恢复了往常的神情,知道小姐读书多了有点傻,有的时候奇奇怪怪的也不足为奇,又当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变也不放在心上。
又是过了几日,嫣翠送了两个风筝进来,逸梅仍在窗前发呆。嫣翠走进来笑道:“小姐,快看哪,这两个风筝可真好看,从来没见过这么精致的风筝呢。”逸梅回头,眼睛一亮。说道:“珺哥回来了么?”说着便顺手接过这两个风筝。嫣翠笑道:“小姐好眼力,怎么知道这个风筝是珺哥做的呢?”“这有何难,你也知道的,这笔迹就是珺哥的,珺哥的字迹我认得。”“也就小姐你细心,认得珺少爷的字,我们虽然伴读却不认得。”“你们哪是伴读啊,是伴玩吧,听课的时候就你俩在旁边睡得香”。嫣翠不服气:“我们也是为了小姐您好,您却不知道领我们的人情。”“哦,你们睡觉我还要感谢你了?就没有这个理”。
嫣翠道:“小姐,我们是去跟周公商量一下,也让他多多给小姐布上很多的美梦,小姐你看看你最近黑眼圈都出来了,我们也是为了小姐好。”逸梅气笑了,“看我不拧你这丫头的嘴,还给我扯出这一大篇来。”
翡绿在屋外听见她们在闹腾,便在屋外喊道:“嫣翠,你还是跟小姐没大没小的,夫人吩咐的事情你别忘了,我还要去准备小少爷的事情了。”说毕人和声音渐行渐远了。
嫣翠听罢,便对逸梅道:“小姐,小姐饶了我吧,我认输了。”逸梅道:“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我要再惩罚你一会。”嫣翠白皙的脸蛋笑的通红了:“小姐,小姐,我有大事要说,保证你喜欢的。”“要是我不喜欢呢?”“那就任由小姐惩罚吧。”嫣翠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逸梅便把她拉起来。“小姐,夫人说,要你带着小少爷去放风筝的。本来夫人只让珺少爷带着小少爷去的,哪知珺少爷做了两个风筝送了过来。小少爷又吵着让你一起去,夫人也就同意了。”“我娘去吗?”逸梅一边摆弄这桌上的两个风筝问道。嫣翠拿起梳子边为逸梅整理头发衣饰,边答道:“夫人这两天腰疼又犯了,所以不去了,让珺少爷打发辆车子带着我们陪你去。刚好是在河边的闲云亭哪里,咱们隔壁的各位小姐们也都要去呢。正好跟着车队一起就可以了呢。”
逸梅细看两个风筝,一个做成燕子状,一个是憨态可掬的小老虎甩着长长的尾巴。小老虎也就罢了,那只燕子的风筝色彩搭配极为鲜艳,燕尾上有两句诗:鹫翎金仆姑,燕尾绣蝥弧。独立扬心令,千营共一呼。未及细想,嫣翠便说道:“小姐,快点去前院吧,珺少爷和小少爷等的肯定着急了。”
一行人集合完毕,乘着青帷车向着河边驶去。不过一刻功夫,几人便到达地点了。一行人下了车,只见河边行人如织。天上早已经飘荡着各种风筝。各种凤凰、飞龙、蜈蚣、老鹰等各类珍禽不计其数。逸梅手中燕子虽然精巧,到了天上到底也不甚稀奇了。一时小厮和珺哥把风筝都放了起来,只有逸然的小老虎憨憨的飞不起来,摆弄了许久又加了条尾巴终于还是飞上了天。今日天公作美,风力甚大,逸梅不会放风筝的人,也会把风筝放得高高的。回头,看见弟弟在珺哥怀里咯咯的笑,也不禁让笑容爬满脸庞。翡绿和嫣翠在旁忙着又是打扫空地,又是摆弄餐具,终于还是赶在午餐前把餐点摆弄好了。
不过是四样小菜,偏远小镇即使稍微富裕的人家菜样也不甚丰富。逸梅把鸡蛋酥饼端过去喂给弟弟吃,并不觉得很饿,只是就着青菜吃了碗粥便罢了。一时饭毕,逸梅倚在亭边见珺哥他们带着逸然放了会风筝,又引得逸然去抓蚯蚓,用翡绿随身携带的针做了个鱼钩,把风筝线截下段做了鱼线,在河边钓起鱼来。河水波光粼粼,碧波荡漾。河面极宽,几乎看不见对岸的人。偶尔有船夫撑着小船在两岸泅渡。河床上芳草萋萋,一对对蝴蝶在芳草间嘻戏。
“传说,梁山伯和祝英台化作了一对蝴蝶,从此长相厮守比翼双飞。这里的玉翅蝴蝶这么多对中,说不定有一对就是他们的化身呢。”听见珺哥的声音传来,逸梅下了一跳。逸梅笑道:“珺哥哥竟然也相信这个?”“妹妹你不相信吗?你们女孩家家的不都相信这样的故事吗?”珺哥笑道,随身便在一旁坐了下来。“不过是戏文罢了,戏上的人较了真才傻呢。娘常说,唱戏的人是疯子,听戏的人是傻子。再说哪有那么多惊天动地的爱情,即使有,经过一番惊天动地,在往后细水长流的日子,当激情散尽彼此之间又能相处多久呢。想来还是像寻常人家夫妻间细水长流更来得长久,就像爹和娘一样。”
