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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宫门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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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偌大宽敞的宫殿里,燃着数十排的宫烛,蜡上雕刻着镶金的五爪金龙,滚烫凝结的液滴即将溢满出烛台,这已经是深秋的夜晚,即便狂妄的寒风在殿外萧萧瑟响,昏暗的殿内却保持着一种无声无息的安静,严尚书已经跪了许久,佝偻着背脑袋磕在冰冷的地板上,连气也不敢大喘。

    一支细长的锭铜烟杆随着它主人轻微的动作,肆意的动了动,白皙修长的手指将烟杆敲了两声弹落灰白色的烟焦,迷幻而轻灵的白烟从萧晋燊的薄唇从吐出,变幻成老君炼丹图的一缕青烟,萧晋燊枕在软塌上抬起两郎腿来,狭长的丹凤眼这才瞥向严尚书,“听闻,尚书大人跟众些人去逼宫了?”

    严尚书慌张的连续磕了十几个响头,黑曜光泽的大理石板映出他颤抖不安的身影,说什么逼宫,只不过他就是个礼部尚书的公职,管着些姻亲礼数,一旦有什么要指出来违背礼制的事,就推着让他当了出头鸟。

    “微臣是被推搡着才去……”

    “严尚书,只有对着皇帝才能称臣”萧晋燊打断了他的话,眼神略有些缥缈的望着青烟云雾,他扬起手若有若无的挥了挥空中的烟气,一袭暗黄宽袍在黑夜里显得尤为明显,“尚书既然说没做便好,回去吧”

    “是,是!”严尚书紧张的舒了一口气,低着头,一步一步的退到门口,再拜,不留神便磕到门槛往后摔出了门,接着连官帽都来不及扶正慌忙走了两步,急着没注意到殿外的石阶,这下子竟然摔了下去。

    宫人们又是匆匆的跑过去扶住他,怕他这把老骨头摔出了什么老毛病,内监去请了太医,严尚书痛的眼冒金星,好不容易撑大眼睛才发现自己居然坐在殿中央,萧晋燊这个时候颇有兴趣的望着他,这一瞧又把他吓得掉下了椅子。

    “严尚书舍不得走?”萧晋燊随手将锭铜烟杆给了身旁的宫人,起身慢慢走向他,修长的脊梁骨弯下腰缓缓伸出冰冷的手扶起了严尚书,凑了过去,眸里含光因而似笑非笑,话里透着一股戏谑意味,“帽子歪了,尚书大人”

    严尚书紧张的摆正衣帽,坐立不安,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离萧晋燊靠得那么近,今日又是忽然被传召到宫里,非但没有受到责罚,还这般以礼相待,但萧晋燊的为人他清楚的很,阴冷傲桀,果断抉择,是个狠角色。

    “尚书府的严二小姐来了,说是接尚书回去歇息”内监小声的回报给萧晋燊听,他勉强记得尚书长女当年嫁给了市井商贩,尚书气的与长女断绝了关系,现在还剩下个二女儿守在身边,于是叫了内监传进来,又问尚书,“昨儿去逼宫的时候,尚书该不会….”

    严二小姐一进到殿里就瞧见老父亲囫囵不清的说着不敢,摇头摆手,这等惶恐不安她也是生平第一次见,快步走过去,扑通的笔直跪了下去,说,“陛下宽恕妾的父亲吧,他年纪大了,容易说错话,要怪就怪妾没有照顾好他,惹了圣怒”

    萧晋燊见这严二小姐是个这般冷静不惊的人,连罪也担在自己头上,仔细的瞧了一圈她连诰命的礼服也穿在身上,昏紫的圆领袍下身形细瘦,霞披下的粉玉流苏随着主人的轻微颤抖而摇动,原来早就知道这事现在直接来请罪,他不禁的笑出声来。

    严二小姐疑惑的抬头,见萧晋燊笑着接过内监递过来的锭铜烟杆吸了一口,青烟飘散,又慢慢的走到塌上挨着软枕,颇有兴趣的丹凤眼凝视着她,说,“你称我为陛下,是要为我举旗起义,推翻了乾光宫的那位?”

