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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长情(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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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知,”街道上我仿佛听见谁在叫我,声音很熟悉,可我实在想不起来是谁,回头又什么我识得的人都没有,“阿知。”我再次回过身,这次终于看清了叫我的人。

    “爹!?”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本来应该死在一年前的人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我的面前,不修边幅,脸颊深陷,哪里还有半分魏国国师的风光。

    他连忙将我拉到一处偏僻的巷子里才将我放开,“阿知,我终于找到你了。”

    “爹,你怎么还活着?既然没死这么这么久才来找我?”虽说我这十八年在许家待的时日加起来也不足一年,但有亲人活着我还是开心的。

    “阿知,先别说这些,我来找你是为了让你替我许家报至仇,你知道当初是谁屠我许家满门?”

    “报仇?怎么这么多人来找我为他们报仇?”我喃喃自语,继而说道,“是谁杀了他们我不知,但我却清楚地知道当年是谁逼得我娘跳井自尽。况且爹爹昔日为伍的个个官员都道我是魏国公主,那我也没必要为许家报仇。”

    他私下看了看才颇为为难道,“你确是魏国公主无疑。”

    我皱着眉头等着他接下来的话,“你知道爹爹的,我是国师,观天象行占卜自然是得心应手的,十八年前,我通过占卜得知后宫即将降生一个怨气颇重的婴孩,恐是不祥之人。”

    “我便是那个孩子?”

    他点点头继续说道,“你一出生你母后便难产而亡,皇上对我的话更加深信不疑,便命丫鬟将你丢入池中,但那丫鬟终是下不去手便将你扔在了宫外。我也万万没想到,我回府时你娘抱着你兴高采烈的告诉我她去求送子观音回来的路上捡了一名女婴……”

    他从回忆中将自己抽离出来,深陷眼窝的眸中竟有点点神光异彩,“可苍菱国护国将军顾生却灭了你的国家,又屠许家满门,该杀!”

    我还未从他前面的话中回过神,又听到了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一脸疑惑的望着他。

    “我知他爱你,也知你们不久后就要成婚,所以……”

    “若我不愿呢?”

    “若你不愿我自然也不会勉强,你是我女儿,我不会逼你。”

    既他都这般说了,不论是否出于真心我也不忍再让他独自漂泊,便将他带到了我的住处,可不知为何,他似乎吃什么都味同嚼蜡般,这样好的美食也没能让他胖上一星半点,反而更加消瘦了,发髻也总是乱糟糟的,就连脸色也呈青紫色。

    我为医女,却总看的他脸上并不像病态,反倒是像战场上死了数日将腐的尸身。我本想为他诊脉,可他总今日推明日,我也只得就此作罢。

    三月后,阿生来信在辽国皇宫寻到阿舟,一切安好,特别是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寻到阿舟,我与阿生的婚事也终于提上日程,我日日早出晚归忙于置办大婚之物。

    而我那一直好吃懒做神神秘秘的爹却突然变得勤奋起来,一日三餐,顿顿不少,虽然味道有点难以言喻,倒还好勉强可以下肚。

    毕竟有几个人能有此殊荣吃上国师亲手做的饭菜?

    距大婚之日愈近我却整日觉得困乏,可那日醒来我满身是血,雪白的里衣上就像绽放了朵朵牡丹,就连鞋子上都溅满了鲜血,我连忙换了衣物到爹爹房里,没人?我有些怕他出事,只得出门寻他。

    而这些大街小巷里突然贴满了县衙的悬赏通告,我费力的挤到前面才看清,是这城中首富一家今日清晨被人发现横尸在府中。

    血流成河。

    我连忙回家,却发现爹爹不知何时坐在了我的房间,桌子上放着我藏匿于榻下的那些沾满鲜血的衣物,“你是杀了他们?”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本能的后退两步。

    “当初你出生时我便算出你怨气颇重,大抵是游离了许久的恶鬼转生,天生便会害人性命。那些与你亲近之人哪个没有死于非命,如今就连与你毫无关系的人你也不愿放过?”许宴似乎极生气,一双眼睛像是深深嵌在肉里的铜铃,让人不寒而栗。

    “不是我,我没有杀人,我没有杀人!”我大喊一声便将他推了出去,锁了房门。

    自那以后,我总是浑浑噩噩,记忆也像被谁一块块抽走,清醒时,屋子里总是一片狼藉,就连我素日最爱的花瓶都砸的四分五裂。

    顾生来的那日,我将自己打扮的极美。

    “阿知,许久未见,我今日来……”顾生刚见到我的喜悦还挂在脸上未消失便被接下来的惊吓与担忧驱散的分毫不剩,“阿知,你在做什么!”

    站在阿生命格外的我皱起眉头,看到这一幕我的惊讶绝不会亚于五百年前的阿生。

    即便我已恢复记忆,我也不曾记得顾生来与我商讨婚事时,我竟从宽大的袖中抽出明晃晃的刀,割开了自己的皮肉,手臂上顿时血流不止,而我竟像不知疼痛一般,依旧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面不改色。

    反倒是顾生急忙从自己衣服上撕下一块,将我的手臂紧紧包裹住,湍湍流出的血顿时浸透了那块名贵的布料。

    “好久不见了,顾将军。”一直未曾露面许宴这才从门外进来,依旧是乱蓬蓬的发髻,死气沉沉的脸,却不知怎么多出几分胜利者的喜悦。

    许是他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实在难以辨认,顾生看了好久才像想起什么,左手依旧隔着布料按在我的手臂上,右手却抽出他从不离身的佩剑。

    剑尖距离许宴只差分毫,他却毫不惧怕。

    “许宴?你未死?你到底对阿知做了什么,他可是你的女儿!”

    “女儿?”许宴轻蔑的笑了笑,“不过是个不祥之人罢了。”

    顾生转头看了看仍坐在那里的我,可我似乎并未听到许宴的话,就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更别说被这句话伤的痛哭流涕了。

    “我只不过喂阿知吃了些东西,从此刻开始,她也只听命于我。”许宴笑了笑,活像一直狡猾的狐狸,“我知道顾将军深爱阿知,倘若顾将军答应我两件事,我便可以放阿知自由。”

    “何事?”顾生收回了长剑。

    “放心,我不会为难顾将军的。”许宴坐下来,不慌不忙的说道,“其一,我想要木苍泽亲手赏赐给你的免死金牌。”

    顾生并未犹豫,拿出怀中的免死金牌便扔向了许宴,他连忙站起来接住,像是得到了稀世珍宝一般细细擦拭了许久才收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快说!”

    “顾将军莫急,这其二嘛,一年前是顾将军带兵对我许家赶尽杀绝,我最大的愿望便是报此仇,只要顾将军以死偿命,我便放阿知自由,如何?”许宴重新坐下,眸子中并无期待,似乎已经笃定顾生会同意此事。

    顾生愣在原地,沉默许久。

    “怎么,顾将军不愿?”

    “再给我些时间。”

    “最晚不能超过你与阿知成婚当日,还望顾将军言而有信,莫拿自己心爱之人的性命开玩笑。”许宴负手出了房门。

    我看着这些画面一一浮现,心中苦涩不已,直到现在我都未曾知道顾生与许宴达成过这种交易,而那时毫无意识的我除了眼睁睁看着顾生一步步走向黄泉,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