“妹妹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和别的女孩子想法总是不同的。可见叔父没白让你读书的。听你这么说你不同意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戏文了?”李珺笑道。两只手并不闲着,见他折了岸上的垂柳枝,随手在编着。春风吹乱了他的发髻,他仍不以为意。许久不见,只觉得李珺身量又高了些,只是有些晒黑了。面庞更加坚毅果敢,双目灿若寒星。他低头的时候,薄唇微微上翘,似是微笑似是嘲笑。逸梅一时生气起来,说道“梁祝的事情,本来就只是传闻罢了,即使有此二人想来也是经过一番添油加醋,原貌早已全非了。且说那戏文上,二人同窗多年,梁山伯发现不了祝英台本身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并且梁山伯本来对祝英台感情就很单纯,十八里相送,比喻了半天梁山伯仍然跟个呆子似的,这样的人有什么可招人喜欢的呢。干脆祝英台直接在回家的时候以女装现身,不就没有以后的事情了么,可见戏文也是胡诌的。以我看来马文才未必不是一个很好的归宿呢。”
李珺仍然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双手飞转,一个花篮已经完成了。李珺笑道:“果然有意思,不过有点强词夺理了些,你若能说服我,今儿这花篮便送你了。”逸梅嘴巴一嘟,把头向外一扭道:“我才不稀罕呢。我刚开始听时一直觉得祝英台也是女扮男装读了书的,且不说要干一番大事业,总是要与其他女儿不同的吧。结果呢,武不能胜花木兰,文不能比肩上官婉儿。虽说有情饮水饱,没有富裕的环境下,二人皆是文弱之人,更何况二人并无筹划,空中楼阁的情感又能甜蜜多久呢。不说马文才如何,最起码也会让她衣食无忧,做父母的总会为自己的子女多做打算。想来他们婚后也会比较融洽。而梁山伯身体虚弱,毫无斗志,男儿不想着建功立业为祝英台博得一个功名,一时因儿女情长便一蹶不振一命呜呼。在我看来他二人并不值得同情。”李珺大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睛仿若冬雪初融,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了许多。逸梅心脏感觉受了一击,只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的跳。她又怕他听见,自己又觉得丢脸,只身侧向亭外,手捂住自己的心口。
李珺见她这样,以为她不舒服,忙敛住笑急问道:“逸梅,怎么了?不舒服吗?我马上叫人咱们快点回去。”逸梅转过身来,笑道:“我吓你玩呢,哪有这么娇气了?不过是看你笑我,我很生气,逗你玩,看你还欺负我。”李珺笑道:“哪里敢欺负你,不过听你一说倒是有意思的很。只是妹妹你呢,照你的意思自然是不愿意做祝英台的。那妹妹你要做花木兰吗,以后也要带叔父驰骋沙场吗?”逸梅认真道:“我是没有机会做花木兰的,不过人本来就无法预测未来,我而我唯一能保证的是无论何等风雨都不会压垮自己,让自己像劲草一样活着。不过是一辈子的时光,不能白白浪费。”说毕,斜阳余晖洒在逸梅秀丽的面庞,益发显得她明眸善睐顾盼神飞。一时,李珺沉默了半响。抬起头对逸梅笑起来:“你长大了。”
逸梅目光清亮犹如清酒,不觉便让人沉醉其中,只见她极目远眺。一时两人都沉默起来。半日的时光倏忽而过,傍晚的斜阳,垂下来,照应的河水半边瑟瑟半边红。
在回神时,却不见了他的身影。只在亭中留下了一只精巧的柳条花篮,篮子里有几只形态不一的青草编织的蚂蚱和蟋蟀。
逸梅提起篮子走出亭子,回头看时,两岸已无行人。天色暗淡起来,温暖的春风仍在和煦的吹,只有上书长亭的亭子仍孤单的矗立着。
逸梅一行人回去时,所有人都有些疲惫,晚饭也是草草的吃过。逸然已经早早的睡了,小小的人儿,睡的尤为憨熟。翡绿和嫣翠已经在外间歇下。逸梅在床上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自己又不敢偷偷点灯。只能摸索着把花篮偷偷拎道床头,放下帷帐,偷偷的抚摸着花篮里的几只草头蟋蟀和蚂蚱。想着白日的场景,在心中一遍遍轮回。一时又害怕被人发现,便找了个竹筐偷偷的锁起来放进衣柜放心放心。一时辗转反侧,难以成寐。不知有过了多久时辰,方渐渐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