    严尚书此时扑通一声的磕了脑袋,听萧晋燊说举旗起义时吓得浑身发抖,又惊又怕的护犊似的将愣住的严二小姐拉到身后,卑微恭敬的继续说,“她绝无二心,只是进宫少,识不得皇爷,绝非二心”

    “哦?”

    萧晋燊特意拉长了语气的尾音,用烟缸指了指她身上的诰命礼服,金翟衔珠结流苏,三品命妇云霞练雀纹补,想必进宫前就想好了措辞请词,应是要见陛下求情,接着问她,“诰命妇人不得令不进宫,凡以诰命仪请见君后,是要告吾状?”

    严尚书紧张不安的擦着冷汗,此番情景,这下子萧晋燊不是皇帝,她这般若,就是对天子的大不敬,可天子不在此处,偏是遇着这个冷飕飕的皇爷,两父女此刻变得哑口无言。

    内监裴力士想必然又是一番血雨腥风,弄出事来传到乾光宫终究是不好的,本厚着脸皮本要过去求情一番,突然“吱”的一声,沉重的朱漆大门被四个小监用力推开,一袭雍容华丽的凤服女子走了进来。

    萧晋燊惬意的瞥了一眼,突然看清了来者何人,瞬间就站了起来,锭铜烟枪扔到宫人的托盘里,神色着急的穿上靴子,快步的走过去,伸出手挽住女子,方才严肃震慑的表情立马笑如春风,对着眼前人道,“怎么你来了,都不使人通传,都不告诉我一声呢”

    耿莘望了他一眼,先是过去扶起了严尚书,又让人赐座给严二小姐,最后落座在高堂之上,见这两父女此时鹤唳风声,神经都被萧晋燊吓得不轻,这才缓缓的张唇,柔声说道,“严尚书受惊了,早些回去吧”

    内监已经派了马车在宫门外候着,严二小姐担忧穿着诰命的衣服来见皇爷落人口,耿莘反而让人备好披风给她,还赐了一对白玉簪子,“你是来见本宫的,穿着诰命的衣服反而更加好看,就穿着回去吧”

    严二小姐心头一暖,又听见父亲严尚书喊她跪谢太后恩赐,这才回过神来,接了簪子的礼盒,手还是颤抖着的,严家父女眼既然得了恩赐自然跪了再拜赶紧出门去,反倒是萧晋燊性子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还主动的出去宫殿外送了送严尚书。

    这外的风呼啸而过,宫城里白雪皑皑。

    “夜里冷,皇爷回去吧”严尚书不安的说道,眼前这尊大佛居然到雪地里给他送行,锭铜的烟杆星火微红,在亮白的雪地里一影一现,最后化作焦烟结块被萧晋燊弹了弹甩在积雪上,严尚书当即识趣的作了作衣袍挽手,“小的也回去了,恭请皇爷万安”

    严尚书正要走出一步,笔长的烟杆忽然就拦住在他胸前,萧晋燊冰冷的俊容忽然勾唇一笑,贴近了他的耳畔,声音很轻,却异常的咬字清晰,“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你们这群老不化的再去恼他,吾,亲自先要了你命”

    这话不单单是严尚书听得清楚,连站在马车边守着的严二小姐也吓了一跳,见父亲浑身颤抖的点了点头,赶紧过来挽住他上马车,马车走了一段路,她胆子还算大的,偷偷的拉起帘子再往回望一眼萧晋燊,他端着铜锭枪杆在空中吐出一缕悠长的青烟,也知道她在看自己,鹰眸一瞥,像道寒光一样扎进了她心里!

    这一眼,足以吓得严二小姐胆战心惊的立马拉下帘子,此生应再也不想进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