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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南府,临淄城。
苏宅。
这是云笙第一次进入苏宅,更是十年来第一次到如此深宅大院做客。起初他准备从偏门或者是后门进入,却是被大他两岁余且强壮的多的苏宇轩从前门强拉了进来。
门口家丁见是大少爷带了个衣着略显破烂的小子进来,皆有些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并未出言阻止。
云笙知道那些家丁多半是误会了,苏宇轩虽然是临淄城富商苏家大少爷,是不应该认识他这个穷苦百姓家的穷小子的,但缘分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他们是因为云奶奶在后院做工认识而成的玩伴。他会想从偏门进和此时的表情仅仅是因为奶奶说过,他这种家室是不配和富家子弟交朋友的。
苏宇轩一路拉扯云笙,走过客厅后苏宇轩松开他时还不忘在他屁股上留下一个脚印,声音略带愠怒道:“云笙,你小子怎么回事,从我家门外就开始奇奇怪怪的?”
小孩子都不善于撒谎,云笙也不例外,站定后开口道:“我奶奶说过,穷人是不配和富家子弟交朋友的。”
苏宇轩先是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哪有这个说法,况且我们俩自记事起就在一起玩耍,一直以来摸鱼抓虾,玩各种小玩意相处的这么好,那就说明云笙奶奶说这话不对。
“那我们是朋友吗?”
云笙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噗呲’,苏宇轩笑出声,“那不就结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可是...”
苏宇轩即刻脸一黑,恶狠狠道:“你再这样我就把你点了卖豆腐李老汉的草垛,把王二家栓好的牛拉到陈家苞米地里,害的两家大打出手的事公诸于众。”
云笙有些无语,眼睛鼻子都皱成了一团,这些事明明是我们俩一起做的,甚至有些事是你苏宇轩带头的,怎么能说是我一个人干的呢。
苏宇轩嘿嘿一笑,“我死不承认不就行了,大不了让我爹赔点银子,那你呢?”
云笙哼了一声,脑中回想着自己和苏宇轩在一起玩耍的点点滴滴,他从来没有介意过自己的破衣烂衫,相反对于嘲笑和欺负自己的人一直帮自己出头。他们早就已经是朋友了,难道非要这个时候介怀奶奶所说的不配吗,随即心中的结节烟消云散。
“奶奶应该是怕自己被富家公子戏耍吧!但苏宇轩是我的朋友,真正的朋友!”云笙直直看着眼前苏宇轩心中暗道,片刻后翻了翻白眼,开口道:“你不是说带我来看什么的吗?到底是什么啊?”
苏宇轩略带笑意的脸色顿时一滞,脸也刷的一下通红,支支吾吾的指向客厅方向。
见状云笙也不停留,径直转身客厅方向。
“欸!”苏宇轩一把将云笙拉住,等云笙再次略带疑问直视苏宇轩的时候,他的脸却更红了。
“...,...”
“看什么你又不说,完了还不让我去看。”云笙有些无语了,“算了,不让我去我就回去了,正好回去帮奶奶收拾收拾。”
云笙抬脚便走,苏宇轩却并未放开手,一把将云笙拉了回来,他在云笙耳边小声开口道:“娃..娃...,未...亲。”
云笙偏头看向苏宇轩的脸,不断的瞪大了眼珠子,惊讶之下大声脱口而出:“娃娃亲,未婚妻....”
苏宇轩闻言一惊,赶紧捂住了云笙的嘴巴,连道:“这么大声干什么,不是把你当最好的朋友,我才不会叫你来看笑话呢。”
云笙费了些力气才把苏宇轩的手拉开,脸色略带滑稽的看着他的脸,云笙当然知道娃娃亲和未婚妻的意思,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里的男子大多十六岁就开始成家了,当然他可能要晚一点,因为家室实在清贫,若不是奶奶懂些针线活的话,他可能连饭都吃不饱。
苏宇轩也不在意云笙的滑稽表情,但脸上明显还是有些紧张,努了努嘴开口道:“我爹跟我说过,我娘怀我那年家里还是穷的很,在梁北府做挑担郎的时候碰到了一个贵人,不仅安顿好了我娘,更是给了百两白银给我爹打本做生意,在我出生之后便约好与他家闺女成年之后结为夫妻...”
“梁北府...?”云笙显然没有关注到要点,“听说相隔千里之远啊!”
苏宇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手指客厅方向,“今天一大早人就过来了,正在客厅坐着呢。”
云笙鼓了鼓掌,喜悦道:“恭喜啊,这是好事啊,走走走,赶紧去看看你的童媳到底长得怎么样。”
云笙拉着苏宇轩转身便走,没拉动,反被他一把拉了回来,只见他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猪肝色。
“云笙!你以为我叫你来干什么啊!!!”
云笙看向大声的苏宇轩愣住了。
虽然云笙知道未婚妻和娃娃亲的意思,但毕竟未经过这些事,还以为他是拉自己前来分享喜悦的。
那苏宇轩到底让自己来干什么的呢?云笙疑惑着嘟囔道:“那你让我来看什么!”
