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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的主人是一个鹤骨仙风,两鬓斑白的中年道人,他身上的道袍依稀可以辨认出是灰色的,看起来已经洗了无数次,很旧,但是很干净,一尘不染。
他将车厢平稳地放下,举重若轻,却在地上溅起一层烟尘,洋洋洒洒,如同水波荡漾,涟漪四起。
微风吹拂,中年道人衣袂轻荡,衣摆狂舞,他步行如风,走到了眼神迷离涣散的西凉神驹之前,用冷漠的声音说道:“辛苦你了。”
神驹瞳孔微缩,似是害怕,中年道人原本清明的眼神顷刻间充满了贪婪,鹰爪急探,一颗灵珠被取了出来,淡黄色的雾霭弥散四周,充满了神圣的意味。与此同时,神驹的眼神中的生命气息悄无声息地流逝,原本绿幽幽的眼神充满了灰黑,毫无生命气息。
拨茧抽丝,神驹最终的价值终于被利用干净,中年道人的眼神又恢复了清明。此刻,他才将马车车厢的门打开,婴儿被宫女紧紧抱在怀中,宫女已经面如土灰,那是生命逝去的迹象。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宫女依然保持着怀抱婴儿的姿势。
“可怜的孩子。”
中年道人掰开了宫女已经僵硬无比的手臂,将婴儿从她冰冷的怀中取了出来,他丝毫不在意地将宫女已经僵硬无比的手捏成齑粉,以方便她松开紧握婴儿衣袖的手。他看了看婴儿略显青紫的脸,怜悯地说道:“你的命,很不好。“
中年道人的任务,就是接走这个孩子。
这片森林四处危险,但是中年道人全然不惧,可是他还是想要快速出这片森林,像是在逃避着什么,他的脚步很小,仿佛闲庭悠步,却步行如风,顷刻间行了数十丈,婴儿安稳地躺在他的双臂之中,脸上洋溢着安详与平静,就像躺在摇篮之中,没有丝毫颠簸。可是,还没有出森林,他便停下了,周围安静无比,原本充满鸟兽,素来嘈杂的森林此刻安静地如同墓地一般。
他凝望着天空那道昼与夜的分界线,眉头深皱,额头拧成“川”字,眼神之中原来的清明已然消失,此刻充满了神圣,从神驹身上取下的灵珠从怀中飘出,带着其他五彩灵珠,外加一颗乌黑灵珠,呈七星阵法排布身周,衣袂衣摆无风而动。
在夜的那一边,一颗明星亮了起来,璀璨无比,星屑从其中飘散,仿佛淬火在不停燃烧。在昼的那一边,与夜这一边相对称的位置,一颗星星也亮了起来,两颗星星极其相似甚至可以说是一摸一样,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虽然天上繁星如同过江之鲫一般数不胜数,但是也不会有两颗相同的星星。
所以,那两颗绝不是天上的繁星之一。
天气骤变,原本晴空万里的翻云山忽然浓云密布,淡霭如同屏障一般将翻云山笼罩,淡霭虽薄,但是无论是从里到外还是从外到里,都无法看清任何事物,刚开始变天时,翻云山界域之中满是洪荒恶兽的哀鸣,充满了害怕,但当淡霭如同烟雨飘散而至,形成屏障之后,翻云山界域变得安静无比。
怀抱婴儿,中年道人带着神圣气息飘上了半空。
对于世间的局势,他早已了然于心,甚至与此地相隔十万八千里的京都的事情,包括那场朝凰宫上的惊天之战的细节都尽收眼底。他知道,能够引起此番百年不遇的景象的原因,和朝凰宫那边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在穹庐之外,关着一只来自远古洪荒的恶兽,在日月同辉之景发生的时候,便是他冲破牢笼之时,然而,在亘古时期出现日月同辉的景象的时候,那只恶兽从没有破天而出,因为世间没有能够诱惑他强行破除自身封印,来到人间的东西。但是,此刻,那件东西出现了,就是中年道人怀中的那个安然若素,面显青紫的婴儿。
该来的,总是会来,在某一时某一刻,在某一瞬息,如约而至,你不知道,是因为已经有人担当下来了,或者你对此置若罔闻。
五、
中年道人心怀天下,如今大棋已定,所有的这一切,只能他来担当,虽万人,他独往矣!
