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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凤目微眺，见元徵膝盖、袖口尽是尘土，心内明白，开口道：“皇上有事，那臣妾带嘉瑛先告退了。”
“嗯，你去吧！”皇帝微微颔首。
“皇上。”上善忙上前去，将蛐蛐并装蛐蛐的罐子一并拿给皇帝过目。
“元徵，朕问你，这头蛐蛐可有名目？”皇帝刻意忽视了元徵身上的尘土，饶有兴致地问道。
元徵见皇帝和颜悦色地问他，来了兴致：“回父皇的话，这头蟋蟀名叫青将军，是蛐蛐中的最上品，极具大将风度，为虫王也。”
“是吗？莫非蛐蛐还分三六九等？”皇帝假做不信。
“父皇有所不知，蛐蛐按色可分为六类，青、黑、紫、白、黄、红，其中又以青色为极上品，儿臣这头蛐蛐，头、项、翅、腿均为黑色，又叫正宗青，是上品中的上品。”元徵洋洋自得地答道。
“好，先不说这个。元徵，朕问你，师傅教你的东西，都学懂了吗？”皇帝又问。
“学、学懂了。不仅如此，师傅昨日还夸儿臣的字大有进益呢！”元徵面上闪过一丝慌乱。
“哦？”这丝慌乱逃不过皇帝的眼睛，“上善，铺纸、磨墨，将朕的御笔拿来。元徵，你给朕写四个字，‘玩物丧志’。”
“是。”元徵的心砰砰直跳，都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但他不敢反抗，战战兢兢地接过了笔，抖抖索索地写了起来。
“父皇，儿臣写好了。”元徵放下笔，皇帝来看时，只见纸上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字，丑得惨不忍睹。
“好，写得很好。你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笔力已是难得。”皇帝夸奖，元徵心下不安，用眼角偷瞄皇帝，但见皇帝面色如常，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元徵，朕问你，师傅最近都教了哪些书？”皇帝和颜悦色地问。
“回父皇的话，教了《礼记》。”元徵忐忑不安地回答。
“那朕问你，‘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贤者狎而敬之，畏而爱之’是什么意思？”
“是……是……”元徵这几天的心思全都在蛐蛐身上，蛐蛐的名类记了个全，但师傅讲了什么全没放在心上，隐约记得师傅讲的是《礼记》，听见皇帝问赶紧报了个名，内容却是丝毫不记得，不禁挠头。
“别急，慢慢想。”皇帝非常有耐心地看着他。
“是。”元徵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得硬着头皮信口胡诌，“是说嗷嗷叫得都活不长，就算是要找主子跟随也绝不能找他，若是对他的志向不太满意，便可以其乐无极……”
“胡说八道！”皇帝勃然大怒，一掌击在几上，茶水都泼出来半盏，茶碗的盖子在几上跳了一下，掉到地上，摔成了两半。
“儿臣知错！”元徵慌忙跪下，以额触地，抖若筛糠。
“皇上，您消消气！”上善赶紧跟着一起跪下，“务必保重龙体啊！”
皇帝怒目圆瞪，胸口不断起伏，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好一个‘嗷嗷叫的都活不长’！朕瞧你当真是不学无术、玩物丧志！上善，把他送回毓纯宫，跟他的人全部杖责五十撵出宫去，永不录用！”
“是。”上善从地上站起来。
“你去传朕的口谕，祥贵妃教养不善，着降为祥妃。还有，吩咐敬事房，把她的绿头牌撤了，朕看着心烦。”
“是。”上善答应着，“五皇子，咱们走吧！”
“儿臣告退。”元徵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赶紧跟着上善走了。
皇帝脸色铁青，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你做得很好。”皇后一边夸奖着嘉瑛，一边说，“这几日的天气一日冷似一日，本宫已吩咐下去，给你多加些炭火衣裳，免得着凉。”
“儿臣谢母后。”嘉瑛屈膝福了一福。
“都是自家人，这么拘泥做什么。”皇后和蔼地笑着命她起来，“上次你说那个薄荷海棠糕好吃，本宫特地命人让小厨房每日都备着，怎么不见你吃去呢？想是忘了？不过那糕好吃是好吃，只是秋日天凉，吃了未免受寒，本宫还让人给你预备了松仁栗子糕和桂圆红枣茶，你随时着人去拿吧。”
“嘉瑛谢母后照拂！”嘉瑛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
“嘉瑛啊！你是个好孩子，只可惜亲娘去得太早了些。不过没关系，以后你就是母后的亲生女儿，只要有母后在一天，就必定护你周全，你放心吧！”
“母后！”嘉瑛感动得哭出了声儿。
皇后眉头微微一皱。
“这是好事，公主无端端地又哭什么。”聆月见状赶忙过来给嘉瑛擦拭眼泪，“敢是高兴得傻了？”
“聆月，本宫身上乏了，你带公主下去吧！”皇后做疲惫状，挥了挥手。
“是。”
“嘉瑛告退。”
“公主啊！”聆月牵着嘉瑛的手，正色看着她道，“奴婢告诉给您听啊！皇后娘娘面前，可不敢总是哭哭啼啼的，不吉利，知道吗？娘娘不比寻常人，对这件事是很避讳的，记住了吗？”
“记住了。”嘉瑛扑闪着仍带着泪痕的大眼睛看着她，“多谢聆月姐姐教诲。”
“不敢不敢，您是主子，您这么说，真是折煞奴婢了。”聆月赶紧推辞。
“聆月姐姐，你最好心了，以后嘉瑛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希望你多多提点。毕竟，我是个没有亲娘的孩子。”嘉瑛说着说着，声音里又带上了哭腔。
“还说记住了，这是怎么话说的？”聆月故作严肃地看着她。
嘉瑛急忙把哭腔咽了回去：“聆月姐姐回去吧，我自己回偏殿，母后她还等着你呢！”
“好，那你可不许再哭了哦。”
“嗯！”嘉瑛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着聆月的背影渐渐远去，嘉瑛才转过身来。
她偷偷舔了舔自己的袖口，舌尖传来的一股辛辣味道让她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刚才，她就是趁别人不注意，把袖口往眼睛里揉了揉，这才能说哭就哭出来的。
嘉瑛往偏殿的方向走去。