“你说我生的俊俏么?”
苏宇轩没等云笙回应,目光落在客厅方向,继续道:“我和那姑娘可以说根本没见过,现在离成年还远的很,偏偏这个时候过来了,若是那姑娘生的奇丑无比,那我这辈子岂不是完了。”
“啊!”
这声痛呼是云笙发出的,苏宇轩话音刚落伸手便死死的握住了云笙的手臂,云笙吃痛之下这才叫了出来。
云笙这下懂了,苏宇轩今日的反常和此时汪汪的双眼,皆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娃娃亲。于是正色问道:“若是来的姑娘美若天仙还好了,就算来的姑娘奇丑无比却也是你家恩人之女,这婚事也是万万推不脱的呀。”
苏宇轩对着云笙脑门拍了一下,接着一个大大的白眼送了上来,跟看白痴一般,“若是没有办法,我大清早的找你过来干什么!”
“虽然早知道有这一天…”
苏宇轩叹了口气,“本来对于家族恩人以身相许也没什么,但我和那姑娘毕竟没接触过,心中难免有些芥蒂。若是我一直没见过那姑娘推脱或者拖延还说得过去,若是当面见过再不愿意也没了退路。”
云笙听罢觉得好气又好笑,我还想有个姑娘和我指腹为婚呢,可条件不允许啊。
“啪!”
苏宇轩看到云笙偷笑的表情立刻又在他脑门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好了,我知道啦!”云笙随即向客厅方向跑了几步,停下后回头做了个怪脸这才继续向客厅方向蹑手蹑脚而去。
云笙一路走,心中不断祈祷客厅里的姑娘美若天仙,尽管苏宇轩是他最好的玩伴朋友,他也不想因为自己而最终造成不好的后果。
不得不说苏老爷是个能人,靠着百两白银就创下了这么大的家业,更是在临淄城里置下了这么大的宅子,若不是苏宇轩领着,光是那前花园和偏花园就得让他转迷路。
一路走到客厅后门,回头望向神色紧张不断搓手的苏宇轩,云笙心里明白,唯有硬着头皮去了。
客厅后门近在咫尺,云笙只要一伸头便能看见苏宇轩的未婚妻,此刻的他甚至比苏宇轩更加紧张。
“一定要是个美人胚子!”
云笙内心大喊,一闭眼猛地伸头进去。
过了一会,感觉到气氛不对劲的云笙缓缓睁眼,气氛变得越发诡异了起来。
按道理来说,恩人携爱女前来商谈定亲之事应该是不住的喜悦寒暄,此刻却是静的出奇。
云笙透过门后屏风望去,只见一名素衣女童端坐在客座圈椅,年龄与苏宇轩相仿。
女童身后一名年逾花甲的老婆子站立,不像是长辈,更像是仆人一类。
“怎么可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屏风前的苏老爷显然是震惊不已,言语中都带着颤音。
素衣女童并未答话,保持着端坐模样,身后老婆子行礼回道:“千真万确,老爷临死之时叮嘱老奴一定要带小姐前来投靠苏老爷您,定可保小姐性命无虞。”
“恩人如此心善,为何回遭此横祸!”苏老爷悲痛不已,一句话从齿缝中缓缓蹦出道:“若我查出真凶必为恩人报仇雪恨。”
老婆子心中一惊,脸色急变,顾不上礼仪径直上前跪倒喊道:“老爷交代过,安稳苟活便好,不可心念报仇之事,苏老爷,否则…”
此话一出,苏德旺愣住了,他当然知道老妇人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
居然是恩人到死也不敢说报仇的话,他苏德旺又岂是对手。
过了很久,苏德旺眼眶略红偏头,目光落在素衣女童脸上,“凤仪,既然来了便安心住下,苏伯伯定将你视如己出,恩人之事我们慢慢从长计议。”
“谢叔父收留。”素衣女童凤仪声似涓涓细流却透露出一股冰冷气息,起身行礼后答道。
苏德旺摆了摆手并示意凤仪坐下,“至于你和我那混小子宇轩的娃娃亲日后再说吧,若是你之后看不上他,那也是他无福消受,你可自行取消婚约。”
“叔父是嫌弃我于家逢遭巨变,配不上苏家了吗?”
于凤仪柔美声线一张口却是如此尖锐的话语,老婆子闻言大惊失色。
苏德旺急忙起身,“凤仪误会了,叔父是怕委屈了你啊。”
于凤仪缓缓起身,行至苏德旺身前行跪拜之礼轻声道:“家父已逝,凤仪定当遵循家父生前之言,承蒙叔父不弃,凤仪从今日起便是苏家的人,至死不渝。”
难以想象一名十二三岁的女童竟有如此冰冷气质,又有如此果断坚毅的一面,苏德旺内心越发疼惜于凤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