一只巨大的爪子从裂缝之中伸出,紧接着,整个苍穹都裂开了,那两颗正在炙热燃烧的星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迸发出无限光明的一双眼睛,金色的火焰如同流浆一般在其中燃烧,火星四溅,只不过,这金色有些暗淡,有些邪恶,神圣之中参杂了些许世俗,这是不属于天上人间的颜色,这是一种贪婪,愈演愈烈的贪婪。
稀薄的空气,被灼烧地不停流动,整个空间开始变形,然后被撕裂,翻云山顶部缭绕的云层散去,露出了虚空,那是一团幽闭的黑,是通往浩瀚星海的道路,只有进入天上人间才能够拥有让这条路出现的能力。
巨大的阴影出现,遮天蔽日,这片区域仿佛堕入了无尽黑暗。
一条黄金巨龙,出现在了虚空与云层之间,茂密的胡须如同金黄色的触手一般不停地蠕动,炽热无比,周围的空气不停地四窜、挤压,形成了一道真空带。
他用漠然、居高临下的眼光打量这个世界,透过那个常人无法看穿的淡霭,之前的贪婪再也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失望,朝凰大陆还是没有任何的改变,自他被封印那日起,到现在,人族与妖族还在纷争不断,尔虞我诈,就连内部也不同仇敌忾,内讧四起,他本以为,在他破出封印的那日,朝凰大陆会向一个崭新的方向发展。
“你不属于这个时空。”
中年道人说道,面对如此庞大的事物,他凛然不惧,面沉如水。
金麟铺就的龙头轻蔑地转向了中年道人,带起炙热的暴风,中年道人停在空中,须发横飞,道袍狂舞,却安然自若,纹丝不动。
黄金巨龙有些惊讶,他本以为洪荒时代之后,人族节节败退,布袋麻袋草袋,一代不如一代,可如今却发现人族藏龙卧虎,居然有这么个隐藏高手,能够在他带起的飓风中稳如泰山。
这个境界已不一般。
龙族好战,所以尊重强者,他认为中年道人这个修为,这个境界,这个实力,值得他尊重,值得他开口说话。
“我,是被他吸引而来的。”
黄金巨龙张开了仿佛能够吃下整座天空的血盆大口君临天下地说道,满口獠牙毕露,恐怖至极。
“黄金巨龙一族在当年大战之中只剩下你一人,我不想与你动手。”
中年道人淡然说道,他眼睛之中的神圣意味更加的浓烈,警告之意也更加的浓烈,黄金巨龙被他的眼睛所吸引,此人居于人迹罕至的翻云山境,极有可能是躲避世俗,逸居苦修之士,只看他眼睛之中的神圣力量,其境界大约已经到了八极境界了吧?
龙族分六类,其中最杰出的分别是冰霜巨龙一族和黄金巨龙一族,冰霜巨龙喜欢云游四海,与人为善,所以常年不知所踪,就连洪荒年间那场大战都未曾现身,之后更是罕见,所以黄金巨龙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龙族的族长,是龙族之中最高贵的存在,生来就进入了天上人间,拥有神圣的力量。
“你是我见过最嚣张的人类,黄金巨龙生来就具有血脉的统治力,是世间最高贵的物种之一,其他的任何生物,见到我都会下意识的心生畏惧,你竟然还能够口出狂言。”
黄金巨龙淡然说道,如同秋灵寺钟声一般低沉隽永的声音回响在天地之间,虽然不如黄钟大吕那般能够动人心魄,但在无形之中向周围释放着威慑。
黄金巨龙周身的气息发生了变化,一股前所未有的神圣压力充斥在了天地之间,他已经断定,这个中年道人是境界与他相仿的强者,龙族向来好战,他被封印百年,龙息早就按耐不住地想顷刻而发,喷吐出来。
那团金色的圣火开始不停地流转,其中不含一丝杂质,神圣无比,透露着它的渴望。
他的想法早已被看穿,所以龙首望处,中年道人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